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4章

  頭腦又很聰明…算了,不說這個了,那我至少問問你我和裴寒差在哪裏吧,這總會有個理由吧。”其實裴祺知道夏秀敏的這個回答就是在換個方式拒絕他,他畢竟也不傻,怎麽可能理解不了這串話的意圖。


  不如說,他有點感謝夏秀敏沒有直接拒絕他,否則他可能真的會低沉個幾天吧,到時候在懷著低沉的心情死去,他豈不是要成為個怨念鬼了。


  然而對於夏秀敏來說,這個問題她也實在沒法正麵回答。她猶豫許久,最終總算說道:“你並不差,畢竟淩飛不是一直喜歡你嗎?這個問題你適應套在任何人身上,或許淩飛也在思考自己與我差在哪裏…我無法給出確切的答案,但我隻能說人各有思想,就比如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喜歡裴寒,你也不知道為什麽會喜歡我一樣,我們每個人都不差,隻是追求、理想、目的不一樣…不知道這個答案,你滿意否?”


  “…”裴祺沉默了一下,一時間居有點不知如何接話,他思考了好一會,才總算是與服氣的語氣說道:“我真是敗給你了,雖然實際上你並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但是仔細想想,你說的或許也都沒錯…恩,那我就再問問你接下來有什麽打算吧,可以的話,希望隻有這個問題,你能夠證明回答我。”


  “你真的想知道?也許我的想法會傷害你。”夏秀敏如實的回答。裴祺卻並沒有思考太多,他笑了笑道:“你至今為止已經傷我夠多了,不差這一點,你就說吧。”


  盡管聽著這句諷刺的話,讓夏秀敏有點鬱悶,但她卻決定把自己的想法同打算告訴他。


  她這次沒有過多的思考。前兩個問題她確實是幾分為難不好回答,但相對的這個問題,也許是她最想和裴祺說的也說不定,盡管這可能會讓裴祺受打擊。她在腦內想了些許沒用的雜事,接著她以堅定的語氣說道:“我想讓裴寒做皇帝。”


  “…呃,你是認真的?”裴祺一時間被她的話弄的有點不知說什麽。這或許是夏秀敏到牢房來看望他後作出最誇張的一個表情。他此時望著夏秀敏驚呆的瞪大眼睛注視著她。因為他生怕自己剛才是聽錯了什麽。


  “當然是認真的。”夏秀敏這麽回答。


  裴祺聽到這個回答,倒是沒有和夏秀敏預料的那般受傷或者打擊,他反倒是有一種敗筆的趕腳。他說道:“哈哈,我真的是完完全全的輸了,雖然我不想承認輸給了自己弟弟,但是我現在要在這裏承認,我確實輸給你了,夏秀敏。”


  他之所以會三番五次向夏秀敏承認自己的敗筆,那是因為通過與她的對話,他逐漸意識到了自己這一生的追求都是錯的,不管是夏秀敏還是西周版圖,亦或者是其他的權利和地位,在現在的他看來,這些都是毫無意義的爭論,他想:如果自己僅僅是個普通人,沒有這些過多雜亂追求的理想,是否他現在過的依然很普通呢?


  但是他知道,現在才去思考這些,早就已經晚了,盡管意識到自己是錯的了,他也無法翻身了。這就是惡人的結局,而他也就是扮演惡人的這個演員了,更正確來說,他本身就已經是惡人了,畢竟演員隻要下了舞台,就和惡人毫無關聯了,可他此時卻已經沒有舞台可下了,不管做什麽,不管說什麽,他都僅僅是個公認的惡人,一個即將等待處刑的惡人。


  雖然事到如今,他不會說什麽怕死,但是和夏秀敏聊過天後,裴祺卻十分的輕鬆。盡管在最開始被關押到這裏的時候,他還會充滿欲望的想著逃出去之後的事,亦或者怎樣才能逃出去之類的。但是現在他反倒是覺得這樣就挺好的。


  而且聽了夏秀敏的這個打算後,他更是反省了他這個不合格皇帝的一生,更是發自內心的覺得:或許裴寒真的比我更適合這位置吧。他終其一生追求的權勢和地位,裴寒似乎從來都沒有放在眼裏過,那人和他不一樣,從來都是雲淡風輕的坦蕩蕩,從來,在天下人麵前,都是一副瀟灑自如的心態,他知道,或許天下人,正要的就是這樣的皇帝,不知不覺的,裴祺會有些難過,因為有些事情,似乎是命運注定了的,越是不去緊緊抓住的東西,卻越來的靠近了你,裴寒就是這樣,對於皇位而言,那人比起自己做的各種心機和努力,又算得上什麽,那人什麽都不是,可最後的結局呢,卻變成了最讓人想象不到的一麵。而裴寒,卻是這一切他想要的所有東西的擁有者,包括江山,包括夏秀敏,還有他所有的心機,所有的一切。


  他正思考著這些,夏秀敏卻突然打算他的思路,她說道:“對了,還有一件事想告訴你,官婉兒和上官洪圖…她們兩人都已經死了,雖然最後才告訴你,有點抱歉,其實是不是不告訴你比較好呢…希望你不會太難過。”


  裴祺聽到夏秀敏的這個發言,表現的卻並沒有很激動或者很傷心,甚至連眉毛都沒有挑動一下,這兩人明明是他的妻子和老丈人,可他卻絲毫不關心,不在意。不過這也難怪,盡管一個人是妻子一個是老丈人,但是實際裴祺從來都隻是把她們當成眼中釘罷了。


  如今她們死了,自己反倒是輕鬆些了,更是毫無掛念了,想想他這一生也確實做盡了壞事,皇帝的位置也早就厭倦了。剛好夏秀敏想讓裴寒做皇帝,那他這個將死之人,倒不如主動讓出皇位。


  他思考著這些,嘴角上洋溢起了無所謂的笑容,那笑容就好似放棄了一切,接受了一切般,他對夏秀敏說道:“是嗎,她們死了啊,倒也無所謂了,你身上帶著紙嗎?借給我用用。”


  夏秀敏略有些好奇的問道:“你要紙幹什麽?”


  “當然是寫辭掉皇帝的血書了…怎麽,你不是說想讓裴寒當皇帝嗎?”裴祺這麽說完,夏秀敏直接愣住了,因為她實在沒想到裴祺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她一時間甚至懷疑裴祺是不是在耍她。


  亦或者懷疑自己是不是在於裴祺談話的途中睡著了在做夢,畢竟自己所認識的裴祺可不是會說這種話的人。在自己的印象中,他一向粗暴又任性,所以他如今說出這樣合理的話,在夏秀敏看來反而是不合理的。


  “沒聽到我說話嗎?別發呆啊。”裴祺見她久久不回應,便這麽問道。這句話才總算將夏秀敏拽回了現實中來。她疑惑的摸索了一下身上的口袋,紙倒是沒找到,不過找到了一塊手帕,她問道:“這個也可以嗎?”


  裴祺點頭表示沒問題,接著他一邊咬破自己的手指在手帕上寫字,一邊開玩笑似的和夏秀敏說道:“你還真是不客氣,我還以為你會說想讓裴寒用自己的努力當上皇帝呢。”對於這個笑話,夏秀敏也隻是一笑而過,她並沒有過多的發表意見。


  就裴祺寫完血書,並交給夏秀敏的時候,她過目了一便,發現他寫的居然真的辭退皇帝的字,本來還抱著他是不是耍自己的心態交給他手帕的,卻沒想到他居然真的這麽做了,這就足夠讓她吃驚一會了。


  她把手帕收好後,然後總算開口問道:“這樣真的好嗎?”


  “有什麽不好,妻子也死了,兵馬也被扣了,如今我人也在牢房裏,喜歡的女人更是和自己的弟弟成親了,我還能有什麽掛念呢?還是說,你有什麽不滿?”裴祺這麽問道,夏秀敏卻是搖了搖頭,她朝裴祺笑了笑,這一次,是她發自內心的笑,既然不是敷衍,也不是應付,而是確確實實發自內心的笑容。


  裴祺因為這笑容看的出神,甚至不由得在內心想到:是啊,這樣真的好嗎,自己又為什麽要這麽做呢?真的是因為放下了一切嗎?還是僅僅想看看她這樣的笑臉呢…他這麽想著,接下來便聽到夏秀敏對他說道:“沒有,我覺得你總算步入了正軌。”


  盡管夏秀敏是發自真心說的這句話,可在裴祺聽來,卻是充滿了諷刺。步入正軌…也就是說,他之前一直走的路都是歪的嗎?不過想想也是,他至今做的任何一件事,不都是因為他的貪婪和欲望嗎?明明是個皇帝,卻沒有為人民著想過。


  算了,事到如今,再去想這些還能有什麽用?而且就算讓他在重新走一遍這條路,他恐怕還是會步入歧途,如此他放下一切,才是對的選擇。也許他確實隻是想看看夏秀敏發自內心的對自己微笑也說不定,不過他其餘的心情也並不是虛偽的。


  或許這個選擇會讓他在邢台上後悔,但是他相信,在夏秀敏的引導下,自己所做的這次選擇是對的。


  夏秀敏反複翻閱了幾遍手帕上的文字。血確實是裴祺當場咬破手指流出的,手帕也確實是她當場交遞給他的,文字也確實寫著傳位給裴寒,隻是夏秀敏卻久久不能夠平靜。


  盡管有了這傳聞血書,裴寒想要登為皇帝會更加容易,可是她至今仍然無法理解裴祺為什麽會突然如此輕巧的放棄皇位,就算他是一個將死之人,可依照他的性格,也絕對不可能會這麽做才對啊。


  他口口聲聲說是敗給了自己,難道他是在傳達什麽嗎?盡管她可能了解裴祺不夠透徹,但裴寒和他可是兄弟,他總歸算是了解他吧,但是裴寒在得知傳位書的時候,也是露出了驚奇的神情,宛如是過分超出意料之外。


  他驚訝了些許,隨即便問道:“你是不是和他說了什麽?”裴寒盡管如此問,但也絕對是懷疑,或者不信任,他隻是覺得裴祺臨死前非要見秀敏一麵,一定是有什麽原由,可這原由也過多突然,讓他不禁產生了疑惑。畢竟如果裴祺真的想交給他傳位書的,為什麽不在當時直接交給他呢?

  “沒有,隻是他後來問我有什麽打算,我說希望你成為皇帝,他便寫了這張血書。”夏秀敏解釋著,裴寒便陷入了少許的沉默。


  “是嗎…”裴寒如此敷衍,內心卻也萬般糾結。他想:自己那不成熟的哥哥一定是已經意識到生平所犯下的錯誤,所以想用這張傳位來表達他的歉意吧。可是時間總是這般無情,等知錯者想要悔改之時,機會也早已用盡了,就算他依然懷念年幼時的兄弟情分,但是他卻也沒資格取消裴祺的。亦或者裴祺就是在抓住這點,所以才會寫下血書的呢?這會不會可能是他的一個陰謀?裴寒在內心這般想著,便更加糾結起來。


  夏秀敏在離開天牢,回到房間後,就不斷的在思考裴祺為什麽會這麽做,雖然他可能是覺得反正他即將要死,與其保留皇位,不如直接傳給自己的弟弟。可就如裴寒剛才所說,如果他真的這麽想的話,為什麽不在之前就把血書交給裴寒呢?


  他真的是因為自己僅此一句話改變了嗎?夏秀敏幾分不敢相信。她坐在桌前,一邊喝著杯子中的紅茶,一邊走神的想著這件事。


  而時間倒退後三個小時前。這個時間正是夏秀敏接過了血書,並且離開牢房的時間,裴祺望著自己今生永遠與他無緣的這個女人,再次露出了自嘲般的微笑,他無奈的搖了搖頭,小聲的自言自語說道:“不屬於我的終究不屬於我嗎?如果我沒有一味的追求這些不屬於我的東西,也許我的下場不會落得這個地步吧,真是諷刺啊,這就是屬於我的結局嗎。”


  等夏秀敏的身影徹底消失後,他環夏了牢房的四周,看著黑漆漆的環境,在想起往日舒坦的生活,他便感覺自己可悲。盡管是些無關緊要的人,可這時候他卻想起了他的妻子上官婉兒,他想:如果沒有滿是欲望的去追求那些不屬於我的東西,而是安分守己的過好自己的日常,恐怕他現在也應該很幸福吧。


  即便他是真的不喜歡這個女人,但是想想如若將來能有個嬰兒可抱,且那嬰兒學會走路、學會說話,不停的喊他:爹爹。想想那番場景,豈不是也很美妙,隻可惜,自己不懂得珍惜,所有的所有,都是不可能實現的夢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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