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7章

  陳公被她瞧得心中惱火,正欲開口嗬責。夏秀敏卻朱唇輕啟,吐出一句:“我可以答應你的要求,然而有一點,咱們先說好了!”


  好傲氣的女娃娃!陳公被她這副傲慢的態度氣得笑了,抖著胡子憋著氣道:“你倒是說說看,要先說好什麽?”


  夏秀敏脊背挺得筆直,一字一句落地有聲:“讓我跟你學習醫術可以,但是,你我二人不必以師徒相稱,我也不會拜你為師,如何?”


  好家夥,想要學藝還不想拜師?好會占便宜!

  陳公醫術高明,心氣自然也是極高。被夏秀敏一番話給刺激到了,頓時冷哼一聲:“那正好,我還不想收你這個徒弟呢!不拜師就不拜師,到時候你可別後悔!”


  “我自然不會後悔。”夏秀敏淡淡應了一聲,低頭又咬了一口魚,絲毫沒有理會陳公憤怒惱火的心情。


  裴寒撐著額角看著夏秀敏淡然地側臉。他並不覺得夏秀敏是有眼不識泰山,他心裏有種隱隱地感覺。


  麵前這個女人的醫術,比陳公還要高明,她有足夠的資本高傲。


  他輕笑一聲,覺得自己這個感覺有些莫名其妙。若是說出去,不僅陳公要氣得跳牆,就是世人也會覺得自己是瘋了。


  陳公吃了兩口魚,就氣惱地扔了樹枝走了。夏秀敏將魚刺攏起來,往火堆裏撥了撥。


  正準備收回手的時候,樹枝的倒刺猛地戳進了她的指腹,她痛的叫了一聲,將手中的樹枝扔掉。


  “怎麽了?”


  裴寒皺眉看過來,見到她指尖殷紅的血滴,心猛地疼了一下:“怎麽這麽不小心?”


  “沒事。”夏秀敏若無其事地收回手:“隻是紮了一下而已。”


  裴寒卻是握住她的手,低下頭含住她的指尖,溫柔地吸吮。


  酥麻的感覺從指尖傳來,夏秀敏顫了一下。掙紮著想要收回手,卻在望見裴寒溫柔專注地側臉時,生硬地頓住了動作。


  溫柔地將血珠吮吸幹淨,見指尖再也沒有出血後,裴寒才抬起頭,放開了夏秀敏。


  他的耳尖有些泛紅,方才一著急便做了這樣親密的動作,此時想起來卻是有些不妥。但他竭力表現的鎮定,若無其事道:“這樣能迅速止血,這裏畢竟是野外,若是傷口不止血怕是不妥。”


  夏秀敏點了點頭,收回手,垂眸看著明明滅滅的火光。


  因為在天色已晚,他們便決定在山上過夜。裴寒取出衣物給夏秀敏搭起了一個棚子讓她歇息。自己則跟著暗衛一起,和衣而眠。


  入睡前,生完了悶氣的陳公走到裴寒麵前,繃著臉色道:“我來給你把把脈,也能穩妥些。”


  裴寒知他心中不痛快,老實地伸出手臂,陳公並指搭在裴寒的脈門上,眉峰微微攏起。


  裴寒觀他麵色有異,問道:“可是有什麽問題?”


  陳公像是發現了什麽奇怪地事情一般,摸著他的脈門細細地探了幾遍,最終“嘖”了一聲,驚奇道:“你晚上可是吃了什麽東西?竟然將筋脈中的餘毒盡數壓製住了,倒是奇了!”


  “晚間隻是吃了河魚,與你們並沒有什麽區別啊。”裴寒聽明白陳公話中深意,心中也是微震:“您先前說我筋脈中又有餘毒,如今這餘毒算是克製住了?”


  “沒錯。”陳公驚奇不已,先是細細解釋道:“我先前隻是壓製了你大部分的毒素,筋脈中的餘毒卻是沒有任何辦法的。但是這下好了,筋脈中的餘毒也被克製住了,你這條命算是暫時保住了!”


  繼而,他又好奇地追問道:“你仔細想想,今晚除了那烤魚,可還有旁的東西入口?便是聞到了什麽奇異的味道,你也仔細想想!”


  裴寒凝眉沉思。奇異的味道他並沒有聞到,但若是說還有什麽旁的東西入了口……想起那淡淡地血腥味,裴寒神色一滯,莫非是它?


  陳公見狀焦急地問道:“可是想到什麽了?是什麽東西?”


  “方才他的手傷了出了血,我曾吮吸過她的傷口,吸了幾滴血珠……”裴寒有些遲疑地說道:“隻是幾滴血珠罷了,應當不能解毒吧?”


  陳公喜得很,大笑道:“想要驗證還不簡單,你再去多吸點血,我再為你把把脈,到時候不就知道了!”


  說著,陳公都有些不迫不及待地想要給夏秀敏身上劃幾道口子,弄點鮮血過來!


  裴寒拉住陳公躍躍欲試的步伐,皺眉道:“天色已晚,明日我再與她細說。這個時候,不要去驚擾了她。”


  陳公興奮地勁頭稍緩,點了點頭,笑道:“我就說這女娃娃邪門的很,若是她的血真的能夠解你的毒,那你這媳婦也娶得不算虧!”


  “這是什麽話?”裴寒搖搖頭,神色竟有幾分認真:“這婚事是因何而成的你又不是不知,倘若有天她當真是武華王妃,那也絕不可能是因為她的血對我有用……”那是因為他願意娶她才如此。


  然後裴寒怔了怔,最後的話卻始終沒說出口。


  見裴寒神色不似作偽,陳公有些訕訕,尷尬道:“我不過是太興奮了。你喜歡就好,喜歡就好呀!”


  陳公按捺住滿心的興奮,晃著身子回去歇下了。


  裴寒在原地站了片刻,靜靜凝視著夏秀敏側躺的身影,英俊的側臉上露出一絲罕見的柔情。片刻之後,他才輕笑一聲,走到一棵樹下,倚著樹歇下了。


  夜間的山林,寂靜無聲。伴著風吹落葉的沙沙聲,整個叢林都陷入了沉睡。


  破空聲響起的時候,夏秀敏還在做著前世的夢。夢中火光衝天,爹爹慘白的臉在她眼前劃過,她驚叫一聲,睜開了眼。


  銀白的月光下,黑色的人影從眼前一閃而過,夏秀敏側身躲過劈向自己的利刃,聲音冷冽淩厲:“什麽人!”


  然而回答她的,是黑衣人鬼魅的身形和寒冷的刀光……


  夏秀敏撿起地上的樹枝揮過去,刀光劈斷樹枝直直往她的麵門劈下。夏秀敏一個下腰,身子彎成一個詭異的弧度,險險地躲過一擊,冷汗淋漓。


  裴寒那邊早已經與黑衣人戰在了一處。因為離得遠,裴寒滿心焦急,卻無法趕過來。


  此時見夏秀敏險些遇害,裴寒雙眸赤紅,以手為刃迎頭劈向纏鬥的黑衣人,奪過對方手中兵器無聲一個後背穿,就地絞殺。


  夏秀敏早已經支持不住,左邊肩膀被大刀劈中,鮮血噴湧,她今日穿了一身碎花素衫,半邊身子都已經被血染紅,在月光下看得人觸目驚心。


  裴寒目眥欲裂,殷紅的血色刺激得他瞳仁刺痛。他擰身上前,在他趕到之時,夏秀敏正被兩個黑衣人前後夾擊,險些喪命。


  “沒事吧?”裴寒一手攬著她的纖腰,一手反轉,橫劈向身後的黑衣人,收割了他的人頭。


  鮮血在夏秀敏眼前炸開,溫熱的液體噴灑在她臉上,她慘白著一張臉,一眸子卻是亮的驚人。


  “他們是誰?”夏秀敏扭頭看向裴寒,聲音冰冷:“他們是來殺我的嗎?”


  是陶玉然派來的嗎?


  裴寒一愣,笑道:“似乎,他們是來殺我的。”說著,足尖已經一個輕點,旋身便飛向了最近的樹梢,那裏藏著一個黑衣人。


  刀劍撞擊的金戈聲清脆入耳,裴寒步伐飄忽,身形猶如鬼魅,刀法刁鑽而又狠辣,刀刃所過之處,破開敵人的咽喉,毫不留情。


  夏秀敏沉下心來,她已經被陶玉然暗害過幾次,她還以為這些殺手是衝著她來的。她眯眼看著裴寒淩厲的刀法,也就是在此刻,她才清楚地意識到,她跟裴寒這個未婚夫算是徹底綁在一起了。


  溫香軟玉抱了滿懷,裴寒竟從心底感受到了一種滿足感。他緊緊攬著懷中的人兒,手中毫不留情,殺起人來遊刃有餘。


  裴寒這次出門並未帶很多手下,但暗衛們武功高強,對付起這些殺手仍舊不落下風。除了剛開始被偷襲之時有些慌亂,折損幾人之外,之後的戰鬥便變得強勢起來。不消片刻,戰鬥已經接近尾聲。


  夏秀敏放鬆了心神,拍了拍裴寒的手背,提醒道:“該放我下來了,你勒得我很痛。”


  裴寒默默地看她一眼,頗為不情願地鬆開了手。


  夏秀敏退開幾步,不想打擾裴寒的動作。卻在此時,異變突生――


  “秀敏,小心!”


  潛藏在灌木叢深處的黑衣人猶如蟄伏叢林的毒蛇,在夏秀敏離開裴寒一步距離之時,他已經飛身上前,雪白的刀光閃過,直衝向夏秀敏的後心。


  野獸一般的直覺讓夏秀敏下意識地低頭,然而那刀尖竟像是長了眼一般,緊纏著夏秀敏,死咬著砍了下去。


  “啊――!”


  利刃的劃破皮肉的響聲在暗夜中響起,鮮血溢出。


  夏秀敏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回身扶住趴在自己背上的男人,聲音中帶著不可察覺的顫抖:“裴寒,裴寒,你沒事吧?!”


  裴寒悶哼一聲,身子顫了一下,無力地趴在了夏秀敏單薄的脊背上。


  那個黑衣人早就被暗衛一刀解決了。戰局完全結束,卻沒有一個人能笑出來。


  裴寒重傷了,被一刀劃破脊背,鮮血浸濕了整個脊背。


  陳公快步跑過來,摸出懷中的金瘡藥不要錢似的往他背上倒,另一個手忙探向他的脈搏。


  夏秀敏冷靜地站在一邊,撕開裴寒被鮮血打濕的衣衫,吩咐著暗衛們打水燒火,一雙眼亮的攝人。


  “先給傷口清理,再塗金瘡藥。”她攔住陳公撒金瘡藥的手,沉聲道:“現在用金瘡藥,等會還是要洗掉的。”


  陳公瞪了瞪眼睛:“你懂什麽,快讓開!”


  夏秀敏固執地擋住他的手,寸步不讓:“處理這個我比你清楚。荒郊野外的,並不比屋內,那刀刃髒得厲害,不先清洗傷口就用藥,根本沒用。”


  月光下,她的眼睛幽深而又明亮,目光銳利無匹,陳公一時竟被震住了。手中的動作頓了頓,沒有再堅持。


  等到暗衛將水熱好,夏秀敏也夏不上什麽男女有別,撕下自己裏衣的邊角,沾著熱水開始給裴寒清理傷口,上好藥,將傷口包紮,手法純熟而快速,一點都不像個養在閨中的大小姐。


  陳公沉眉看著,撫著下巴若有所思。


  等到將一切忙完,夏秀敏才有些虛脫地倒在地上。方才她表現的太過鎮定,甚至讓人忽略了,她的肩膀上也受了重傷,鮮血蔓延了她整個肩頭。


  陳公歎了口氣,也忘了夏秀敏方才對自己的不尊重,就著用剩下的熱水幫夏秀敏清理了傷口。出於某些原因,他暗暗收集了夏秀敏的血液,存在瓷瓶裏,放在了自己的懷裏。


  經過一場戰鬥,幾乎是筋疲力竭,裴寒中途醒過來,看見夏秀敏慘白的小臉,有些心疼地摸了摸她細軟的發,側身坐在她身邊,守了她一整晚。


  而一處火堆旁,陳公正捧著手中的瓷瓶,凝神看了許久。


  不過是尋常的鮮血,無論是顏色還是味道,都跟普通的鮮血沒有任何區別,根本不像是能夠解毒療傷的模樣。


  陳公皺著眉頭又取出了一個瑩白的瓷瓶,這是方才他從裴寒身上取出來的毒血。因為血液中含有毒素,所以這瓶血的顏色比常人的血要黑濃的多,隻是聞著,就讓人覺得渾身不適。


  他倒了兩滴夏秀敏的血進了瑩白瓷瓶中,鮮紅的血滴進入瓷瓶之中就安靜地浮在了黑血之中,不融合,也不消散。


  然而,若是仔細觀察,便會發現,片刻之後,那紅色血滴周圍的黑血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慢慢地變紅。


  漸漸的,那紅色血滴周圍的黑血竟都變成了正常的紅色!


  隻有那些離得遠一些的黑色血液沒有變化。


  但是,這也足夠讓人驚喜!


  陳公雙眼晶亮地晃了晃手中的瓷瓶,一個讓人興奮地猜測在他腦海中形成--夏秀敏的血能夠控製裴寒的毒素!

  雖然不能完全解毒,但是她的血完全可以當作解毒的藥引,隻要利用合理,假以時日,一定能夠配出解除裴寒毒素的解藥!


  沒有什麽消息比這個更讓陳公興奮了,裴寒的毒一直都是他在調理,眼看著已經見到了希望的曙光,他怎麽都要試一試。


  他雙眼冒光的看向夏秀敏所在的方向,卻發現裴寒正低著頭靜靜凝視著她熟睡的睡顏,唇角含笑,目光柔和的不像話。


  陳公撫了撫胡子,心中有些複雜。原本還以為裴寒是說笑的,沒想到還真是對這個女娃娃動了真情。


  不過也好,自己媳婦也好辦事嘛。以後就算想要取血也容易的多了。陳公點了點頭,了了一樁心事後,心滿意足地和衣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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