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4章

  “她不想見你,你還要追上去做什麽?”老夫人似是有些驚奇:“你就不怕她再把你說一通?”


  夏瑾樂搖了搖頭,目光堅定而柔軟,她笑道:“祖母您也說了,咱們畢竟是姐妹,哪裏有隔夜的仇?不過是有些誤會尚未解開罷了,我與她好好說說,她會原諒我的!”


  說完,她甜甜地笑了起來,露出唇邊的笑紋,單純可愛。


  見她如此堅持,老夫人也不好再阻攔,她歎了口氣,道:“那你便去吧,中午還是來我這裏吃飯,祖母等著你!”


  “哎!”夏瑾樂嬌嬌地應了一聲,就輕提了裙擺,小跑著向夏秀敏消失的方向追了過去。


  老夫人瞧著猶如花蝴蝶一般的二孫女,心頭思緒萬千。她頗為複雜地歎道:“哎,瑾樂確實是長大了。隻是秀敏這丫頭……哎!都是債啊!”


  心兒安靜地站在老夫人身後,聞言了然一笑,也不接話。


  夏秀敏一路閑散漫步,走得倒是不快。她並未將方才的事情放在心上,因而心情竟然還算不錯。


  這些時日天氣越發的冷了,一路行走過來,滿目都是蕭索枯黃之景,夏秀敏有些乏味。直到在花園見到了一支豔麗的紅色,夏秀敏目光一亮,頓住了腳步。


  雀兒順著她的目光看去,頗為驚喜道:“小姐,臘梅開了呢!”


  夏秀敏邁步往那邊走去,指尖觸到臘梅嬌嫩的花瓣,眼中閃過一抹柔色。她前世的院子裏,也是種了兩棵梅樹,每當冬天的時候,皚皚白雪覆蓋了小屋,那梅花就開的豔的很。


  她最喜歡在雪天的時候,堆兩個雪人在那梅樹底下。瞧著那銀裝素裹中透出的那抹紅,心裏便高興地緊。


  觸及前世溫暖的記憶,夏秀敏的心都柔軟了幾分,望著那紅梅,她輕聲呢喃道:“好生奇怪,瞧這時節,竟然也有梅花開的麽?”


  雀兒一時沒聽清,懵懂道:“小姐你在說什麽?”


  夏秀敏搖了搖頭,正準備往林子深處走,便聽見一聲清脆的呼喚。


  夏秀敏麵色微滯,扭頭望向了聲源之處,驚奇地發現竟然是夏瑾樂追來了。


  她不動聲色地挑了挑眉,冷眼瞧著她越跑越近,原本柔和如水的目光變得有些冰冷。


  夏瑾樂捂著胸口嬌喘,嗔道:“姐姐你竟跑到這裏來了,真是叫我一陣好找。”


  見她身側開得正好的臘梅,夏瑾樂恍然大悟,掩著唇嬌嬌笑道:“原來姐姐竟然是來瞧這株梅花的麽?哎,也不知道父親從哪裏弄來的梅樹,偏偏在這個時節開放,倒是美的緊!”


  她一邊說著,一邊伸手去夠那支開的正好的紅梅,口中還徐徐說道:“姐姐要是喜歡,折一支便是了,來,我幫姐姐折!”


  纖長的指已經夠到了一枝紅梅,夏瑾樂正欲使力將那梅花摘下,纖細的手腕卻已經被重重地拍了一下。


  夏瑾樂吃痛地收回手,不可置信地看向夏秀敏:“姐姐,你打我做什麽?”


  夏秀敏冷冷道:“那梅花開的好好地,你又折它做什麽?”


  “我是幫姐姐折的呀!”夏瑾樂委屈地癟了癟嘴:“我瞧著姐姐喜歡,才想著給姐姐摘一朵的……”


  夏秀敏卻並不吃她那一套,冷笑道:“我說要讓你折了麽?沒事裝什麽善解人意,又沒有旁人,你沒必要跟我來這些虛頭巴腦的!”


  夏瑾樂卻仿若沒有聽懂一般眨了眨眼,懵懂道:“姐姐,你在說什麽……什麽假裝,我怎麽聽不太懂?”


  夏秀敏沉了沉眉,心裏疑竇叢生。


  這很不正常,夏瑾樂慣會演戲,可在無人時總是會露出凶狠的爪牙,沒有必要這個時候跟自己裝無辜。


  夏秀敏不動聲色地打量起周圍的環境,眼角餘光細細地掃過深處的那幾棵梅樹,暗暗沉吟。


  莫非,那梅樹後麵藏得有人?


  夏瑾樂見她遲遲不說話,扁了扁嘴,泫然欲泣道:“姐姐,我知道你還在怨我,我給你道歉還不行麽?先前我確實對你不住,你若是心裏有怨氣,你打我罵我都好,可別這麽對我說話……我心裏難受。”


  夏秀敏端著手站著,也不言語。


  夏瑾樂上前一步,眼眶通紅:“我知道你怪罪我搶了祖母的歡心,但是姐姐,我隻不過是怕祖母生氣罷了。我並不是想要與你作對,你日後也不要再爭對我了好麽?”


  她說的可憐,仿佛是夏秀敏在搶她的東西一般。


  夏秀敏雖是打定了主意不理她,卻還是忍不住自己的火氣。她冷哼一聲,好笑道:“好啊,要我不跟你爭也可以,叫你母親下堂去做妾,將我嫡小姐的位置讓出來,我便再也不同你爭,你看如何?”


  夏瑾樂的臉色變得慘白,她退後一步,身子搖搖欲墜,不可置信道:“這、這怎麽可以?”


  夏秀敏惡毒地看著她,笑得滿懷惡意:“怎麽,不願意?你母親本來就是個妾罷了,隻是讓她回到原點,你便不樂意了?這般說來,你又有什麽資格來跟我說讓我不要爭?!”


  夏秀敏今日穿了一見煙霧紫蝴蝶裙,端的是高貴大氣。這麽些日子的調養,她臉上的膿疤去去的七七八八。整個人站在那裏,顏色無雙,傲氣天成。


  對上她極度侵略性的眼神,夏瑾樂隻覺得一股寒氣竄上脊背,生生打了個寒顫。


  先前的害怕都是裝的,可這一刻她竟真的有些膽寒。


  所以慘白的麵色也真實了幾分,她上前一步,似乎是想要抓住夏秀敏的衣角,卻又生生止住了,小聲道:“姐姐,你不要嚇我,我知道你並不是無心的……”


  “是啊,我是無心的。”夏秀敏點點頭,索性就順著她的話說:“就像你之前傷害我的那樣,都是無心的。”


  夏瑾樂的臉色又白了幾分,抿了抿唇,委屈地眨了眨眼睛。


  夏秀敏也不耐煩跟她多加牽扯,對雀兒使了個眼色,便要往外走。


  她現在已經確定了,林子裏絕對有人。多說無益,再聽夏瑾樂多說一句她怕是就要壓不住火氣給她兩巴掌了。


  夏瑾樂哪裏肯就此放過她。鼓起勇氣拽住了她的衣角,懇求道:“姐姐先別走,祖母叫我來喚你去吃中午飯的,你便是看在祖母的麵子上,也同我走好不好?”


  夏秀敏扯掉自己的衣角,冷冷睨了她一眼,壓低了聲音道:“收起你那點小心思,你是個什麽東西咱們心知肚明。少在這裏給我假惺惺,我看著惡心!”


  說著,一把拍開她還拉著自己的手,漫步離開了。


  夏瑾樂被她拍了一下,順勢就跌坐在了地上。嬌嫩的手心蹭過粗糙的地麵,留下一道血痕。她抬起手掌看了看,終於忍不住以手掩麵低低哭了起來。


  寂靜的院子裏,細細地抽噎聲聽起來格外蕭索。


  終於哭得累了,夏瑾樂方才抬起頭,用帕子胡亂擦了擦眼角,失神呢喃道:“這可如何是好?姐姐這般記仇,我先前那樣對她她定是不會放過我……我可該怎麽辦?”


  “還有祖母如今也向著她……啊,祖母,我還要回去向祖母請罪呢!”


  她惶急的站起身,撣去了身上的塵埃,步履蹣跚地走了。纖細柔弱的身影融進林子裏,別樣的可憐。


  待到人影完全散了,梅林深處才緩緩走出來一個人。


  於敏心麵沉如水,秀美微蹙,麵上的脂粉似乎是被什麽東西蹭掉了一塊,模樣有幾分滑稽。


  丫鬟小心地打量著她的臉色,小聲道:“姨娘,小少爺怕是睡醒了,咱們先回去吧?”


  於敏心目光陰鶩,半晌後才低聲道:“盛軒前些日子可是與夏秀敏生了些摩擦?”


  丫鬟猶豫地點了點頭,又急忙補充道:“隻是一些小事罷了,小少爺小孩子心性,大家都是知道的。”


  於敏心攥緊了手中的錦帕,一顆心沉到了穀底。


  先前夏秀敏在府中過的差,誰都可以上前踩她一腳,小孩子調皮些戲弄她也不值當什麽。可壞就壞在夏秀敏她現在翻身了!

  看她方才對著夏瑾樂那樣,絲毫不給她一絲臉麵,就知道她是個心眼小的。若是叫她想起了夏盛軒之前欺負她的事兒,她還不把夏盛軒給活撕了?

  於敏心越想越是害怕,也不敢在梅園裏多呆,匆匆忙忙地便走了。


  等回到自己院子裏的時候,夏盛軒已經醒了,正被嬤嬤抱著喂粥喝。


  他也就四五歲的年紀,正是活潑愛鬧的時候,不耐煩嬤嬤一口一口地喂,索性就伸出手去抓,隻把早晨剛換的新衣服弄得滿是粥痕。


  於敏心進來的時候,他正抓了粥朝嬤嬤臉上塗。塗完之後還開心地拍了拍手,指著嬤嬤的老花臉哈哈大笑。


  “盛軒!”於敏心進門便喚了一聲。


  “娘!”夏盛軒從嬤嬤身上爬下來,歡快地朝著於敏心身上撲去。一雙黏噠噠的小手順勢就抓住了於敏心簇新的嫩綠裙擺,留下兩個小小的爪印。


  他開心地看著自己的傑作,捂著一張小嘴偷偷地樂。


  於敏心如今滿懷心事,哪裏有心情去管這些事情。將夏盛軒小小的身子緊緊地抱在懷裏,她才安下一顆心來。


  她的盛軒還這麽小,這般天真可愛。她絕不會允許夏秀敏傷害自己的孩子!


  可是,夏秀敏上次見了自己都敢隨意打罵,又怎麽會對夏盛軒手下留情呢?


  這般想著,於敏心如花兒般嬌豔的臉上再也沒了往日的囂張神采。她有些憂心地蹙著眉,思考著對策。


  夏盛軒在於敏心懷裏膩歪了一會兒,便有些呆不住了。他推了推於敏心,眨巴著水潤的眼珠,道:“娘,你快放開我,勒得盛軒都痛了!”


  於敏心這才回神,抓住夏盛軒的肩膀,便嚴肅地問道:“你這些日子見到秀敏姐姐了沒?”


  夏盛軒歪了歪腦袋,似乎在想“秀敏姐姐”是誰,好半天才笑嘻嘻道:“娘是說那個癩皮女?好長時間都沒有見到了!”


  於敏心臉色大變,反手抓住夏盛軒的手,責怪道:“誰教你喊她癩皮女的?千萬不可以再這麽叫了!聽到了嗎?”


  夏盛軒晃了晃腦袋,不以為意道:“她就是癩皮女嘛,臉上長著癩皮,可不就是癩皮女?嬤嬤們都這麽說的!”


  於敏心銳利的目光猛地掃向一旁站著的幾個嬤嬤,嬤嬤們被她看得心裏一跳,紛紛低了頭,不敢與於敏心對視。


  於敏心真是恨毒了這些亂嚼舌根的嬤嬤們,自己叫也就算了,還敢叫著夏盛軒叫,這不是給夏盛軒招禍麽!


  她抓著夏盛軒的小手,嚴肅地囑咐道:“你聽娘的話,以後千萬別去找秀敏姐姐,離她遠著點,也不要叫她癩皮女,免得被她知道!”


  夏盛軒不解地眨了眨眼睛:“為啥呀?癩皮女好玩兒的很,我還沒有玩夠!”


  於敏心又是氣又是心疼,連聲哄著:“好寶寶,聽娘的話,離那個癩皮女遠著點,小心她找你麻煩呢!”


  定國侯這一輩子嗣單薄的很,兩個嫡妻都未能給他生個兒子,隻有姨娘還算爭氣給他添了兒子。所以夏盛軒雖然是個庶子,但在侯府的地位卻是不一般,從小也是嬌寵著。


  所以這個小祖宗也是個不省事的主,每日裏把侯府鬧得雞飛狗跳的,眾人還是要哄著他過。


  他慣是無法無天,先前欺負夏秀敏也是欺負出了趣味,這會兒讓他離夏秀敏遠一點,他怎麽會同意?

  夏盛軒不高興地嘟起了嘴兒,推搡著於敏心,惱道:“才不要,盛軒今日便要去找她!我要騎大馬,讓她給我騎大馬!駕!”


  說著,竟然是邁著小短腿就往門外跑。


  於敏心可是嚇壞了。夏瑾樂被夏秀敏推到在地上的事情還曆曆在目,她又怎麽會讓兒子去冒險?

  曆時便尖聲嗬斥道:“你們這下狗奴才瞎了不成?還不快給我攔住小少爺!”


  丫鬟嬤嬤們立刻便追了上去,前後堵截著,硬是把門給關上了,將夏盛軒抱緊了懷裏。


  夏盛軒蹬了蹬腿,卻無法掙脫嬤嬤的桎梏,嘴巴一撇,哭嚎了起來。


  於敏心心疼地不行,卻也隻板著臉,冷聲道:“你不聽娘的話,我便不給你吃飯!你今日若是踏出院子一步,就別回來了!”


  說著也賭氣般,轉身就進了內間,看也沒看哭得撕心裂肺的夏盛軒。


  幾個嬤嬤在一旁瞧著,心裏不落忍剛想勸說兩句。


  於敏心便擺了擺手:“今兒誰都別哄他,要真是讓他招了夏秀敏那瘟神,到時候他便是想哭也沒地兒哭去!”


  說完,終究自己心裏不忍,匆匆地進了內間,不敢再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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