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2章
借著昏暗的天色,陶玉然在她手上狠狠一擰,給了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夏瑾樂心裏怨恨,卻也隻能閉嘴。
見陶玉然如此知趣,老夫人麵上露出滿意地神色,她笑言道:“瑾樂是個懂事兒的孩子,就是這性子還需磨一磨,你這做母親,平日裏也該多提點些。”
陶玉然含笑道:“妾身明白的。今日起便讓瑾樂去祠堂裏抄寫經書,保準讓母親您滿意。”
老夫人點點頭,便擺了擺手,打發他們下去了。
夏瑾樂不甘心地回望一眼,正好對上夏秀敏望過來的目光。她眯了眯眼,眼底閃過狠毒之色。
夏秀敏微微一笑,眉眼恬淡如畫,看在夏瑾樂的眼裏卻猶如蛇蠍。
打發了夏瑾樂母女離去,老夫人便迅速處理了院子裏的下人。
下人們眼見著主子都被責罰了,心裏惶恐的緊,把該招的都招了。隻是隱瞞了幕後主使是誰,生怕大夫人得知此事之後報複自己的家人。
老夫人心裏有數,也不在意那些被隱瞞下來的東西,以雷霆手段處理了他們,或是棍責,或是攆出府去,暫且不提。
夏秀敏心滿意足地看了一場好戲,見天色已晚,便向老夫人告了退,帶著雀兒回了自己的小院子。
雀兒皺著一雙秀氣的眉頭,低著頭似乎在想事情。夏秀敏見狀好笑,故意停下腳步。
雀兒悶著頭往前走,一下子就撞到了夏秀敏的肩膀上:“哎喲”一聲捂著鼻子倒退了一步。
“小姐,你怎麽停下來了呀?”雀兒眨了眨淚盈盈地眼,痛的鼻頭都紅了。
夏秀敏端著手看她,笑道:“是你自己走路不注意,倒還怪上我了。說說看,方才在想些什麽?”
雀兒揉揉鼻子,小聲說道:“小姐說的沒錯,當下人的規矩確實很多,一個不注意就會給主子招禍。雀兒方才在想,今後該怎麽做,才能不給小姐帶來麻煩。”
見她如此上道,夏秀敏給了她一個讚賞的眼神,道:“有這個想法就很是不錯,也別瞎琢磨,今後你就看著我如何待人處事,若是能夠學上一兩分,那就是賺了!”
“嗯嗯,雀兒明白!”
夏秀敏心情甚好,連著看自己的小破院子也順眼了許多。
她指了指屋簷上破著的一角,對雀兒道:“咱們這院子太破了,明日找人來修一修,看著太不像個樣子了。”
雀兒點頭,歡喜道:“小姐你現在在府中的地位那是沒的說,那些人都巴不得來討好你呢,我明日去找人來修,肯定很多人爭著來。”
“別得意。”夏秀敏刮了下她秀氣的鼻頭,囑咐道:“雖說現在日子好過些了,咱們也不要太過招搖,知道了嗎?”
雀兒佩服自家小姐佩服的緊,自然是她說什麽便是什麽,連連點頭。
第二日一早,夏秀敏猶在睡夢中,便聽見外麵一陣吵嚷,似乎還有人在敲打著些什麽。
莫不是在修屋簷?
夏秀敏狐疑地從床上坐起,簡單地洗漱過後,便穿上外袍走出房門。
入眼的便是滿院子的丫鬟小廝,聚在一起,不知道在說些什麽。雀兒正跑來跑去地跟他們說話,隻是瞧她的模樣並不上在跟人吵鬧,似乎還很高興。
見夏秀敏出來了,院子裏一瞬間變得寂靜,紛紛攘攘的聲音都歇了下來。
管家福伯小跑過來,賠笑道:“可是吵醒小姐了?這些下人們太過高興,一時就沒有管住!”
夏秀敏皺起眉頭,道:“這是怎麽回事?一大早的,這麽些下人聚在我院子裏,是要開會麽?”
見她生氣,福伯心道不好,彎腰陪著小情:“他們哪裏有膽子跑到大小姐院子裏撒野,還不都是夫人,覺得大小姐你這院子裏太過冷清了,便派了這麽些下人來照夏小姐您的日常起居。”
夏秀敏挑了挑秀氣的眉,唇線微微抿著,看不出喜怒。
福伯有些摸不清她的心思,笑著指了指身後穿著短衣的工匠,說道:“還有小姐這院子,都還是好些年前修的了,如今都已經破破落落的。夫人吩咐我找了些工匠,說是來給你翻新一遍。”
夏秀敏仍舊麵無表情,淡淡問道:“可你們白日裏翻新難免會弄出些動靜,這叫我如何生活?”
見她擔心的是這個,福伯暢懷一笑,妥帖道:“老奴自然是想到了這點,這不,早就在旁邊給你收拾出了一間廂房,雖然小了點,但環境還算清靜,隻是委屈大小姐您要住上一段時日了。”
夏秀敏點了點頭,對雀兒招了招手,轉身就進去了。
福伯連忙問道:“大小姐,這些下人們要怎麽處理?”
夏秀敏斜睨他一眼,道:“留下幾個伺候的,其餘的就打發走吧,我這裏可養不起那麽多閑人。”
說完,也不看福伯的臉色,推開房門便進去了。
不消片刻,福伯留下的兩個丫鬟,四個小廝就走了進來。夏秀敏挨個打量了一遍,又詢問了各自的情況,簡單地敲打幾句,便放了他們各去忙碌。
幾個人簡單收拾了一下房子,夏秀敏便帶著下人們遷到了東邊的廂房,暫作休息。
一下午的時間,夏秀敏住著的廂房便沒有斷過人。大都是聽見了風聲,跑來跟夏秀敏攀扯關係的,夏秀敏初時還打起精神來應付,到後來直接緊閉了房門,誰也不見。
忙了一天,她本來已經好些的肩膀又開始作痛。她趴在床上,任由雀兒給自己塗藥,其餘的丫鬟們全部都被她打發走了。
雀兒小心地給她包紮上傷口,聲音中還是難掩雀躍,她笑著說道:“小姐,咱們的生活當真是越過越好了。您昨日還說要找人修葺房子,今兒就有人主動來了,這是瞌睡來了就送枕頭呢。”
夏秀敏麵上卻不見半分高興之色,她斂目沉眉,目光盯著床榻一角,似在沉思。
這太奇怪了,昨日狠狠地教訓了夏瑾樂一頓,陶玉然不想著報複,反而給她送來大批的丫鬟小廝,如此抬舉她的臉麵,讓她心裏隱隱有些不安。
可她卻想不出,陶玉然此番作為的目的。
難道是又想了什麽鬼主意?
夏秀敏眯了眯眼,管她想要整什麽幺蛾子,自己還怕了她不成?
饒是夏秀敏聰明至極,也無法想出陶玉然如此討好自己的目的。
卻不知,就在昨夜,陶玉然與夏瑾樂之間爆發了一場激烈的爭吵。
本就是嬌寵著長大的二小姐,從小想要什麽便輕易能夠得到,從未受到過如此的委屈,夏瑾樂的心情可想而知。
待從養年苑出來之後,她便甩開陶玉然攙著自己的手,言語尖利地指著她一通數落。
陶玉然心知她心情不好,跟在她身後一路陪著小情,等到了自己的院子,才拉著她扯進了房間裏。
仔細地關上了窗,又吩咐了丫鬟在門外守著,陶玉然才沉下了臉色:“鬼吼鬼叫的什麽,不就是抄個經書,你還多委屈了!”
夏瑾樂不可置信地回頭,紅腫的眼睛惡狠狠地等著自己的母親,尖聲道:“母親,您居然罵我?還不是你想的好主意,才讓我受這麽大的委屈!你不安慰我也就罷了,居然跟那個賤人一樣看我的笑話!”
陶玉然心裏也是憋屈地緊,見她發瘋,心裏也沒有好氣:“你以為我心裏就好受了?可方才的那種情況你又不是沒看到,就算是你拒絕了,老夫人就能放過你?總歸是逃不掉的,拒絕還惹得老夫人心裏不喜!”
“我管那個老不死的怎麽樣!”想起老夫人對夏秀敏的袒護,夏瑾樂氣得口不擇言:“我之前那麽討好她也不見她對我有幾分好臉色,現在倒是好了,被夏秀敏那個賤人挑撥兩句,就罰我抄經書!真的是老糊塗了!”
她一邊說著,一邊狠狠地將桌子上的瓷杯往地上甩去,就像是甩在老夫人臉上似的。
陶玉然坐在一旁看她發泄,也不阻止,臉色同樣難看。
等到夏瑾樂發泄夠了,泄氣一般地癱坐在椅子上,陶玉然才看她一眼,說道:“你明日一早便搬去祠堂,好好地抄書。”
夏瑾樂瞪大了眼,脾氣又上來了,尖銳道:“抄經書可是你答應下來了!要抄你抄,我是絕對不會去的!”
陶玉然冷哼一聲:“你吼什麽吼,我是你母親,我難道還要害你不成?你明天不僅要去抄書,你還要抄好!把老夫人給你的書都抄完一遍不說,你還要多抄!”
最初的氣憤過去之後,夏瑾樂也發現了一絲不對勁,她挑眉道:“什麽意思?”
見她終於回過神來,陶玉然這才意味深長地笑了笑:“瑾樂,你還是太年輕,這都看不清楚?夏秀敏為什麽會討得老夫人的歡心?因為她懂得順著老夫人的心意來。”
夏瑾樂眨了眨眼睛,沉下心來,聽陶玉然細說。
陶玉然見她知趣,繼續道:“你可是你祖母從小看著長大了,論情分可是比夏秀敏要多得多。先前是你執拗了,才會落到這般地步。若是你比夏秀敏更懂得討老夫人的歡心,那豈不是很容易就讓老夫人站在了你這邊?”
夏瑾樂不傻,相反她聰明的可怕。僅僅是三言兩語的點撥,她便明白了陶玉然話中的深意。
她挑了挑彎彎的柳葉眉,道:“你是說,讓我用抄經書這事兒重新挽回祖母的心?”
陶玉然笑著拍了拍她的手,歎道:“就是這個理兒,你明日便去祠堂,態度端正些,要顯得心甘情願,而並不是受罰。”
夏瑾樂垂了垂眼,將母親的話細細消化之後,抬起頭,對陶玉然甜甜地笑了:“我都曉得了,自然是不會讓母親失望。”
說完,她用柔嫩的麵頰蹭了蹭陶玉然的手臂,有些羞澀道:“先前都是女兒不好,胡亂對母親亂發脾氣,母親可別與女兒計較。”
她嗓音軟糯,像是極為後悔,陶玉然聽著,心裏殘留的那抹怨氣也消散了。她摸了摸女兒柔滑的黑發,笑著擺手:“這算什麽,母親怎能跟自己的女兒計較呢?”
兩個人小聲地說這話,親密無間,母女情深的模樣像是方才生了嫌隙的並不是她們一樣。
微風順著窗縫溜進來一縷,桌上的燭火搖曳了兩下,映照著夏瑾樂嬌美的臉頰。
她嬌聲笑著,眼底的狠厲似乎也被柔和了幾分,她問道:“母親,難道我們就這麽放過夏秀敏那賤人了麽?她這是可是狠狠地落了您的顏麵呢。”
陶玉然勾了勾唇角,笑容涼薄狠辣,道:“你無需憂心,我自有辦法對付她。”
夏瑾樂按下心來,笑容甜美。
第二日,在夏秀敏還在應付滿屋子的人時,夏瑾樂已經收拾了包袱,搬進了祠堂。
老夫人早早地便得了消息,她手中細細撚著一串佛珠,神情安詳慈善。
心兒在一旁烹茶煮茶,一邊與老夫人說著得來的消息,說到高興處還甜甜地笑著,聲音清脆甜美。
老夫人聽的高興,停下手中動作,問道:“陶玉然當真如此知趣?”
心兒脆聲應道:“夫人這次真的是有心了,說是今日一早就找了管事的調了好多的丫鬟小廝給大小姐送去了,還找了工匠說給大小姐修修房子。”
“這樣便好。”老夫人點點頭:“總算是有點當家主母的樣子了。”
心兒掩著嘴笑,樂道:“還不都是老太太您的麵子大,昨日隻敲打了一番,夫人便安排了這些事情下去。”
這話說得妥帖,老夫人臉上笑意加深,接過心兒遞過來的熱茶,小口地品了品,口齒生香,精神也舒爽了幾分。
心兒將茶渣倒去,又取了帕子遞給老夫人,說道:“老太太,我上次去大小姐屋子裏瞧了瞧,發現裏麵空的很,連個像樣的家具都沒有。夫人今日派人去修了屋子,您老要不要也表示一下?”
老夫人聞言微微沉吟,片刻後擺手道:“怕是不妥。她這剛修了屋子,我便送家具過去,落在旁人眼裏豈不成了我對她不滿,故意寒磣她?”
心兒一想也對,連說是自己考慮不周。
老夫人也不在意,笑道:“她若是有那份心,自然會添些家具送去的。對了,瑾樂怎麽樣了?”
心兒早就知道老夫人會問起二小姐的事情,早就打聽好了。此時聽聞老夫人問起,便將二小姐大清早就搬進祠堂的事情細細地說了。
老夫人對這個小孫女嬌寵的緊,聞言歎了口氣:“哎,這丫頭從小就沒吃過什麽苦,也不知道這次有多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