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0章 再次相見
“你怎麽會知道……”蘇雙月手忙腳亂地從蕭賢懷中掙脫開,震驚之餘,心裏盤桓的卻還是這一句話。
前世負她傷她的獨孤陵尚且沒有發現她,前世欺她軟弱的顧春錦尚且沒有察覺異樣,到頭來,卻是蕭賢,把她刻在了心底,將那個眼中另一個人的柳妙梅,深深地埋成了心結……
“我怎麽得知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回來了。”她該不會明白,當自己一心尋找的人無比真實地站在自己麵前,他內心被由內而外的狂喜包圍,但她和往常一樣對他拒之千裏,又驟然掠過一絲驚痛,陣陣翻騰。
好在,她還是回來了。
“……是我。”蘇雙月避無可避,隻能實話實說。
“我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沒有死,但是那一天之後,我便成為了蘇雙月。”,說完這句話仿佛花盡她全身力氣,蘇雙月臉頰上一涼,兩行淚水滑過臉側。
“好了,不說這些。”蕭賢神色複雜地注視著她拭去淚水,凝眸陷入深思,抬手拂過她臉側,“回來就好。”
“嗯!”
兩人相對而坐,亭中一盞熱茶泡盡了,和煦的溫度蔓延而開。
“沒想到你從鬼門關回來一趟,不愛酒,反而喜茶了。”
“大概是因為明白茶即浮世之苦了。”蘇雙月捧著茶盞小啜一口,時間仿佛回到了過去一般,她竟然有了心思打趣他,“不過蕭公子成為了盟主還真是不一樣。”
“哦?”蕭賢撫眉,隔著嫋嫋的霧氣,笑看著她精致的麵容,“有什麽不一樣?”
“大概是在江湖行得久了,你泡的茶裏都有了淡淡的血氣。”蘇雙月斟酌一番,道,“在宮裏的時候,顧春錦就曾經請過我喝茶,她泡的裏,血氣倒是比你的還要濃重。”
“妙梅……”蕭賢突然有些恍惚,一雙星眸定定地看著她,“當初我一心要尋找你的死因,故而在你失蹤後,留在顧春錦身邊做了許多糊塗事,我、很抱歉。”
能讓如今成為武林盟主的蕭賢道歉,已經是最大的榮耀了。蘇雙月一時間沒明白過來,一口茶水噎在嘴裏,隻是愣愣地看著他,留意著他的神色。
“當我知道了你的身份,又調查清楚你失蹤的原因之後,這些天來,我最後悔的事,就是幫著她做了混淆黑白的事……”被人握在鼓掌之間,總是不好受的。更何況,利用他的情緒玩.弄他的人,是殺死他心上人的仇人。
蘇雙月能感受到,他言語之間,除了歉意,還有若隱若現的怒氣,沉吟片刻,道:“罷了。我一直以為所有人都已經忘記柳妙梅了,如今,你還記得我,這就夠了。”
“以前的事,多提無益。”
蕭賢深深地看著她,目光炯炯,仿佛是要把她整個人裝進去。蘇雙月明白他想說什麽,單刀直入地道:“我如今的身份,是蘇雙月。我不可能會留在這兒,蕭公子,也不可能留得住我。”
蕭賢聞言一愣,繼而歎了口氣,眼底慢慢浮上一縷歎息。
“我在京城的時候就有所耳聞,寧德侯府的蘇郡主……與冥王夜祁墨有了婚約。這麽久過去了,我還以為這不過是一句傳言,原來是真的。”
“若是沒有帝京的動.亂,”蘇雙月麵露回憶之色,低低地說,“隻怕現在,我已經是那個人的結發妻子了。”
盡管語氣中聽不出什麽情緒,可蕭賢,卻把她難得浮上的一抹嬌羞的情緒,撞進了眼底。
那樣清冷的一個人,也會有鄰家女子的嬌羞啊。
“你……放不下他?”這是顯而易見的。
蘇雙月並不回避他,“正如蕭公子心底留了一個位置,我心底,也留了一個位置。隻是那裏,如今都被一個人占得滿滿當當了。”
事後想來,她說這句話的時候,是無比的認真。
“夜色漸深,我該回去了。”蘇雙月起身來,看見蕭賢有些落寞的斂下眼,那樣蕭疏軒舉的一個人,實在是把所有歉疚和溫情都留給了她。她忽然就有些歉疚,彎下腰去,抬手在他眼前掃了掃,“唉,我不是回來了嗎?別這麽垂頭喪氣的好不好。趁著月色這麽好,不如陪我在你這楓酉山莊走走?”
蕭賢甫一抬眼,便撞見一張清麗明淨的笑容,純淨清澈,卻又帶了幾分邪氣。
今晚的夜色的確很好,圓月當空,月色籠罩下的楓酉山莊,樓閣錯錯落落,美得有幾分不真實。
“你這兒還不錯嘛,”蘇雙月佯裝自己心情大好,先他走了幾步,站在一處山頂,抬手一指山腳下闌珊的燈火,“白日裏在這兒,應該能遠遠看見京城了吧?”
山風席卷著翩翩白袍,衣袂蹁躚,山巒中雲卷雲舒,蕭賢沒有回答。
他隻是在看她。
幾年過去,他始終沒有忘記對那個女孩子的誓言。
說好了要做名揚天下的劍客,如果獨孤陵對她不好,他可以照顧她一輩子,帶她看盡江南美景,走過大漠風雪,他做到了,可當他成為武林至尊,睥睨江湖時,偌大的天下,她卻不見了。
即使她此刻站在自己身邊,然而陌生的麵容之下,卻執意要把過去拋得幹幹淨淨。
永遠永遠,那個女孩不會再巧笑著回到他身邊。
耳邊傳來輕如風響的腳步聲,盡管極其輕盈,清安還是聽到了。
她一睜開眼睛,便有絲絲縷縷刺目的燭光,搖晃著蕩進眼簾。
“你醒了?”冥九驚喜的聲音隨即響起。
她抬眼往窗外一看,原來已經是夜深。但環顧四周,屋中卻不見了蘇雙月的身影。
“郡主到哪兒去了?”冥九扶著她坐起來,正拿了湯碗要給她喂藥,聽到她這一句發問,突然間,“砰”地一聲,將藥碗往桌上重重地一叩,嚇得清安神思陡然清醒。
“怎麽了?”她斷然是不明白,冥九忽然之間發什麽沒來由的怒氣。
冥九冷哼了一聲,這才重新端起藥碗,悶悶不樂地答,“姑娘去見那個小白臉了。”
小……白臉?
清安在心底斟酌了好一番,才明白過來他說的是蕭賢,不由得覺得幾絲好笑,“蕭盟主怎麽惹著你啦?竟生這麽大的怒氣。”
“你是不明白,”冥九想到這兒,歪著頭回答,“我一直都覺得,那蕭賢就是個衣冠禽.獸,中看不中用。這幾天下來,我一直留意他,他看姑娘的眼神,八成就是沒打什麽好主意。”
“咳咳,”清安愈發覺得他生悶氣的樣子令人哭笑不得,“蕭公子貴為武林盟主,又生得風姿俊秀,要真是對姑娘真心實意,也是姑娘的福氣。這是姑娘的事,與我們沒有關係,你生什麽氣?”
“誰說沒關係的!”冥九頓了下,臉色突然變得通紅,“幸好我給王爺飛鴿傳書了,要是把這件事隱瞞不報,等到姑娘被別人拐走了,王爺非得把我千刀萬剮不可!”
清安說,“我看蕭公子,也沒什麽不好。”
冥九難以置信地看著她,繼而咬著牙搖頭,“嘖嘖,果然是女人,都隻看他長得好看,魂就被勾去了!”
清安“噗嗤”一聲,被他這副模樣笑得花枝亂顫。
翌日,山穀中的霧氣如寒潭的漣漪散去,山巒間疊嶂的層雲也消退盤不少,是個晴明的好天氣。
蕭賢正俯身在一張鋪開的宣紙上描畫著什麽,一個隨從突然急急忙忙地衝了進來,“稟、稟報盟主,山穀外站了幾隊精兵,領頭的說是冥王,執意要見盟主。”
最後一朵墨花在紙上戛然而止,慢慢洇開。蕭賢略一抬眼,確定一遍,“你說是誰?”
“冥王夜祁墨,求見蕭盟主。”門外突然傳來一道幽沉沉的音嗓,直直地遏止了隨從要說的話。
隨從心底一個激靈,在蕭賢視線越過來時,識趣地退到一邊。
門外不知何時,絲絲縷縷的陽光盡被一個高大的身影遮擋住。那個男子棱角分明的五官恍如刀刻,衣袍翻飛,隻是沉靜而凜冽地站在那兒,整個人卻散發出威懾天下的王者之氣。
蕭賢望著這不請自來的貴客,淡淡地挑了挑眉。
“久聞冥王有頹傾天下之勢,不知怎麽的,軍隊尚未進城,卻先來拜謁我這楓酉山莊了?”
“你明白是為什麽。”夜祁墨直言不諱,“我來找一個人。”
蕭賢走出書案到他身邊的同時,也看見了他身上的斑斑血跡。想必是夜祁墨趁夜百裏加急入的城,一路上過關斬將,寧可暴露行蹤殺了不少人,也要來他這裏找蘇雙月。
明知是敵方的地盤,還執意入龍潭虎穴,這可不是一般人能為。
他凝神看了夜祁墨衣袍上的血跡,似乎沉思了一會兒,便聽到夜祁墨繼續說,“本王來找我的妻子。”他身手雖然極快,卻還來不及製止夜祁墨,眨眼之間,書案上的那張宣紙已經被他掀開——
是一副仕女圖,畫上一個身姿嫋娜的女子立於爭相競放的梅林之中,怕旁側是一小行題字。
“相思一夜梅花發,忽到窗前疑是君。”
……
神思朦朧之時,耳邊傳來嘈雜的聲音,蘇雙月睜開眼睛,便被清安帶回來的消息嚇得一個激靈坐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