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1章
“祖母,秀敏自幼喪母,有很多禮數都不大懂,日後秀敏便跟著您學習大家禮數,可好?”夏秀敏挨著老夫人,有些羞澀地說道。
“好孩子,你有這個心就好,祖母自當是將畢生所學盡數交於你!”老夫人愛憐地看著她。
她先前便動了這心思,此時見夏秀敏主動提及,哪裏會有不應的道理?再加上孫女願意親近自己,更是喜不自勝。
“你妹妹的禮數就學的很好,平日裏你也要與她多多親近。”想了想,老夫人又補充道。
誰知,夏秀敏卻皺了皺眉頭,似是有所不滿。
“祖母,並不是我想要說妹妹是非。”夏秀敏似是十分猶豫,但仍舊說道:“妹妹今日聽信下人的閑言碎語,就到處亂傳,這禮數……似乎並不大好。”
老夫人眉心微蹙,拉住夏秀敏的手,麵容有些嚴肅,道:“秀敏,你與祖母說實話,你可是還在怪罪前些日子的克親一事?”
夏秀敏沒成想老夫人竟提及此事,顫了顫眼睫,苦澀道:“怪罪倒是說不上,隻是有些介懷罷了。任誰被扣上這無辜惡名,再被打了個半死,心裏都是怨的。“
老夫人心裏頗為愧疚,語氣也緩和了些,歎道:“祖母活了這大半輩子,什麽樣的陰私沒有見過?那些我都看在眼裏,曉得你心裏苦。但說到底,那都是你母親的不是,與你妹妹可是沒什麽幹係的,你萬不能因為那些齷齪陰私,而與你妹妹生了嫌隙!”
這便是在為夏瑾樂說話了,到底是養在身邊的孫女,情分自是自己這個外來人親的多。
夏秀敏心頭冷笑,然而麵上卻一副驚訝模樣,不解道:“祖母這是說的什麽話?妹妹天真可愛,我喜歡她還來不及,又怎麽會與她心生嫌隙?”
話畢,她似是恍然大悟,嘟嘴嗔怪道:“祖母可是因為我方才說妹妹禮數不周而誤會了我?哎喲,這可真是天大的冤枉了!”
老夫人目光銳利,似是想從夏秀敏的臉上看出一絲口不對心:“難道不是?”
夏秀敏連呼冤枉:“我不過是就事論事罷了,哪裏會小心眼到故意攜私報複?”
頓了頓,她緩緩分析道:“祖母您想,妹妹生性單純,最容易受人蠱惑蒙騙。今日不就是如此?隻是丫鬟們的多嘴多舌罷了,她便信以為真。這樣也就算了,畢竟說的是我,我也不會怪罪於她,可若是旁的人呢?萬一不小心踢到了鐵板,那可不是三言兩語就是能解決的。”
見老夫人麵色凝重,似乎是將話聽進去了,夏秀敏揩了揩唇角,不緊不慢地補充道:“祖母您可曾想過,再過幾年妹妹就到了該說親的年紀,咱們這樣的家世,挑選的女婿自然也該是大門世家。要是妹妹言語無忌衝撞了夫家,到時候丟的可是咱們侯府的臉麵。”
老夫人活了大半輩子,最是注重臉麵,聽聞此言,麵色頓時肅穆起來。夏秀敏打眼瞧著,也不插嘴,任由她仔細想個清楚。
片刻之後,老夫人抬起頭來,神色威嚴。她衝夏秀敏擺擺手,說道:“你說的話有理,你且回去休息著,待把事情查明,祖母自然是給你一個交代。”
夏秀敏柔聲答應,心道,事情怕是成了。
她心情愉悅地回了自己的小院,哪怕是肩膀上的疼痛,也無法讓她的好心情破壞半分。
雀兒見她開心,心裏也是歡喜,她取來熱水,又給夏秀敏寬了衣,這才拿出幹淨的棉帕來給夏秀敏清理傷口。
夏秀敏養在深閨,常年都見不到陽光,因為這一身肌膚白皙而又柔嫩,待衣衫半褪,更是露出一片溫潤的肩頭,誘人的緊。
可就在這白皙瑩潤的肩膀上,卻橫亙了一條猙獰的長痕,皮肉反卷著透出一抹殷紅,瞧著便疼的很。雀兒手一抖,眼淚瞬間就下來了,竟是嚶嚶地哭泣起來。
夏秀敏本是等著她為自己擦拭傷口,卻不想她竟哭得厲害,有些好笑道:“你哭什麽,傷的又不是你,便是痛也是痛在我身上罷了!”
“小姐疼,雀兒也疼的。”雀兒的眼淚簌簌落下,她用棉帕沾了熱水,細細地擦拭著她的肩膀,生怕弄痛了她。
夏秀敏無奈,整個人趴在床上,輕輕合上眼。不過是些小傷罷了,比起前些日子的那場毒打,這點疼痛完全可以忽略。
等到雀兒給傷口塗上金瘡藥,又將傷口妥帖包紮後,夏秀敏竟然已經閉目睡著了。雀兒有些心疼地看著大小姐的睡顏,心裏有些難過。
但很快她又想到,小姐的身份以今昔不同往日,往後日子會越過越好的!她也會好好保護小姐,萬不讓她受一絲傷害!
將門細細地掩上,雀兒輕手輕腳地離開了房間,隻留下夏秀敏安然地小憩。
大抵是昨晚太過筋疲力盡,夏秀敏這一覺竟睡得意外的久。等到她起來,簡單用了些晚飯,便有丫鬟過來傳話,說老夫人請她過去。
竟然這麽快?
夏秀敏擦了擦唇角,施施然站起來。雀兒上前想要攙扶她,她擺了擺手,笑道:“雀兒,還記得我早間對你說的話?”
雀兒點頭:“記得,多聽多看,少說話。”
夏秀敏滿意點頭,叮囑道:“等到了老夫人那裏,你便仔細瞧著,與你有益。”
雀兒連連點頭。
等到主仆二人趕到養年苑時,小院裏已經呼呼啦啦地跪了四五個仆人,老夫人坐在一把黃梨木椅上,麵色威嚴。
見夏秀敏來了,她招了招手,麵色柔和幾分,道:“秀敏,快過來祖母這邊!瞧祖母給你主持公道!”
夏秀敏打眼將院子裏跪著的人都掃了一遍,赫然發現早間的那個灰衣小廝也在其中!
發現了夏秀敏的視線,他瑟縮著趴伏下了身子,看模樣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
夏秀敏隻做不知,施施然走到老夫人身邊,緊挨著她坐下了。
老夫人安撫地拍了怕她,便沉著臉轉向了院子中跪著的人,幹枯的手一拍扶手,老夫人低聲斥道:“一個個都啞了?方才不都很會說的麽?”
說著,伸手一指,指向了一個粉衣圓髻的小丫鬟,厲聲道:“你說,是誰教你亂傳大小姐是非的!”
粉衣小丫鬟忙不迭地磕頭,連呼饒命:“老夫人饒命,奴婢也是聽了大家都這樣說,才信以為真,在二小姐耳邊說了兩嘴巴,並不是有意汙蔑大小姐呀!”
老夫人冷哼一聲:“大家?你聽了哪個大家這麽說?給我把名字都說一遍!”
“都是府中的丫鬟婆子,一人一句的,奴婢哪裏記得清她們的名字?”
好一張利嘴!
夏秀敏冷眼瞧著,發現這伶牙俐齒的小丫鬟,赫然就是在夏瑾樂身邊伺候著的貼身丫鬟。不愧是跟了一個好主子,這一張嘴倒是利索!
眼見著那丫頭一雙眼珠子亂轉,雖口中叫著冤枉,眼底卻無半分驚惶。心裏頓時好笑,這便是背後有人,有恃無恐了吧?
她輕輕拍著老夫人的後背為她順著氣,嘴上擔憂道:“祖母,你可別為了這些丫鬟生氣,沒得把身子氣壞了。像這般刁奴,直接拉出去打死便是了,哪裏還跟她廢這些口水。”
說著,便對一旁持棍站著的小廝們招了招手,吩咐道:“都還愣著做什麽?沒瞧見這丫頭把老夫人都給氣到了麽?拖下去,打個五十大板,攆出去府去!”
粉衣丫鬟一下子睜大了眼,饒是她再鎮定,也沒有想到夏秀敏竟如此狠心,直接問都不問就拖出去打一頓?
五十大板啊!就算是身子健壯的漢子都熬不住,更何況自己這小身板?
粉衣丫鬟頓時嚎的撕心裂肺,磕頭如搗蒜,求饒道:“大小姐饒了奴婢,奴婢當真不是故意冤枉您的,大小姐饒命!”
夏秀敏卻是看也不看她,擺擺手,厭惡道:“把她嘴巴堵上,大晚上哭哭鬧鬧像什麽話?沒得晦氣!”
老夫人在一旁冷眼看著,並不說話,小廝們見狀頗有眼色地上前,一左一右地架著那丫鬟,塞住了嘴,拖死狗般拖了下去。
院子裏頓時陷入了寂靜,隔著門,隻聽見皮肉被悶擊的聲音和嗚嗚咽咽的叫聲。
夏秀敏用手帕擦了擦手,像是擦去什麽髒東西一般,笑意盈盈道:“祖母,這刁鑽的丫頭秀敏便幫您解決了,剩下的這些個,還是祖母您來吧?”
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了然點頭。她的目光對上癱在地上瑟瑟發抖的灰衣小廝身上,冷厲道:“聽說,今早便是你傳回來的消息,說大小姐並未去武華王府的?”
灰衣小廝打了個寒噤,應著夏秀敏猶如毒蛇一般的視線,咬了咬牙,心神動搖間,差點就要將陶玉然供出來!
“哎喲喲,這是怎麽了?大晚上的跪了這麽些人?”陶玉然略顯尖銳的嗓音遙遙傳來,灰衣小廝渾身一顫,趴在地上,再也不敢說話。
陶玉然的目光仿若不經驗般掃過他,繼而若無其事地笑道:“我聽瑾樂說貼身的丫鬟被祖母叫來了,也不見回去,便來看看。沒有打擾到母親吧?”
老夫人不鹹不淡地看了她一眼,紫砂壺一事已經讓她對這個兒媳婦生了嫌隙,此時見她也沒什麽好臉色。
陶玉然也不在意,衝院子外麵喚了一聲:“瑾樂,還站在外麵做什麽?來給你祖母請安呀!”
院門外半晌無人應聲。
陶玉然奇道:“你這丫頭,說想念祖母的是你,怎的來了又不進來?”
過了片刻,院門口才露出一塊嫩黃色的衣角,夏瑾樂臉色慘白地從院外走進來,渾身都在顫抖,像是受到了什麽驚嚇。
陶玉然連忙走過去,慌道:“這是怎麽了?臉色怎麽這麽難看?”
夏瑾樂一把抓住陶玉然的衣袖,淚眼盈盈:“娘,玉兒她……她被人打死了!”
陶玉然悚然一驚,目光禁不住瞟向老夫人。老夫人沉眉不語,心裏卻是有些心疼。
夏瑾樂哭得梨花帶雨,像是受了什麽天大的委屈:“祖母,玉兒是我貼身的丫鬟,究竟是犯了什麽錯,您要這麽罰她?您便是同我說了,讓我教訓她便好,怎麽能、怎麽能……”
她已泣不成聲。
老夫人心軟地張了張嘴,正欲說話,卻對上夏秀敏似笑非笑的眼,頓時止住了話頭。
她沉了沉眉,嗬斥道:“哭哭啼啼什麽樣子?不過是死了一個丫鬟罷了,不知情的人還以為是我死了呢!”
夏瑾樂嚇得趕緊閉上嘴,她可擔不起這樣的罪名。
陶玉然睨了一眼坐在老夫人身邊的夏秀敏,也算是看出來了,今日之事,應當是老夫人在給夏秀敏出頭的,心裏自然是惱恨不已。
“母親恕罪,瑾樂秉性純良,見不得這般血腥的東西,所以激動了些,並不是有意衝撞母親。”陶玉然連忙道歉。卻暗諷夏秀敏心狠手辣,打殺下人來毫不手軟。
夏秀敏隻做不覺,夏瑾樂親手殺死丫鬟的事情還曆曆在目呢,哪裏有資格說她心狠手辣?
她淡淡笑著,小聲對老夫人說道:“祖母,妹妹的性子確實是單純了些,什麽人都輕易相信,早晚是要招禍的。”
老夫人點點頭,也不管夏瑾樂意欲分辨的眼神,頷首道:“瑾樂,祖母知道你心地善良,所以這些懲罰都交給祖母來做,你早些回去歇息,沒得汙了你的眼。”
夏瑾樂捂住臉,掩藏在錦帕下的眼眸狠毒如蠍,口中卻抽噎著道:“祖母這是要趕瑾樂走了,瑾樂是不是做了什麽錯事?祖母這個樣子與瑾樂疏遠,瑾樂心裏難受!”
老夫人一見她的眼淚便心疼地緊,但想著王府的臉麵,隻得狠下心來,冷聲道:“瑾樂對祖母的心祖母自然是懂得,不若這樣,祖母得了些經書,很是喜歡。你這些日子便幫祖母把這經書都抄寫一遍,也算是為祖母分憂解難了。”
夏瑾樂的臉色在一瞬間變得扭曲。
攝人的目光猛地看向夏秀敏,對上她風輕雲淡的笑臉,化作刻骨的仇恨。好你個夏秀敏,搶了武華王爺不算,還攛掇祖母來懲罰我!
什麽抄寫經書,分明就是想要關自己禁閉!
連著被夏秀敏打壓了這麽多次,夏瑾樂心裏的怨氣早就上升到了極點,索性也不想再忍,反口就要回擊。
“祖母,瑾樂……”
“瑾樂自然是願意為母親抄寫經書的!”陶玉然一口打斷,笑眯眯道:“瑾樂最是孝順,這點小事哪裏會有拒絕的道理?”
夏瑾樂不可置信地看著陶玉然:“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