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5章
夏盛軒幹嚎了兩嗓子,見姨娘始終不出來哄自己,連著幾個嬤嬤也不做聲,也覺得沒什麽意思。胡亂地揉了揉眼角,就歇了哭聲。
他捅了捅一旁的嬤嬤,有些哽咽地問道:“娘為何不讓我去找癩皮女?還這般對我,不給我飯吃?”
嬤嬤心裏也十分不解,但想起最近大小姐的確是風頭正盛,連大夫人也不敢與其爭鋒,便有些猶豫道:“大概是在大小姐那裏受了氣吧?少爺你就聽話,她不會害你的。”
夏盛軒轉了轉眼珠子,也不知道聽進去了多少。
不過他畢竟是小孩子心性,情緒來的快,去的也快,很快就把上午發生的事情拋到了腦後,開心地圍著於敏心轉悠,天真又無邪。
瞧著自家兒子爛漫的模樣,於敏心有些心酸。這樣也好,隻要他不去招惹夏秀敏,她應當也是想不起夏盛軒的。
於敏心有午睡的習慣,待吃了午飯,又哄著夏盛軒玩了一會兒,她便有些困了。將夏盛軒交給兩個嬤嬤帶著,她便躺在貴妃榻上歇息去了。
兩個嬤嬤平日都是照夏著夏盛軒的,知道他的性子最是愛動,靜不下來,因而哄了一會兒見他跑出門去了也不在意,兩個人坐在一處,說著閑話,也沒想著去找夏盛軒。
卻說夏盛軒跑出了院子,黑亮的眼珠轉了轉,便朝著夏秀敏的院子跑去了。
他以前時常過來欺負夏秀敏耍樂,對她的院子也熟悉的緊。於敏心以為他忘了上午的事情,然而他卻是記得牢牢的。對夏秀敏連累了自己被姨娘責罵也是心裏頗為怨恨。
哼,一個癩皮女,有什麽可怕的。他一定要欺負她哭出來才好!
他邁著小短腿跑了一段路,眼瞅著拐過個院子就能到了,卻在半路上撞到了迎麵過來的夏瑾樂。
他個子小,跑得急,夏瑾樂因為想著事情也沒有注意,兩個人裝在一起,夏瑾樂頓時撞的一個趔趄,夏盛軒也差點跌倒。
“走路不長眼的嗎?胡亂跑什麽!”夏瑾樂也沒看人,張嘴便是斥責。
夏盛軒勉強穩住身子,抬頭一看竟然是二姐姐,嚇得麵色白了白。
“二姐姐,盛軒走路沒長眼睛衝撞了你,你原諒盛軒吧!”夏盛軒眨著濕漉漉的眼睛,連聲道歉。
若說這府中夏盛軒最怕的是誰,非夏瑾樂莫屬了。夏盛軒從小便知道,二姐姐打人最是厲害,小時候常常用細細的銀針刺自己,哪怕自己哭得傷心,也瞧不出傷口,父親和祖母也不會責怪她。
因而,他見著夏瑾樂就如老鼠見了貓,翻不起任何風浪。
夏瑾樂本是臉色難看,一見夏盛軒竟露出一抹柔柔的笑容。
她蹲下身,摸了摸夏盛軒的小腦袋,柔聲道:“該是姐姐給你道歉才是。來,讓二姐姐看看,可有撞傷到哪裏?”
夏盛軒受寵若驚地搖頭:“沒有沒有,沒有撞傷!”
夏瑾樂笑得越發柔和,她不動聲色地掃了一眼夏秀敏的小院,問道:“大中午的盛軒怎麽跑出來了?瞧你這跑的方向,是想去找秀敏姐姐玩兒?”
夏盛軒黑亮的眼珠子轉了轉,點點頭小聲道:“我是要去找癩皮女玩呢!二姐姐可別告訴我娘,她不同意我過來的!”
“哦?”夏瑾樂感興趣地挑了挑眉,問道:“你娘為何不同意你過來?你以前不是經常去找秀敏姐姐的麽?”
夏盛軒撓了撓頭,也有些費解道:“不清楚!娘隻說我要是來找癩皮女就不給我吃飯,說癩皮女是個災星,我不能來招惹她!”
夏瑾樂心裏樂開了花,麵上卻半分不顯,她問道:“那盛軒怕癩皮女麽?”
夏盛軒搖晃著小腦袋,不屑道:“自然是不怕的,她那麽醜,還好欺負,我怕她做什麽?”
果然是小孩子,什麽話都敢往外說。
夏瑾樂咬了咬下唇,似是有些猶豫,她張了張嘴,最終卻隻歎了口氣,欲言又止。
夏盛軒有些奇怪,好奇道:“怎麽了?二姐姐怎麽歎氣呢?”
夏瑾樂惆悵地蹙起了柳葉眉,歎道:“你便聽你姨娘的吧,別去找秀敏姐姐了。她……哎!”
夏盛軒被她的未盡之言吊起了胃口。姨娘說癩皮女可怕也就算了,為何連厲害的二姐姐似乎也很害怕她?
“二姐姐,有話你便說,盛軒保證不跟別人說就是了。”夏盛軒拍著小胸脯,連聲保證。
夏瑾樂猶豫了一會兒,終於鼓起勇氣道:“她……她會殺死你的!”
“啊?”夏盛軒嚇得往後倒退一步,不可置信道:“二姐姐你可不要騙我啊!”
夏瑾樂嘟了嘟嘴,不滿道:“我騙你做什麽?你沒瞧見你娘都怕她呢,就是因為你秀敏姐姐厲害的很,還打過你娘!”
夏盛軒嚇得差點要一屁股坐到地上。癩皮女居然還打過娘!
娘因為得父親喜歡,這府中上下都是要給她幾分麵子的,夏秀敏見了姨娘不僅不躲,竟然還敢打?難道她真的變厲害了?
夏盛軒皺著小眉頭陷入了沉思,夏瑾樂瞧在眼裏,添油加醋地將那日夏秀敏打了於敏心一巴掌的事兒細細說了。
末了還加了一句:“你是不知道,她臨走之前還威脅過娘呢,說要是再與她作對,就叫盛軒你好看!”
她歎了口氣,幽幽道:“你可是你娘的命根子,夏秀敏連這話都敢說,你娘自然是害怕她的。”
夏盛軒氣得小臉通紅,他握緊了拳頭氣道:“她還敢欺負我姨娘,我才要叫她好看!二姐姐你等著,我這就去找她算賬去!”
說著,邁著小短腿繞過夏瑾樂就往夏秀敏院子裏去。
夏瑾樂連忙拉住他,叮囑道:“不可魯莽。現如今的夏秀敏可不是如今的夏秀敏了,你這樣貿然衝進去不正好給了她由頭打罵你嗎?”
夏盛軒憤怒道:“那我難道就忍下這口氣嗎?”
“盛軒別生氣,聽二姐姐跟你說。”夏瑾樂淺淺一笑,衝夏盛軒勾勾手,附耳過去如此這般地細細說了起來。
夏盛軒聽罷連忙點頭,繃著小臉道:“二姐姐我明白了,待會兒我們就悄悄地。”
“乖!”夏瑾樂揉了揉夏盛軒的腦袋,笑得意味深長。
此時,在夏秀敏的小院子裏,她正捧了醫書正認真地看著。這書還是上次陳公給她的,大約是想著她有幾分底子,所以陳公給的醫書並不是什麽基礎理論,反而是一些醫藥雜論和一些劄記。
夏秀敏雖不樂意拜陳公為師,卻也不得不承認這所謂的神醫還是有幾分本事的。他與父親精專的方向並不相同,但在藥草一道上有自己獨特的見解。
夏秀敏這些日子細細研讀了這幾本醫書,又仔細看過了陳公做下的筆記,委實受益匪淺。
她放下手中的醫書,揉了揉有些酸澀的眼,正準備去內間小睡片刻,就聽見外麵“砰”地一聲,傳來巨響。
夏秀敏下意識地皺眉。經過這麽些時日的調教,她院子裏的下人俱是被她收拾得服服帖帖。在知道她有午睡的習慣後,絕對不會在午間鬧出什麽動靜。
如今這又是怎麽回事?
還不待她出去看看怎麽回事,便聽見一聲高喊:“哎喲,你這祖宗,怎的到處瞎跑?快給我站住!”
夏秀敏再也忍不住,打開門看去,卻見一隻渾身雜毛的貓兒朝著自己直直衝來,那髒亂的身子眼瞅著就要撲到自己身上來了!
她下意識地想要側過身子,卻想到若是自己這麽一讓那貓兒不是要闖進自己閨房中了?
當即便並指伸手,掩藏在手腕間的細小銀針準確地紮到了貓兒的穴位上。
那貓兒顫叫一聲,被刺中穴道,軟軟地倒在了地上,竟是提不起半分力氣!
遠處呆愣的丫鬟這才回過神來,忙不迭地跑過來,賠笑道:“奴婢不知小姐還在房中,驚擾了小姐,小姐莫怪。”
夏秀敏擰眉看著她,不悅道:“大中午的,你追這野貓做什麽?我瞧你倒是不怕衝撞了我!”
那丫鬟嚇得跪地便是求饒:“大小姐饒命,這野貓跑到廚房裏偷吃,我也是想要抓了它扔出府去,卻沒想到衝撞了小姐,奴婢當真惶恐至極!”
夏秀敏睨著那癱軟著的貓兒,它被刺中了軟穴,一個時辰之內是使不上半分力氣的。
她冷哼一聲,對那丫鬟道:“你記著,這次就算了,下次你可不是這麽好運!”
丫鬟自然是磕頭不斷,連連保證。
“它現在已經不能動了,你趕緊拎了它出去,免得髒了地方!”
夏秀敏冷淡吩咐著,便關了房門,不願再看。
她以為這不過是個小插曲,並不將此放在心上,卻不知,躲在一旁的夏瑾樂和夏盛軒早已經將這一切盡收眼底。
夏盛軒顫抖著身子,小臉嚇得慘白。那是多麽凶殘的一隻野貓呀,癩皮女竟然隻是動了動手指,就將它給定住了!
恰在此時那丫鬟抱著野貓走到了他們麵前,夏盛軒仔細地打量著野貓,見它隻是哀哀地叫著,卻動不了半分,心裏越發的嚇然。
這貓兒上次還把一個老嬤嬤給撓得滿臉血,這次居然就被癩皮女給輕鬆解決了!她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厲害了?
如果剛剛衝上去的是自己,那現在躺著不能動的,是不是就變成他了?
這個想法嚇得夏盛軒肝膽俱裂。他下意識地依偎在夏瑾樂的懷裏,渾身顫抖。
夏瑾樂輕輕地撫摸著他的發頂,柔聲道:“盛軒不要怕,二姐姐在呢,不會讓她傷害你的!”
夏盛軒眼淚簌簌落了下來,他顫抖著道:“癩……秀敏姐姐怎麽會這麽厲害?她上次也是這麽對娘的麽?”
夏瑾樂點了點頭,惆悵道:“你也瞧見了,她如今厲害的很,你可是要聽你娘的話,萬不可再來招惹她了。”
“盛軒知道了。”夏盛軒點了點頭,心裏沒有半分不情願。
夏瑾樂見他嚇到,心裏滿意至極,摸了摸他的腦袋,柔聲道:“那便回去吧。今日之事,絕對不可對別人說起,可記住了?”
夏盛軒點點頭,又問道:“連娘都不能說麽?”
“自然是不能說的!”夏瑾樂嚴肅道:“你姨娘若是知道了,定是要來找夏秀敏麻煩的,萬一夏秀敏一個不高興,將你娘也殺了,怎麽辦?”
夏盛軒嚇得一抖,連連應道:“好好好,我誰都不說!”
“乖,就算是要對人說了,也不可說是二姐姐帶你來的。若是叫夏秀敏知道了,我也會沒命的!”
夏盛軒連連保證著,他被嚇得很了,說話都帶著哆嗦。
夏瑾樂將要交代的全都吩咐完,才滿意地鬆了手,找來幾個丫鬟送了夏盛軒回去。
夏盛軒一回去,便脫了鞋襪,爬上了於敏心小憩的床榻,鑽進了她的懷裏,緊緊地抱著,似乎如此能讓他安心起來。
於敏心迷迷糊糊間感覺兒子往自己懷裏鑽,便伸手抱住了,也沒時間考慮兒子怎麽這麽粘人了,就混沌著又睡了過去。
等到傍晚她睡醒後,才發現夏盛軒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在自己懷中睡去,大大的眼睛緊緊閉著,濕潤的睫毛上還掛著晶瑩的淚珠,仿若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於敏心隻當他在為上午的事情委屈,也沒有多想,心疼地抱緊了他:“心肝肉”地小聲叫著。
夏盛軒當真沒有將中午發生的事情告訴於敏心,隻是他畢竟年紀小,藏不住情緒,心裏害怕臉上就帶出了點,有一點風吹草動都會嚇一跳。
於敏心瞧在眼裏,終於發現了不對勁。她將夏盛軒攬在懷裏,憂心地問道:“盛軒,你跟娘說實話,可是發生什麽事兒了?”
夏盛軒將臉蛋埋在於敏心懷裏,小幅度地搖著頭。不消片刻,於敏心便發覺胸口處有些濡濕,竟然是夏盛軒哭了!
這可是戳了於敏心的心窩子了,她連哄帶騙地問著話,夏盛軒仍舊咬緊了不說,隻說什麽死啊活的,這可是叫於敏心著急壞了。
這孩子,莫不是撞邪了吧?
她遣人去找老爺,又找了大夫來瞧,折騰了半天大夫也隻說是受到了驚嚇。可問是受了什麽驚嚇,孩子竟然打死不說!
於敏心愁眉苦臉地坐在床頭,好不容易將孩子哄睡著了,便掩著麵,痛哭起來。
夏擎生瞧著有些不忍,勸道:“你也別著急,等孩子情緒穩定了再問,你現在就是問他也說不出來個所以然來。”
“我如何不明白這個理?可就是心裏擔心!”瞧著夏盛軒在睡夢中又不安穩的模樣,於敏心一個心揪著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