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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7 一曲鴻峭

  雷聲轟隆隆的捅著天,地上嘩啦啦的漫著水。


  卓峰換好了衣裳,暖了半天才磨磨唧唧往出走,一股子莽氣從他那“文縐縐”的心眼裏竄出來,他像個不倫不類的土匪,吹了聲口哨伴雨。


  下人不知道老爺大人高興啥,城中要打仗了,老爺卻掛著瘮人的笑臉,連月來沒見他高興了。


  卓峰高興啊,當然高興,高興的不得了。


  “嘖嘖,看看這天,沒完沒了嘍”,親自撐著傘,這次換了一把新傘,滴雨未沾過,他挺胸抬頭,下了台階,衣裳平整:“走嘍,我欲忠心報國門,朝廷卻要我拿三十萬親人的性命去換,心裏一轉,不值得,不值得啊。”


  下人更迷糊了,呆呆的看著卓峰胡言亂語,大步向外麵去。


  蕭辭兵臨城下,雨水瞬間肩甲淌著,身下的馬兒打了個響鼻,甩著鬃毛上的雨水,揚蹄嘶鳴一聲。


  “攻城!”


  “是”,嚴寬揚鞭,給身後的攻城先鋒讓路,大喝一聲:“破門!”


  瞬間喊殺聲震天,城內的精銳像是遲遲才反應過來,大聲喊叫:“敵軍攻城!敵軍攻城!快——”


  一時間城內的叫喊聲比城外還要大,裝的跟真的似的。


  蕭坤看著孤狼軍集體一震,頓了兩息,忽然士氣大漲,越發拚了命的攻城。


  暴雨擋了弓箭手的路,隻能近身肉搏,馬上作戰。


  低低的笑了一聲,蕭坤側眼,對身旁的將領道:“去,出城迎敵。”


  “是,王爺在城內等著,卑職這就去把攝政王的腦袋趕進來,給三王爺下酒!”


  “好!”


  一切盡在掌握之中。


  南城暴雨懈怠,明顯不敵,城門一開,隻衝出去五千精銳迎敵,城中四方都是人,亂的很。


  蕭辭輕輕拂掉眼前的水漬,抽出腰間的劍,在漫天的雨水裏細心的掠過,指甲冰涼一片,看著嚴寬帶人闖入五千精銳中,招招致命。


  頃刻之前,腳底的水窪裏裝的,便不在是無根水了,是血,淡紅的血。


  像墨一般的被水暈開,嬌豔的花兒開滿了南城外,美的動人心魄,繞人心魂。


  “要本王入甕,取我的命”,蕭辭說:“你配麽?”


  劍鳴一響,一道黑色鬃馬飛出去,敵軍大步後退,驚懼不已。


  猶如殺神降臨,無可阻擋。


  精銳本想佯裝不敵退入城中,誰知是真的不敵,孤狼軍是一群漫著雨水而來的蛇,你不知他們從那裏爬過來,悄然攀到你身後,冰涼的劍刃割你的喉。


  那揚言要為蕭坤趕蕭辭入城的將領,大喊一聲,率先往城內奔逃。


  馬兒隻揚了一蹄,胸口似被蠻力破開,他不可置信的低頭去看——一劍穿心。


  艱難的回首,從馬背上跌下來,他看到悠然策馬而來的閻王,陰氣沉沉的抽了他胸口的劍,血流如注,他已經張不開口。


  臨死之際,躺在低處,迷迷糊糊的順著斜流的雨看過去,那遠處的,似乎有兵馬在趕來……好多人,黑壓壓的,悄悄地來了麽。


  可站在城裏,怎麽就什麽也看不清呢?


  孤狼軍勢如破竹,衝鋒進城,以蕭辭為首,殺一人、再殺一人,迅速破開南城的防守,直入兵道。


  嚴寬厲聲:“殺!”


  “殺——!!”


  兵道處苟延殘喘著數千人,見到孤狼軍便嚇破了膽,一個勁的往後縮,直到孤狼軍最後一人進了城,高牆之上一揮:“關城門!”


  雨滴飛濺,城門大合,將孤狼軍徹底閉在城內。


  勒住馬繩,蕭辭回頭看了一眼,徐徐停住腳步,殺伐聲頓,兵道兩側飛快的湧出大批人馬,將孤狼軍圈在一處,舉刀震呼。


  “皇叔啊,這次總無計可施了吧”,蕭坤從後方出來,鬼頭刀上瀝著水,他高坐馬背,笑了一聲:“就等著皇叔來了,如何,大禮一早給皇叔備著了,好不痛苦!”


  隨著蕭坤步步向前,兩萬兵馬堵的嚴絲合縫。


  “皇叔怕嗎?”


  一月未見,蕭坤還是老樣子,隻是南城的水養人,他康健了不少,麵色紅潤。


  眉宇間淩氣不少,蕭辭反問:“你怕嗎?”


  雨勢湍急,這句話順著雨聲飄進耳朵裏,蕭坤聽的格外清晰,他仰首:“我怕,怕皇叔活著從這裏出去。”


  蕭坤太怕了,他不敢給蕭辭喘息的機會,一聲令下,兩萬兵馬刀劍相向,孤狼軍整齊有素的列開,分陣衝擊,孤狼軍雖說能以一敵三,可在不算寬敞的兵道上,打起來還是十分吃力。


  蕭坤一臉的大權在握,連周身的厲雨都沒那麽討厭了,他抽動鬼頭刀,迎麵同蕭辭的劍刃撞在一起,知道自己不敵,也沒孤身奮戰的想法,萬分不要臉的帶著身邊精銳,齊齊偷襲馬背上的蕭辭。


  忽地,城門破開,餘下的一萬孤狼軍殺氣騰騰的趕來,當場打亂了蕭坤的計劃。


  他奮力一退:“沒想到啊,皇叔竟然暗中迂回,兩萬孤狼都來了!”


  兩萬對兩萬,勝負一眼便定,孤狼軍素無敗績。


  “是都來了”,蕭辭回劍,冷然:“蕭坤,一步錯,步步錯,你已經回不了頭了。”


  “這是什麽話?人家好歹該噓一聲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到了皇叔這可好”,蕭坤陰色:“直接定了我的罪!回頭?嗬,我從未想過回頭!”


  他早就沒有回頭路了!

  孤狼軍逼得兩萬精銳節節敗退,嚴寬踏著血,立在蕭辭身側。


  見蕭坤不慌不忙,到這個地步,神色還是一片篤定,幾個呼吸間,後方兵馬疾馳而來,是卓峰的三萬駐軍,蕭坤毫未懷疑,示意放行。


  卓峰帶著人直接近了蕭坤精銳的身前,拔刀站定,清一色森森然的駐軍盔甲。


  這即將血流成河的一幕,是卓峰當了半輩子城守從未想過的,他南城的南河水,是天下最清澈的水,南城的漢子,是最忠誠的男人,南城的姑娘,是最柔嫩的女兒家……這樣美好的地方,怎麽同滔天的戰火相交。


  立在大軍中,卓峰驟然悲壯,撐開雙臂,吃了一口無根水,鏗鏘有力,大聲喊道:“下官來遲,王爺恕罪!”


  蕭坤勾唇,靜靜看著前方。


  大軍後的卓峰依舊嘶聲喊著:“我卓峰,即今日起,脫去這一身官袍,摘下這壓了半生的官帽,向攝政王——請安!”


  他一跪,身後三萬駐軍齊刷刷單膝跪地:“南城駐軍,請攝政王安!!”


  “什麽?!”


  蕭坤驀然回首,第一次見卓峰滿臉的決絕,他滿臉的水,不知是撲打的雨還是盈出的熱淚,決然的脫了官袍,一身素白中衣,握著並不適合的冷刀,站在駐軍前,堅定的看向蕭辭的方向。


  一瞬間,暴雨中最後一聲驚雷落下,蕭坤鐵青著臉,他開始癲狂的大笑。


  “好一個卓峰,吃裏扒外的東西!”


  好一招甕中捉鱉,原來他才是那鱉!

  蕭辭翻身下馬,他早就濕了發,露出完整的眉眼,一如往昔,未曾變化。


  蕭辭還是蕭辭,還是大名鼎鼎的京城攝政王,他從未變!


  變得不過是這世道罷了。


  “都起來!”蕭辭厲然,肅穆而立:“蕭坤,束手就擒吧。”


  南城街道不是落霞關,沒有暗道可遁。


  退無可退,大勢已去。


  蕭坤說:“皇叔,憑什麽?我就不!”


  時刻候在蕭辭身側,一個眼神嚴寬就明白了,他一揮手,後方聲升起袞金邊的“蕭”字帥旗,雨都蓋不住他的威風。


  帥旗一起,大軍不再猶豫,兩萬精銳同時被五萬兵馬包圍,徹底亂了陣腳,他們連孤狼軍一腳都受不住,更不用說一刀一劍。


  各個嚇得屁滾尿流,還沒用盡全力就被人砍了腦袋。


  死神將至,蕭坤突然就不怕了,他躍下馬,壓著憤怒,扛著鬼頭刀,一步步靠近蕭辭,開口竟是:“皇叔,皇嬸呢?”


  “她很好”,蕭辭說:“你自己來,體體麵麵的走。”


  “體麵?”蕭坤笑了:“皇叔還要跟我談體麵!最後一次,我就不信,拚了命也會敗給你!我會敗給你蕭辭!來啊——”


  那就來吧!


  這場仗打的激烈,卻又短暫,倏然把劍,悶悶的捅穿聲在壓抑的雨天裏像伴著樂聲的琴音。


  蕭坤的兵想要逮著百姓要挾保命,撞開門進去,才發現半個城的人都消失了,緊閉的門戶裏隻有冰涼的桌凳。


  這還打個逑呢!


  死了……


  蕭辭垂眼拄著劍,同躺在血泊裏的蕭坤四目相對,他的周圍無一活口,蕭坤就躺在自己的精銳中間,心道:“到頭來,也沒人護的了我。”


  他蕭坤,隻此一生都是孤身一人,愛不得,恨不得,求不得……


  雨水撲打著麵頰,一如寧古塔的臭水,蕭坤眼前開始恍惚,快要看不清,可蕭辭的臉卻越來越近……原來是人蹲下了。


  一雙粗糙的大掌替他慢慢擦去臉上的髒水,似疼惜,似不舍。


  猶記得穆安曾經對他說“你皇叔是個溫柔的人”,他嘲諷至極,這一刻,卻有點信了。


  瞧瞧這人,仔細盯著那雙冷眸看,裏麵的倒影何嚐不“溫柔”。


  半長著嘴,血沫順著臉頰流到了耳後,倒流進了眼睛。


  蕭辭俯身替蕭坤遮著點雨,啞了聲,一字一句:“你從未聽過皇叔的話,最後一次了,該懂事了,下輩子去個好人家,做個無憂無慮的翩翩少年郎,贖你今生的債。”


  “我的……債……”


  蕭坤艱難的睜著眼,他好冷,所以他說:“蕭、辭,我冷。”


  蕭辭聽不清,可他看見了,知道蕭坤說了什麽,整個人都罩著蕭坤,雨水無孔不入,還是會無情的撲在人身上。


  此仗大獲全勝,蕭辭一點都不快樂,親眼看著蕭坤死,他心痛如刀割。


  蕭氏一族,強大如斯,到底為何會走到今天這種地步,兄弟鬩牆,不死即傷。


  “皇叔親手送你下地獄,會得到應有的懲罰”,蕭辭低聲湊近蕭坤耳邊,說:“走吧。”


  就這樣走吧。


  渾身一顫,蕭坤眼珠外瞪:“那就……預祝皇叔、妻離子散……愛而不得,抑鬱而終……”


  戰聲歇,鼓聲歇,雨聲歇。


  烏雲緩緩散開,露出天光。


  蕭辭起身,定在原地良久,濕潮的空氣中還隱隱蕩著最後一句話。


  “穆安,再給本王來一曲鴻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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