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5章
夏秀敏回到自己的院子的時候已經很晚了,但第二天一早她便起來洗漱穿戴。
老夫人身子大好也有了些精力,按照規矩她是要去養年苑給老夫人請安,屆時夏擎生和陶玉然等人也都會在場。
人物這樣齊全的場合,當真是拆穿陰謀的大好舞台。
“祖母大安!”夏秀敏微微頷首,目光與老夫人一交錯,眼底隱含了一抹精光。
“起來吧。”老夫人淡淡道,又不動聲色的瞥了眼坐在夏擎生旁邊的陶玉然。
夏秀敏這才緩緩起身,卻一下子沒站穩踉蹌了一下,手揮到了桌子一下子打翻了上麵的什物。
“啪――”東西掉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陶玉然夏瑾樂等人還在為夏秀敏的出糗偷笑,可是卻在定神看清掉在地上拿東西時一下子冷了臉。
尤其是陶玉然,她甚至一下子站了起來。
“你怎麽了?”夏擎生原本就因為夏秀敏的失禮皺眉,現在看陶玉然也這樣不受規矩更是不悅。
然而夏秀敏卻根本沒理會這邊的動靜,一邊假意抱歉道:“祖母真是抱歉,竟然打碎了您心愛的茶具。”一邊低頭撿著地下的碎瓷。
這被打碎的東西就是昨天晚上被發現有問題的紫砂壺。
它會出現在桌子上也根本不是偶然,這是夏秀敏昨天跟老夫人商量好的。
而此時此刻,夏秀敏就在地上看似收拾實則搜尋那些毒藥。
夏秀敏突然捏起一小撮看上起像是茶葉卻紫色發紅的東西,雖然語氣疑惑,但她自己卻心知肚明:“恩?這是何物?”
“啊。”夏秀敏站起身來,忽然不可思議的喊了一聲,那臉上的表情就好像昨天夏瑾樂對劉大夫一樣:“這……這裏怎麽會有這種東西。”
陶玉然和夏瑾樂在看到夏秀敏捏著的東西後都感覺遍體生涼。
老夫人此時的臉色也極為難看,她已經猜到這東西應當就是夏秀敏所說的讓她中毒的東西了,卻仍要忍住憤怒陪夏秀敏演戲:“秀敏,你認識這東西?”
“祖母,此物叫做零餘草,是……毒藥啊。”此言一出,全場嘩然。
尤其是夏擎生,拍案而已:“這東西是從母親的茶壺裏出現的,難道有人想加害母親?”
老夫人轉向已經臉色發白的陶玉然,冷聲道:“玉然,此物你可認識?”
陶玉然知道事情敗露,卻仍抱著僥幸死不承認:“妾身……並不知道什麽是零餘草。”
“混賬!”老夫人終於忍不住怒斥道:“這紫砂壺本就是你送給我的,你會不認識壺中之物?當初還說什麽秀敏克損我,我看根本就是你栽贓陷害。根本是你想對我不利!”
陶玉然聞言,撲通一下子跪到地上,立刻哭的梨花帶雨:“母親,妾身冤枉啊,妾身平素待你恭順體貼這有目共睹,妾身怎會有加害你之心呢?”
夏擎生放在平時必然會對陶玉然憐愛疼惜,可是今天是事實擺在眼前,他也忍不住道:“玉然,我也記得當初你獻上此物時是說專門給母親定做的。今天這零餘草就從其中掉落,你……”
“老爺,連您也不相信我嗎?”陶玉然一看夏擎生都不向著自己了,頃刻哭的更慘了。“老爺,我為這個家,為您操碎了心啊,我怎麽會謀害母親,我……”
說話間,她卻給夏瑾樂遞了個眼神。
夏瑾樂攥了攥拳頭,最終咬牙,一下子扇了自己身邊一個侍女的耳光,又低頭拾起地上的碎片渣子,嘴中大罵著:“狗東西,你竟往茶壺裏藏了毒藥栽贓我母親毒害祖母!”
也不看那侍女茫然而驚懼的臉,狠狠地將那渣子對著她戳了過去。
皮肉破裂的聲音讓人心驚,夏瑾樂是下足了狠力氣,那尖銳的碎片沒入了侍女的心口,瞬間鮮血如花。
那侍女張張嘴想要說些什麽,卻隻聽得到嘶嘶的氣流聲,她不甘地看著夏瑾樂,卻再也沒有了聲息。
“瑾樂你……”夏擎生也看著夏瑾樂,一時間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他實在無法相信,自己一直寵愛的大家閨秀典範般的二女兒竟在頃刻間就殺了一個人,甚至是不眨眼的。
夏瑾樂則在看到侍女昏死過去之後,假意難以置信的表情,朝著夏擎生道:“父親,這紫砂壺從取來到送給祖母都是她拿著的,一定是她在中間動了手腳將這毒藥嵌進了茶壺裏,才導致我母親蒙受這不白之冤。”
說完,流出看似害怕的眼淚,嗚咽道:“我……我一時氣憤不已才……我沒想傷她的,我真的沒想傷人。”
陶玉然也被夏瑾樂的舉動嚇了一跳,原本她隻是想讓夏瑾樂幫自己解圍,卻沒想到她用了這樣極端的方法。
然而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趕緊為自己澄清:“老爺,妾身真的沒做過,就如瑾樂說的,從頭到尾都是這個侍女在拿著東西啊,妾身根本沒機會動手。”
夏秀敏冷笑,嗬,這東西明明是在製作的時候就被放進紫砂壺裏麵的,而她隻需吩咐一下就可以了,哪裏要親自動手。
隻是如今一切都要看夏擎生,夏擎生若要袒護,那陶玉然就能借著這個由頭脫身,若追究,那陶玉然就脫不了幹係。
“你我心裏都有數,為娘老了,這事,自然就交給你來辦了。”老夫人看著夏擎生,默默的施加壓力。
夏擎生看著自己嬌寵的女人和死去的侍女,為難了半天,最終閉上眼睛,狠心道:“侍女妄圖毒害老夫人,來人,將這毒婦的屍身拖去後山喂狗!”
老夫人微微淡笑,嘴角裏滿是苦澀,眼底也失了光彩,無奈的搖頭,隨即也抬起頭,看著眾人道:“罷了,將現場收拾了,你們都走吧,我累了。”
夏秀敏對於夏擎生的懦弱退縮不由得有些反胃,但事已至此也沒辦法,雖然陶玉然沒有受到應有的懲罰,但老夫人明顯已經將她記恨在心了。
老夫人雖然平素不表現,但夏秀敏知道她肯定也不會這麽輕易作罷,以後對陶玉然的報複自然不在話下。
而夏瑾樂剛剛的舉動想必也對夏擎生觸動頗大,現在他該認清自己的兩個女兒到底哪頭熱哪頭涼了,於是便虛虛地告了退,走出了養年苑。
花園的好景致勉強讓夏秀敏靜了靜心,剛想回房卻忽然聽到背後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左肩被人猛的撞了一下。
夏秀敏踉蹌了一下,還沒抬頭就被一股馥鬱的脂粉味兒嗆的咳嗽,緊接著就有些不太好聽的話撞進耳朵。
“是哪個不長眼睛的敢擋本姨娘的路啊。”這聲音嬌嗔甜膩,讓夏秀敏一身的雞皮疙瘩。
她抬頭,正見一個身姿曼妙手執輕紗的女人站在自己麵前,前擁後簇四五個奴婢,看起來派頭甚大。
“呦嗬,我當是誰呢,這不是大小姐嗎?”那女人看清夏秀敏的臉,一臉嘲諷的說道。而夏秀敏也在這時認清了眼前的人。
於敏心,夏擎生的第七房姨娘,以前是個戲子。生平最大的愛好就是炫耀,炫耀自己的好身材,好容貌,好歌喉,性格那是要多跋扈野蠻就有多跋扈野蠻。
“你看你,出來了也不打個招呼。我老遠看著個寒酸的女子在咱們後花園,還當是乞丐混進來了呢。”於敏心用帕子掩著嘴嗤笑道。
夏秀敏看了看自己身上素淨的衣服,又看了看於敏心的錦衣華服,的確是不成正比,但也沒到乞丐的地步吧。她這樣子分明是故意挑釁。
“於……姨娘。”夏秀敏說出後麵連個字的時候語調著重:“按照規矩,我是侯府嫡小姐,而你隻是個妾,要打招呼也是你在下我在上。”頓了頓,又裝作恍然大悟的樣子:“哦你瞧瞧我又忘了,於姨娘您在戲樓裏當頭牌當慣了,一時半會兒確實順不過來呢。”
夏秀敏知道於敏心最痛恨的就是別人談論自己的小妾身份和自己的戲子出身,眼見著說完這句話於敏心的臉色就青了。
“賤人!”於敏心厲斥一聲就要衝過來,揚起手就要掌夏秀敏的臉,卻被夏秀敏伸手抓住。
“於姨娘,您這是要翻了天嗎?”夏秀敏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臉上卻帶著笑容,讓人莫名顫栗。
於敏心瞪大眼睛看著夏秀敏,恨不得裏麵射出毒箭。
她沒想到半年時間夏秀敏會改變這麽多,從前在府上誰不知道這個大小姐早已名存實亡是個好捏的軟柿子。
於敏心和其他幾個姨娘也不是沒打過她,甚至一些大丫鬟都敢對她出言不遜,但對此夏秀敏從來沒有反抗過。
懦弱,怕事。
這是夏秀敏從前的代名詞。
“夏秀敏,你放開我!”於敏心大叫一聲:“你要敢捏傷害我的手腕,看老爺不收拾你!”
夏秀敏知道於敏心在夏擎生麵前挺得寵的,有囂張的本錢。
當然這個於敏心能在這裏橫著走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她足夠勢利能放下身段巴結任何人,自從陶玉然上位之後她更是成為了陶玉然的一條狗。
陶玉然看不慣什麽人,永遠不用自己出手,於敏心會爭著搶著的出頭,而陶玉然又向來覺得她這個非親生的嫡女礙眼,所以人前人後沒少給她使絆子,於敏心更是狗仗人勢的欺負她。
不過如今,也是時候該讓她們還還賬了。
“於姨娘,我早就被停了禁閉,難道你就沒聽到什麽風聲嗎?”夏秀敏眯著眼睛看著於敏心,笑的有些危險。
於敏心不自覺得瑟縮了一下:“什麽風聲?”
夏秀敏抓著於敏心的手驟然變緊,疼的於敏心吸了一口涼氣,但還沒等說出話來,就被夏秀敏用她自己的手扇了自己耳光。
“啊!”於敏心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感覺臉上火辣辣的疼,夏秀敏用的力氣很大。邊上的侍女們都慌了神,趕緊上前去扶,卻被於敏心厲聲製止:“誰都別扶我,快去叫老爺!”
於敏心一臉的氣氛,漂亮的臉上半邊臉都是掌印,她委屈的捂著,但語氣仍然傲慢:“夏秀敏,你敢打我,我倒要讓老爺看看你是個如何不懂禮數的野丫頭!”
夏秀敏看著蠻不講理的於敏心,目光居高臨下:“於敏心,我今天不光要打你,我還要放出消息告訴所有人你今天被我打。放心,爹爹不會不知道的。”
“你……你什麽意思?”於敏心被夏秀敏的反常弄得有些悚然。
夏秀敏柳眉一豎,揚聲道:“現在在你們麵前的夏秀敏,早就不是任人欺侮的膿包了。我今天就借你的臉,告訴所有不知高低尊卑的人,這定國侯府最終還是姓夏,而我就是夏家的大小姐!”
於敏心被夏秀敏的氣勢震懾,一下子竟有些心虛起來。的確,夏秀敏現在給人的感覺跟以前完全不一樣了。
“於姨娘,你不是不懂規矩嗎,好,我今天就給你講講規矩。”夏秀敏半蹲下來,伸手捏住了於敏心的下巴與她視線齊平,語調緩慢而冰冷:“在這夏家,第一的是我祖母,第二的是我父親,你呢?他們跟你的遠近親疏你敢說比我強嗎?你說我是野丫頭,很好,那你在夏家又算個什麽東西,這一磚一瓦一針一線你憑什麽資格擁有她們?因為你的美色嗎?那我隻能送你兩個字,戲子!那些,不過是打賞給你的!”
於敏心被夏秀敏抓著罵得這樣狗血淋頭,卻一句話也反駁不出來,不是她口齒不伶俐,而是在這樣霸氣奪人的夏秀敏麵前她根本張不開嘴。
而邊上的侍女更是低著頭大氣而都不敢出。
夏秀敏看著這些紙老虎,冷哼了一聲,站起來卻看到聞訊趕來的夏擎生,看得出來他的臉色不好,甚至可以說是怒氣衝衝。
“父親。”夏秀敏頷首行禮道。
夏擎生理都沒理她直接上前將於敏心拉了起來,看到她滿臉淚水以及左臉上的紅印子可謂是滿臉心疼。而於敏心也是看出了這點,嬌嗔道:“老爺,您看秀敏把我給打的。”
“秀敏。”夏擎生不分青紅皂白就冷聲對夏秀敏訓斥:“敏心好歹是你庶母,你怎麽能動手呢?”
夏秀敏看著被美色迷昏了頭的夏擎生,眼底一抹鄙夷,但語氣依舊淡淡的:“父親,先動手的是於姨娘,先罵起來的也是於姨娘,我不過是保護我自己罷了。”
“保護自己?”於敏心趴在夏擎生懷裏,語氣好不委屈:“保護自己用得著把我傷成這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