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6章

  “父親,我希望您能不單單夏及您為人夫君的身份,還應該站在一家之主的立場思索一下事情的利弊,這樣您就不會用您作為父親的權利來壓我了。”夏秀敏直接道。


  夏擎生被說得臉一陣紅一陣白的,心裏暗罵這丫頭的嘴太過刁鑽伶俐。


  “啪啪--”這時,不遠處卻突然傳來鼓掌聲,眾人聞聲看去,正見一白色錦衣男子緩緩而來,眉目清朗,唇畔含笑,步調不疾不徐舉止自成風流。


  “好一個身份和權利!”裴寒出言讚歎道,然後看向夏秀敏,神情溫和甚至帶著一絲不自覺的寵溺:“夏秀敏,好久不見。”


  反觀夏秀敏呢,都傻眼了。他怎麽會在這裏?


  “武華王爺。”夏擎生先反應過來,連忙揖手行禮。


  一聽這話,夏秀敏更是如同五雷轟頂。這這這……他就是武華王裴寒?這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巧的事情!


  裴寒觀察著夏秀敏的表情,對她的這種震驚很是滿意,隨即道:“侯爺不必多禮,另外……”裴寒話中有話道:“您是秀敏的父親,您的禮我是受不起的。”


  如此,便是宣布和夏秀敏站在同一立場了。


  夏擎生看著此時的境況,忽然覺得有些尷尬了。畢竟他跟夏秀敏的氣氛比較劍拔弩張,可是武華王可是不能招惹的人啊。


  “秀敏啊,你看既然王爺來到咱們府上了,你就帶他逛逛吧。”沒辦法,夏擎生隻好先軟下來了。


  於敏心一聽不給自己討公道了那裏可就不樂意了:“侯爺,你看看她……”然而這話還沒說完,就被夏擎生狠狠地瞪了一眼,她隻好不情願的閉了嘴。


  “都是我管教不嚴,王爺,這真是讓您看笑話了。”夏擎生腆著老臉道。夏秀敏看著他那樣子都覺得羞恥。


  “無妨。”裴寒伸手拽住夏秀敏:“我這次來,其實是接秀敏出去王府,我母妃想見她。”


  “既然如此,那你們快去吧。”夏擎生自是不敢耽擱。


  裴寒就這樣拽著一臉難以置信表情的夏秀敏出去了。


  坐在馬車上,夏秀敏的目光不斷在裴寒的臉上遊走,最終忍不住道:“你就是武華王,可是你當初怎麽不告訴我!”語氣中帶著埋怨。


  裴寒笑笑:“你當初也沒告訴我你是定國侯府的大小姐啊?”


  “我好歹說了名字啊,你連名字都沒留下。”


  裴寒看著夏秀敏發小女人脾氣,覺得她這樣子倒是可愛,忍不住想伸手去揉她的發頂:“這樣才能證明我們有緣分啊。”


  夏秀敏鄙夷的看著裴寒,不言語。


  裴寒一見夏秀敏似乎真的有些生氣了,剛想開口安慰,卻忽感氣血上湧,一下子變了臉色,低著頭捂住胸口。


  “該死。”裴寒低咒一聲。


  他沒想到自己會在這種情況下毒發,最近他的這種情況真是越來越頻繁了,難道真的要到極限了嗎?

  夏秀敏一看裴寒不對勁,趕緊搭脈診斷,卻眉頭越皺越緊:“你的脈象怎麽這麽亂!”


  裴寒勉強笑道:“沒事,一會兒就好。”


  夏秀敏也是知道他說的絕不是實情,她挑高了一邊的眉頭,語氣淩厲道:“少來糊弄我,若是一會兒你撐不住了,可別來怪罪我見死不救!”


  裴寒見她如此堅持,苦笑一聲,也不再偽裝,歎道:“送我去藥泉吧,就是你我第一次相見的那處。”


  話音剛落,他便捂住胸口靠在車壁,黑亮的眸子半闔著,虛弱地厲害。


  醫者仁心,見他此刻這個模樣,夏秀敏心中自是著急。她一把撩開馬車簾幕,厲聲嗬斥道:“可是聽到你家主子說的了?快轉方向,去藥泉!”


  趕車的侍衛自幼長在王府,對裴寒的情況也有些了解,當即便調轉馬車,火速趕往後山。


  馬車內一時陷入沉寂,裴寒胸膛起伏著,呼吸粗重。瞧見夏秀敏凝重的側臉,他強打起精神調笑道:“我竟不知道你還是個懂醫術的,定國侯府的嫡小姐,不是軟弱可欺嗎?看來傳言並不符實。”


  夏秀敏斜睨了他一眼,並不答話。然則,心中卻是猛地一跳。


  的確,原本的夏秀敏並不通醫術,別說是望脈診脈,就是上山采藥都是不可能的。可現在,自己不僅救治了老夫人,還能準確地診出裴寒的脈象……若是有心人想要拿這件事情做名頭,自己絕對沒有辦法來應付。


  看來,還是要尋個由頭把自己會醫術這件事情提到明麵上來。最好,還是給自己找一位“師父”,如此,才能讓自己這通身本領變得有理有據起來。


  裴寒本是找由頭來說話罷了,並不指望夏秀敏回答。見她不說話,也並不在意,隻是笑笑:“我本想著帶你去見見母妃,誰曾想竟讓你見到我這般模樣……咱們倆還真是有緣。”


  他說的曖昧,夏秀敏卻渾然不覺。她凝神想了片刻,在懷中掏出一個紫檀木盒,取出盒中的藥丸,遞到裴寒唇邊,命令道:“張嘴。”


  裴寒挑了挑眉,並不動作。


  夏秀敏戲謔一笑:“怎麽,怕我毒死你?”


  “量你也不敢謀害親夫。”裴寒微微一笑,薄唇輕啟,將藥丸含進了嘴裏。


  夏秀敏動作一滯,也並未反駁。


  藥丸入口即化,並不似尋常丹藥那般苦澀,反而帶著點青草的淡淡清香,將藥物的澀味完美地中和了。


  裴寒的神情漸漸舒緩,他撫了撫自己的胸口,也不知是錯覺還是怎樣,竟覺得身體舒爽了許多。


  “不愧是定國侯府的大小姐,隨身帶著的救命丹藥倒是不錯。”裴寒唇角微勾,不動聲色地試探。


  夏秀敏見他麵色緩和了些,也鬆了眉頭,閑閑地應道:“我在侯府是怎麽個處境,王爺應當也有些耳聞,別拿些話來打趣我了。”


  說著,將手中的木盒拋到了裴寒的懷裏,嫣然一笑:“說起來這藥丸還有王爺的一份功勞。若不是王爺還了我的藥簍,這藥丸也製不出來,便送你一份了。”


  見她如此大方地坦白,裴寒也不好再說什麽。隻是眼眸微垂,將眼底的笑意與興味盡皆掩藏。


  真是有趣,她總是給他帶來各種各樣的驚喜。越是相處,便越是被她吸引,無法自拔。


  睿智、果決、動靜皆宜,而又滿身秘密。讓他忍不住去探尋更多,去挖掘她更多的秘密。


  裴寒低低一笑,五髒六腑的痛感似乎都在這一刻消失不見。


  馬路一路疾馳,很快便到了藥泉所在之地。想起上次的尷尬,夏秀敏明智地在山上就止住了腳步,在裴寒戲謔的目光中淡然地扭頭望風景。


  裴寒褪去全身衣物,步入藥池的泉水之中。溫暖的泉水從四麵八方湧來,將裴寒整個包裹,他打了個顫,體內氣血翻湧。


  巨大的痛楚將裴寒吞噬,他用盡所有的力氣咬破自己的舌尖,勉強才保住清醒,血腥味在口腔中漫開,裴寒握緊了拳頭。


  “哎?又是你這個女娃娃,你怎麽跑這裏來了?”


  夏秀敏正扯了一根狗尾巴草在指尖纏繞,聽到聲音抬起頭,入眼的便是一個八字胡的小老頭,對著自己一臉驚奇的審視。


  “你是?”夏秀敏遲疑地挑了挑眉,難道這人跟自己認識?

  陳公撫了撫胡子,正要跟夏秀敏說上兩句。一旁站著的黑衣暗衛已經麵無表情地開口:“陳公,王爺正在藥池中,還請您過去看看。”


  陳公“呀”地叫了一聲,快步就往藥泉那邊走。邊走邊衝夏秀敏擺了擺手,揚聲道:“我先去看看裴小子,待會兒再來與女娃娃嘮嘮話!”


  夏秀敏有些無言,心道這不會就是裴寒口中的那位神醫的吧?且不說醫術如何,單說那通身的氣度,也是一般人無法比擬的。


  她蹲下身子盯著地上的野草發呆,想起前生種種,心頭酸澀無比。


  卻在這時,從藥泉方向傳來一聲嘶啞的低吼,夏秀敏猛地站起了身子。


  也夏不得男女有別,她朝著藥泉的方向便跑了過去……


  裴寒盤腿坐在藥泉之中,陳公並指一針直刺裴寒的五腧穴,裴寒身子一顫,吐出一大口血。夏秀敏盯著裴寒英俊的側臉變得扭曲起來,心中也是一跳。


  他中的毒奇邪無比,她曾在爹爹的一本小紮上見過一段描述,但具體的解法她也並不知情。看陳公的手法,應當也隻能壓製毒素,並不能完全解除。


  長此以往,裴寒終究還是一個死。


  夏秀敏歎了一口氣,這人畢竟是原身的未婚夫,就這麽看著他死她委實不能忍心。可,要如何才能解毒?


  正在思量的空隙,陳公已經收了針,麵容肅穆。裴寒睜開眼,側頭看向陳公,見他臉色嚴肅,不禁苦笑道:“陳公,是不是我的傷勢又嚴重了?”


  “老夫雖然將毒素重新逼回脈絡,但是仍有餘毒在筋脈中殘留,若是不能找到解毒之法,無法清除餘毒,怕是情況不容樂觀。”陳公心頭沉重。


  裴寒黑亮的眸子變得黯然,繼而又笑道:“倒也無妨,總歸不是今日就死,我們還有時間,會找到辦法的。”


  見他強裝鎮定,陳公隻好沉痛地點頭,麵色仍不見絲毫緩和。


  筋脈中猶有餘毒,武華王爺這命,仍舊懸在鬼門關前啊……想要解毒,難啊!


  等到裴寒完全從藥泉中出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夏秀敏蹲在篝火旁邊,裴寒的兩個暗衛正架了樹枝在烤著從河裏逮來的魚。


  因為想著裴寒身上的毒,夏秀敏有些心不在焉。她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著火堆,明亮的火光中映照著她的側臉,柔謐而美好。


  因為近些日子的調理,她臉上的傷疤已經好了許多。黑色的膿伽脫落了大半部分,留下零星幾片散落在側臉上,卻並不影響她姣好的容貌。她的頭發濃密而烏黑,被鬆鬆地挽起,餘下幾縷垂在耳畔,更襯得側臉線條柔美溫和。


  這幅模樣落在裴寒眼中,他前進的步子微滯,竟有一瞬間的心動神搖。


  “你好了?”夏秀敏抬頭看到裴寒,隨口問道。


  “嗯。”裴寒回神,在夏秀敏身旁坐下,笑道:“剛才嚇到你了?”


  “那倒沒有。”夏秀敏接過暗衛遞過來的烤魚,小小地咬了一口:“我隻是覺得疑惑,看王爺的樣子,似乎不是能中這種毒的人。”


  裴寒的臉上殺意一閃而逝,他微微垂眸,側臉隱在黑暗中,瞧不出臉上的情緒。


  夏秀敏瞟了他一眼,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裴寒卻低低地笑了:“各人有個人的命數,我的日子其實並不如你好過。”


  夏秀敏聳聳肩,知道自己怕是戳中這王爺的痛處了。索性不再言語,專心咬著手中的烤魚。


  陳公從方才就不知道去了何處,此刻卻一副天人之姿從叢林深處走來。他身後跟著一名暗衛,手中拎著一個背簍。


  陳公笑著從背簍中拿出一味藥草,笑眯眯地對裴寒晃了晃:“哈哈,好小子,前些日子我遍尋這草藥不找,今日倒是在這林子中找到了,運氣好得很!”說著,還拿到夏秀敏眼前轉了一圈。


  裴寒見狀心頭一動,意味不明地看了夏秀敏一眼,道:“秀敏對藥草頗為有興趣,陳公今日若是有空,不如指點秀敏一二。”


  陳公胡子抖了抖,傲慢道:“她感興趣我便要教她了?那老夫每日要教導的人豈不是要成千上萬?”


  見他還不樂意,夏秀敏在心底嗤了一聲,正準備反駁拒絕,卻想到在來時想到的,為自己尋找“師父”一事,便閉了嘴。隻是那雙明亮的荻花眸往裴寒身上微微一掃,眼中情緒莫名。


  裴寒隻作不覺,對著陳公作了個揖,恭敬道:“教導之事自然還是要看陳公您的意思。隻是,她身份特殊,陳公便是瞧在我的麵子上,也勞煩能教她一二了。”


  堂堂武華王爺身段放得如此之低,陳公自然不好再為難。再加上他本就與裴寒交好,更是要給他點臉麵,因而撫了撫胡須,勉強道:“既然如此,那老夫便應下了。”


  頓了頓,他又強調道:“隻一點,你若是拜我為師,必須在教導上完全聽從我的吩咐,不可陽奉陰違。”


  “這是自然。”裴寒一口應下,見夏秀敏仍毫無表示,輕推她一下:“秀敏乖巧聽話,自然會悉心聽從陳公的教導。對嗎,秀敏?”


  夏秀敏仿若沒有發現裴寒的用心,用一雙清亮的眼眸將陳公上下打量一番,目光中竟帶著些許高傲和嫌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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