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9章 前塵夢醒
“你胡說什麽呢!”冥九定定地看著她,“既然你不要你自己這條命了,不如給我,從現在開始,你的生死由我來決定,沒有我的允許,你不許就這麽離開了!!”
清安頓了一下,“我知道自己又在胡言亂語了……”她閉上眼,“對不起。”
沒過多久,蘇雙月出現在蕭賢房外,“勞煩蕭公子,幫我備些藥來。”
蕭賢正低頭在一張紙上畫著什麽,略略抬眼看來:“姑娘還受了別的傷?”
“不是傷,也不是毒。”蕭賢的手指搭在清安脖子上,眸色安靜似夜,“這是前朝的一種秘術。”
“前朝?”蘇雙月先是不解,繼而,心中忽然閃過了一個念頭。
顧春錦。既然是前朝的秘術,多半是顧春錦下在清安身上,再把追蹤的情況透露給獨孤弋,為了讓他們雙方自相殘殺,獨孤陵一方好漁翁得利。
果然是心狠手辣,很符合她的一派作風。
但眼下蘇雙月顧不得繼續多想,又轉而問蕭賢,“既然蕭公子知道這種秘術,蕭公子可知道這秘術的解法?”
蕭賢道,“我這些年在江湖中闖蕩,見過許多奇門秘術,倒是剛好知道這種秘術的解法。”
“既然如此,那麽……有勞公子了。”盡管知道自己用這種語氣和他說話很是奇怪,蘇雙月還是忍著幾分尷尬,向他躬身施禮道謝。
“有趣,”蕭賢撫眉大笑,“我與郡主上一次見麵,還是姑娘勸說我離開帝京充實羽翼,如今再次相見,姑娘怎麽與我好生疏遠了。”
蘇雙月淡然道,“如今公子貴為武林盟主,身份有別,在公子的山莊之中,雙月不敢造次。”
“是麽?”蕭賢的語氣驟然冷了,“多年相識,我還不知道,姑娘你也是屈服權貴之人。”
他這話外之音,仿佛自己與蘇雙月已經是認識多年的故人。
清安困惑地看看蘇雙月,又看看蕭賢,“姑娘和蕭公子,以前便是舊識麽?”
舊識……蕭賢還不至於知道自己的身份。重生這件事說起來這麽荒誕,有誰會相信呢?蘇雙月淡淡地斂下眼,並沒有回答她。
“與君初相識,猶如故人歸。”蕭賢笑著說,“我第一次見到姑娘,就覺得姑娘似曾相識,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冥九也是同樣困惑地看著蕭賢走到房門口,他卻突然轉移了話題,收斂了笑容,“我去拿些藥來,幫清安姑娘解開秘術後,姑娘你也應該換藥了。”
他今日和她說話,皆是極其親近地喚“姑娘。”
那樣的稱呼,仿佛已經看穿了她的身份,讓蘇雙月頗不自在。
不一會兒,蕭賢便帶回了一個女子。解秘術之時,不能有旁人在場,冥九焦灼地等在房門外,蕭賢見蘇雙月也是緊鎖著眉,忍不住露出笑意,“姑娘別擔心,譚兒知道的秘術,和姑娘所知的毒藥隻怕一樣多。我不方便為清安姑娘解秘術,隻能讓譚兒來了。”
蘇雙月“哦”了一聲,望著他慢慢消失在長廊盡頭的身影,心底頓時生出幾分荒蕪。
前世蕭賢待她如何,她不是不明白,隻是那時,她的眼中隻有獨孤陵那個禽.獸,蕭賢笑著說自己要成為名揚天下的劍客,要帶她一起快意江湖,隻是她心底已經再挪不出位置,裝下那個意氣風發的劍客……
“姑娘?”冥九見她望著蕭賢的背影暗暗出神,出言打斷她的思緒。
“姑娘和蕭盟主……看起來很像是故人。”
“故人麽……”蘇雙月歎了口氣,收起眼中的點點淚意,沉吟半晌,“不過是前塵舊事罷了,不值一提。”
冥九還想問些什麽,一旁的房卻驀地緩緩打開了。
“清安怎麽樣了?!”他顧不得這是在蕭賢的地方,急不可耐地衝上去問。黃衫少女有些驚異,繼而轉頭看向麵帶詢問的蘇雙月,嘴角一彎,笑眯眯地道:“她所中的秘術已經解了。姑娘請隨我來。”
蘇雙月點點頭,抬腳往房內走。冥九也顧不得什麽禮數,隨著蘇雙月一起進了房間。
屋裏飄著淡淡的草藥味,床榻邊是一張矮幾,矮幾上蠟燭燒了半截,銅盆中的水已經被血染得呈淡淡的緋色,蘇雙月蹙著眉頭往銅盆看去,竟然發現銅盆內的水甚是奇異,一半是紅,一半卻顯得有些青,顏色很是古怪。
清安脖子上的傷口已經被清洗過,冥九還是不放心,掲去包紮的白布,發現清安白布下的皮膚,有一小部分因為被蠟燭燙過,冒出了青色的燒痕。但,所幸,隻是極小的一部分。傷口處理得極其細致入微,蘇雙月看過,並沒覺得有何不妥。
“這就好了?”冥九拭去清安額頭上滿頭的汗水,替她掖了掖被角,問道。
“你這個人,好不知禮。”譚兒對他翻了個白眼,“要不是公子來找我,我才不會來這兒幫你喜歡的姑娘解秘術呢,出了苦力還要惹得懷疑,嘖嘖嘖,真是好心沒好報。”
“你——”沒想到她一個小丫頭片子,看起來安安靜靜,最還這麽刁,冥九最不擅長和女子爭辯,頓時被她噎得啞口無言。
“譚兒姑娘言重。”蘇雙月哭笑不得地道,“是我們的不對,蕭公子誠心相待,勞煩姑娘和蕭公子說一聲,我們理應謝過公子才是。”
“想起來要謝謝公子啦?”譚兒得理不饒人,“要謝,姑娘你就親自去謝公子!”說著,她神秘兮兮地湊近,道,“公子從來不喜歡管閑事,這次連我都看出來了,公子對姑娘非同一般。姑娘和公子正是一對妙人,要是姑娘能留下來,我第一個同意這門親事!”
她這些話雖然是貼著蘇雙月的耳朵說的,可說話的聲音卻和往常一樣,回響在屋裏。蘇雙月如玉的麵孔上慢慢浮現出幾分尷尬,轉頭看冥九,他也極其不淡定地黑了臉。
完了完了,王爺再不來,可就要被這個蕭公子挖牆角啦!
譚兒一直呆到清安悠悠轉醒,窗外已經是夜色暝暝了,山間淡淡的霧氣帶來草木的清香,驅入木窗內,蘇雙月簡單地交代了清安處理傷口的事,門外突然出現了一道身影。
“蘇姑娘。”
是蕭賢的隨從,蘇雙月回頭,“蕭公子有什麽吩咐嗎?”
“啊,是公子命小的來傳個信,天色也晚了,姑娘要是餓了,可到簡蘭亭來。公子讓人備了些上好的酒菜,就等著姑娘了。”隨從一邊說著,慢慢打量著蘇雙月,臉上堆滿了八卦的神色。
來問她餓不餓,還要提點一句說自己已經在等著了。這聽起來像是在詢問她的意願麽?蘇雙月啞然失笑,放下手中的剪子,說:“知道了,告訴你們公子,我待會兒就來。”
話音剛落,隨從答了一聲飛快地奔走,便見冥九朝著他遠去的方向,咬牙切齒。
蘇雙月搖搖頭。
月明星稀,山川靜默而寥遠,似淡淡的幾筆水墨勾勒。
還未到簡蘭亭,夜風吹來,便迎麵撲過來一些冷氣,蘇雙月禁受不住,連連打了好幾個噴嚏,正揉著鼻子吸鼻涕的時候,視線突然被一道高大的身影擋住。
“最近天氣多變,姑娘的寒症可是又犯了?”
對方一邊問,神情凝重地打量著她,一麵接過她手中的琉璃燈。
蘇雙月正奇怪著他沒來由的親近,後退離了他好幾步,兩人才一同在簡蘭亭坐下。
相對無言,蘇雙月隻有啜了好幾口酒,訕訕地笑道:“蕭公子這裏的酒香甜可口,甚是合我胃口。”
“是麽。”蕭賢慢慢地看著她,“這些年,我熱的酒還沒有幾個人喝過。以前倒是有人願意和我喝酒,隻是,那人現在也不在了。”
蘇雙月猝不及防地被嗆了一大口酒水,趔趔趄趄地放下杯盞,衣裙上被濺了滿身酒水,蘇雙月狀似疑惑不解地等著他繼續說話。
“小心點,這酒頗有烈性。”
蘇雙月“哦”了一聲,低頭慌亂地整理著衣物上的酒水,“蕭公子眼光毒辣,似乎能看穿人心。”
“嚇到你了?”蕭賢非但不和她打馬虎,反而突然發問。
“哈?”蘇雙月睜大眼睛看他,對方嘴唇張闔了一陣,最終卻是緩緩向她伸手,“……柳姑娘。”
蘇雙月一個激靈站起來,眼神裏盛滿了震驚。
“我……”她動作極其誇張地擺擺手,甕聲甕氣地道:“恕我愚鈍,聽不懂蕭公子在說什麽……”
“我知道你的身份了。”和她的反應截然不同的是,蕭賢眸中卻是凝重而沉痛,“我、終於找到你了。”
話音剛落,蘇雙月突然被他一雙有力的手強硬地收進懷裏,“不要走了,好不好?”
蘇雙月覺得自己像是被什麽東西狠狠擊中,一時間四周都變得安靜無比。
“關於你的一切,我都已經明白了。你不是什麽寧德侯府的千金蘇雙月,你是柳姑娘,對不對?”
“他們都說你死了,可我不信,我找了你好久,現在終於見到你……”
……柳妙梅。
蘇雙月不願意提起的名字,蘇雙月不想再回憶的過去。卻在這一刻,所有防備都被他近乎嘶啞的聲音一一瓦解。
前塵,夢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