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誅心
蘇雙月的郡主之位是如何得來的,在座的諸位女賓心知肚明。薛凝乃是皇帝最寵愛的妃子,萬萬不能夠得罪。
看薛凝對蘇雙月的袒護,原本打算幫腔鬱寧郡主的幾位女眷立刻住了腔,慶幸自個兒沒說出什麽奚落蘇雙月的話來。
鬱寧郡主白了蘇雙月一眼,丟下鳥籠便朝席上走。蘇雙月親自領著薛凝坐上上座,倆人路過傅明敏身邊時,薛凝若有所思地看傅明敏一眼。
薛凝雖在深宮中,卻也聽說過太子妃和蘇七姑娘之間的情誼。方才蘇雙月被鬱寧郡主奚落,這傅明敏竟然動也未動。
她的眉頭稍稍皺起,下意識地去看蘇雙月,卻見蘇雙月的視線掃過傅明敏時,冷漠至極。莫非二人生了嫌隙?
薛凝能僅憑自己一人之力,便在宮中站穩腳跟,自是聰慧。心思流轉間,便猜到了一些。她卻沒有去問蘇雙月。
為了照顧薛凝,何氏為其準備的上座上,鋪了厚厚的一層羊毛氈,坐上去鬆鬆軟軟的,舒服極了。薛凝坐正之後,掃了一眼堂間,吩咐蘇雙月挨著她坐下。
場上之人,除了薛凝之外,最尊貴的莫過於鬱寧郡主了。席上座位講究的很,饒是蘇雙月和鬱寧郡主不對付,倆人的座位挨得也是十分近。
緊挨著鬱寧郡主坐的,便是傅明敏。
卻見傅明敏微微歪著頭,和鬱寧郡主低聲淺語,不知在說些什麽。隨著傅明敏的話匣子打開,鬱寧郡主的眉頭皺的愈發厲害。
“聽皇嫂說,這蘇雙月竟然還對皇兄有意?”鬱寧郡主瞥了蘇雙月一眼,好奇問。
傅明敏輕輕轉著腕上晶瑩剔透的羊脂玉鐲子,故意皺起眉頭來,語氣頗為哀怨地小聲埋怨道:“鬱寧郡主您也知道,我和蘇七姑娘一向交好,前些時日,甚至主動做媒請太子妃納這蘇七姑娘為妾。”
鬱寧郡主的耳朵頓時豎起來,仿佛聽到了什麽不得了的事。
“竟有這事?結果呢?她可答應皇嫂了?”她急切問。
傅明敏歎息一聲,怨道:“她若是答應我了,我如今也不會和她生了嫌隙。偏偏她前腳剛義正言辭地回絕我,說什麽對太子無意,無論如何也不會嫁入太子府,轉眼便和太子私會。”
她今兒來參加這宴會,為的不過是在宴會上奚落蘇雙月一番,好讓她明白,就算是她僥幸成了郡主,也無法和自己平起平坐,沒料想竟然在傅明敏這兒意外得知如此勁爆的消息。
“皇嫂的意思是、蘇雙月她喜歡皇兄了?”鬱寧郡主故作驚訝的問,心中卻竊喜無比。
不論傅明敏說的話是真是假,她既然知道了這件事,回去之後,便一定要把它告訴夜祁墨才行!
傅明敏偷偷瞄著鬱寧郡主的神色,故意說道:“她若是對太子無意,為何要和太子私底下約會呢?”
鬱寧郡主點點頭,是了。
頓了頓,傅明敏又故意說道:“但我又有一件事想不通。她既然喜歡太子,為何又要幫著冥王解決鼠疫之災呢?”
鬱寧郡主的臉色果然耷拉下來。她最厭煩的,便是聽見人說蘇雙月和夜祁墨一起治理鼠疫這件事。除了女神醫的事曾讓她當眾出醜之外,最重要的,是她一想到蘇雙月和夜祁墨親近的樣子,便要發狂!
恨不得撕了蘇雙月!
鬱寧郡主一口銀牙咬得咯吱作響。
傅明敏又故意問道:“我聽說鬱寧郡主和冥王殿下乃是青梅竹馬?”
“我和墨哥哥自幼一起長大。”
“那便是了。”傅明敏端起一杯茶來,咂了一口,挑撥道:“冥王無妻,想來那冥王妃一位,便是給鬱寧郡主留著了。隻是這蘇雙月生了個狐媚樣子,手段又多,她之前和冥王殿下親近,我好心勸鬱寧郡主一句,不得不防啊。”
鬱寧郡主看蘇雙月的眼神,已經是十分寒冷。
她眼撞到的蘇雙月和夜祁墨相處時的一幕幕全部浮現在鬱寧郡主的腦海中。如說蘇雙月對夜祁墨無情,夜祁墨對她亦無意,鬱寧郡主如何也不會信。
那日夜祁墨雖然偏袒了自己,但他看自己的眼神卻是無比的嫌惡冷冽,那是她從未在夜祁墨身上見過的眼神。這一切,都是因為蘇雙月。
想這狐媚子隻勾.引了夜祁墨也就罷了,沒想到竟然還和太子殿下私交甚密。她究竟有什麽好手段?在鬱寧郡主看來,不過是憑借這一張豔若桃李的臉蛋罷了。
寬大袖袍下的手緊緊握成拳,指甲嵌進肉裏,留下一道道彎刀似的小坑。鬱寧郡主毫不避諱地死死地盯著蘇雙月,就連薛凝,也發現了她一雙仇視的眼睛。
薛凝不動聲色地戳了蘇雙月一下,示意她去看鬱寧郡主,她稍稍歪頭,便和鬱寧郡主的視線對上。
鬱寧郡主看她自是冷漠敵視,她看鬱寧郡主,哪裏能有好臉色。
蘇雙月隻看了她一眼,便把目光收回,收回時她的目光掠過一旁的傅明敏,見傅明敏對自己一笑,笑容夾著三分冷意。
她的視線驟然收回。
她與傅明敏恩斷義絕不過幾日功夫而已,如今再見,她看自己的眼神已是如此。雖早看透了傅明敏的為人,知曉她不再是當初自己結識的傅小姐,但蘇雙月的心還是莫名一抽。
昔日推心置腹的摯友,如今自己在她眼中,竟然已經成了水火不容的人了嗎?也罷,也罷,道不同不相為謀。
薛凝似乎是看出了蘇雙月的異樣,輕輕地搭上她的手握緊,朝蘇雙月微微笑。蘇雙月報之以笑,笑容裏卻摻了兩分苦澀在其中。
這種場合,蘇雙月向來不喜歡,在場的人都一副笑容滿麵的樣子,卻個個笑裏藏刀,暗地裏勾心鬥角。
若不是這場宴事是何氏專門為她舉辦的,她定然要尋個理由早早地離場。
恭賀她的話一句接著一句,又有幾句話是真心的呢?
蘇雙月望著眼前的果盤出神之際,一聲漸漸拔高的聲音在周圍響起,是鬱寧郡主的聲音。
“我和墨哥哥自幼青梅竹馬,墨哥哥從小對我寵愛至極,長大了自然是要娶我的。”
她的注意力一下子被鬱寧郡主再次吸引過去,墨哥哥,鬱寧郡主口中的墨哥哥除了晏無心之外,還能是誰呢?
“我聽說冥王殿下凶煞得很。”坐得稍遠一些的孫尚雯聽見鬱寧郡主的話,立刻搭話道:“憑郡主您的容貌家室,想嫁什麽樣的人不行呢?冥王……”她欲言又止。
她的話雖然沒有說完,在在座的人都猜得出她要說的是什麽。
冥王夜祁墨以心狠手辣聞名,在場諸位沒有人見過他的樣子,隻是聽傳言說,那是個極其凶神惡煞的人,既是凶神惡煞,長相自然醜陋無比。
“天底下的男人雖然多,但除了墨哥哥,我一個都瞧不上!”鬱寧郡主看向蘇雙月,刻意說道:
“墨哥哥眼睛裏隻容得下我一個人,我又怎麽能夠辜負她?伯母在人世時,雖然沒有正式許給我倆婚約,卻也把墨哥哥托付給了我。”
鬱寧郡主刻意對著蘇雙月說這番話,在場立刻有機敏的人聯想到女神醫一事,顧春錦便是其中之一。
她眼珠子骨碌一轉,有了主意,卻隻坐在一邊看戲。
獨孤陵中意蘇雙月,無論如何,她也不能夠讓蘇雙月好好地活在這個世界上。之前派去刺殺她的人失手了,如今何不借著鬱寧郡主的手,再殺蘇雙月一次?
她拿眼角餘光看著鬱寧郡主,鬱寧郡主對待冥王癡心得很,之前在宮中時,更是表現出了對蘇雙月的殺心。
若是能夠從中做寫文章,倒是不錯。但這文章就算是要做,也要等到宴席散了之後了。
宴席上的人,如傅明敏、如顧春錦、如蘇恬柔等人,心中是何想法,蘇雙月此時全然顧不得了。
她隻低頭咬著唇瓣,手絞著衣袖,一張臉漸漸變得蒼白。鬱寧郡主的話裏的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根針紮在蘇雙月的心頭上。
那日發生的事,明明自己已經刻意以往,就連夜祁墨這個人,自己也強迫自己不去想起,偏偏鬱寧郡主此時把它們全部勾了上來。
她和夜祁墨青梅竹馬,夜祁墨的母親生前更是把她當成了自己的準兒媳看待,就連夜祁墨對待她、也是格外的厚待。
那日她害得自己連清白差一些都丟了,但是夜祁墨呢,連責罵都沒有責罵她一句。明明事實真相清清楚楚擺在眼前,明明他知曉自己受了多大的委屈,他卻一點兒也不顧及自己的想法。
事後冥三的死,他更是一口認定是自己惡意報複。
蘇雙月的心一下一下地疼,往日種種在腦海中浮現,從初相識到如今,當她以為自己在夜祁墨心中已經不同時,現實又給了自己沉痛一擊。
他既然中意的人是鬱寧郡主,厚待的人也是鬱寧郡主,那自己在她的眼中又算是什麽呢?
蘇雙月不由在心中問自己,自己又算是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