第225章:忠心

  君弈卻沒有看他,唇角依舊掛著邪肆又陰涼的笑,但說出來的話卻是難得赤誠:


  “皇兄隻要還活著,永遠都會是陛下。”


  “若皇兄有朝一日不在了,讓我倒黴地繼承了這君主之位……”說著,他低低一笑:“那這黎國,必會是血流成河,伏屍百萬。”


  這話其實說得一點都不尊重人,甚至帶著對君王的藐視威脅與大不敬。


  但君承鄴卻明顯又愣了一下。


  因為他明白,這個言辭向來不善的人是在告訴他,隻要他還活著,就永遠不會有人反,也包過他夜王。


  哪怕手上重兵在握,哪怕他體格不凡,哪怕他明明有顛覆一切的本事。


  可他,仍然表示這份赤膽忠心。


  君承鄴本是因為怒極生悲,痛心無奈之下,才失去理智地氣說傳位一事。


  話說出來後,他有想過這人會嫌麻煩地拒絕,或是嘲笑他軟弱無能,甚至是玩玩似的痛快答應……


  卻獨獨不曾想過,他素來行事不羈的夜王,會說出這樣的一番話。


  一旁的福佑也傻眼了,滿臉不可置信地看向那倚靠在牆上垂眸的夜王殿下。


  原來他不僅壓根不稀罕這君主之位,好像對陛下還很忠心?

  猶疑良久,君承鄴眼中的震驚之色都不曾散去,出聲問道:“為什麽?”


  君弈站著站著,突然手有些癢,摸了一把身後鑲嵌珠寶的牆壁,從上邊摳下來一顆藍色玉珠。


  這會兒把玩著那顆珠子,聽人問他,茫然地抬頭:“什麽為什麽?”


  凝著君承鄴那明顯困惑的神情,君弈好似才反應過來,彎了唇,笑得肆然,但眼底卻帶了絲落寞:“兄長,我沒別的親人了啊……”


  他喚他兄長,而非皇兄,不止君承鄴蹙了下眉,就連福佑都麵色驚詫。


  望著那表情陰惻惻的夜王,福佑實在不知道他心裏在想些什麽……


  像他那樣的惡類,會在意自己有沒有親人?


  又真的會因血緣而善待自己的親人?


  良久,君承鄴才平靜著聲音道:“那是自然,除了朕,他們皆慘死於你手。”


  君弈眼睫微垂,手中把玩著珠子,臉上仍是戲謔不著調的笑。


  他好似忘記自己方才說什麽了,隻是漫不經心附和道:“是啊,他們死得可真慘……”


  仿佛不是在感慨自己兄弟姐妹的死,而是在感慨今天的風真涼一樣。


  君承鄴:“……”


  君弈許是覺得站累了,這便直起了身:“皇兄氣消了嗎?若是消了,我就先告辭了。”


  他走到門口,仿佛這會兒這才意識到自己是來賠罪而不是挑事的,這便補充了句:“日後我殺人,會看在皇兄的麵上,挑著點的。”


  說罷,便拂袖揚長而去。


  “……”


  見人走遠,福佑才收回視線,看向一旁的陛下:“這……”


  君承鄴凝著那走遠的背影,眼中情緒複雜。


  他喚他兄長,這突然的稱謂倒不像是口誤,反倒像是……真拿他當兄長。


  思及此,君承鄴一度困惑和茫然。


  他與君弈,從小到大生活在截然不同的地方,所居的宮殿也相距甚遠,不僅小的時候沒見過兩回,便是長大之後,見麵的次數也屈指可數……


  所以他們之間的關係,從來都是陌生又疏離,便是表麵上端有幾分敬意,也皆是出於忌憚和提防。


  根本談不上什麽手足之情。


  關係並不要好,甚至可是說是冷淡至極,那麽,他的這份敬意與忠心又從何而來?


  君承鄴想不明白,一旁的福佑其實也想不太明白。


  半晌,福佑想到一事,蹙了蹙眉道:“陛下,您記不記得先皇離世之後的那場動亂,當時的夜王殿下他,好像也很反常……”


  君承鄴恰巧也想到了這裏,微微頷首。


  上一任君主猝然離世時,他們皆不過十幾歲的少年。


  當時國朝一派紊亂,雖說本該儲君即位,但是卻有許多聲音說他年紀尚小,性情溫和,並無君威,從而力薦剛從北漠邊境回朝不久的驤王即位為君。


  驤王乃是長子,早已過弱冠之年,手中不但兵權在握,還文韜武略,是難得的君王之料……


  這件事說起來,在當時其實是一個很大的笑話,多笑儲王何其軟弱無能,竟是連本該屬於自己的君主之位都能被旁人動搖。


  黎國開朝數百年,是從未有過這樣的例子……


  但外人議論得再怎麽激烈,說的話再怎麽難聽,君承鄴其實是不在意的。


  雖自幼被教導,儲君該有儲君的尊嚴,這君王之位,是萬不容人覬覦的。


  心腹大臣們,亦站在他的身側苦言相勸,勸他盡早痛下決斷,斬草除根。


  可他想著昔日在書殿讀書的時日,驤王還曾手把手教他寫字的場景,他便於心不忍。


  落下的筆墨,也擬了一道讓賢的詔書。


  打算等國喪結束後,便親手將之交付於他……


  奈何,那場宮變比所有人料想得都要快。


  還未等先皇的喪儀結束,那驤王便帶著手中的兵馬殺了進來……


  王宮內白幔翻飛,下一秒,就濺上了道道鮮血。


  東殿之外,刀槍劍戟之聲不絕於耳,無數宮人發出淒厲無比的驚聲慘叫……


  那是君承鄴從未見過的血腥場麵。


  叛賊數量眾多,一眾宮廷禦衛敵不過,遠處的兵馬又遠水難救近火,所有人便隻好掩著他一再後退,從王宮東殿一路退至西殿。


  最後被驤王麾下的繆金和閻參兩位將軍逼上了九霄台……


  當時數九隆冬,九霄台上寒風冽骨,刮得君承鄴的袖袍獵獵作響。


  他望著那兩位麵相陌生的將軍,甚為不解的問:“你們究竟是誰的人?”


  其中身寬體胖的繆金聞言,像聽見了一個天大的笑話,大笑起來:“儲王殿下,你是真傻還是假傻,你覺得我等能是誰的人?”


  一眾侍衛隨侍護在君承鄴身前,當時吉佐和福佑都在。


  吉佐神情肅然,望著那兩名將軍手中的刀,顫著聲音道:“殿下待驤王殿下親如兄長,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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