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2章

  “歲夕,不論我是誰,做了什麽,你都願意陪著我嗎?”


  這是說的什麽話?歲夕心裏想,自己的心意和決心,別人不清楚,他還不知道嗎?在那碧麗堂皇的皇宮裏,每日那麽多心計和打算,自己不也和他並肩挺了過來?歲夕抬頭望著西子昱,目光裏的篤定輕易流瀉,說:“當然。”


  “恩,我知道,這樣我就不算負你了。”自己坐擁天下能給她的好尚且不夠多,日後自己不再是皇上,榮華富貴什麽的再也不能保證了,真有種辜負了她的感覺。然而,西子昱說的話,歲夕並不能理解。


  “子昱,發生了什麽?”


  “進屋說。”西子昱小心翼翼地扶著歲夕,走進屋裏坐下了。


  “子昱,你快告訴我。”歲夕知道西子昱要付出的代價比自己的重,也比自己的難以割舍,甚至比自己的要牽扯更多的人事。


  “幻大師說,若我肯陪你四處雲遊,便換來你和孩子的安康平安。”西子昱說的輕描淡寫的,但是歲夕一下就解讀到了他這話的意思。不是陪她四處雲遊,是要放棄皇位,給孩子改命花的是西子昱本可坐擁的天下的命運!


  “不可能,絕對不行!”歲夕情緒極其激動,眼圈泛紅。他是西周的皇帝,江山社稷,百姓安樂,是他與生俱來的使命,這些年在宮廷,自己也是陪著他將那些奸計一一化解,經曆動蕩和四麵楚歌的時刻,並肩看過天地浩大,自己和孩子決不能這樣辜負他。決不能,歲夕堅定地告訴自己。


  西子昱看著眼前這個為自己生兒育女,不懼怕一切代價的女人,誰能想到人前光鮮的西周皇後,在人後為他為了西周吃過多少苦,流過眼淚甚至流過血。這一次,換自己為她付出一次。


  “歲夕,你聽我說。”西子昱企圖安撫歲夕,以使她同意自己的決定,“我會將國體大事交給一個適合的,你我都信任的人手上。我們去雲遊四海,去塞外牧羊,去江南看煙雨蒙蒙,去你想去的地方,直到有一天,我們累了倦了,就找個地方隱居下來。歲夕,我們不再過那種高處不勝寒的生活,好嗎?”


  好,她一直想這樣,一家人,三個人,四海為家,看遍天下風景,不為那些繁雜的世俗之事傷破腦筋。然而,她從不奢望真的離開現在的生活,雖說多風雨多艱險,但是自己和他都走過來了,努力這麽多,怎麽可以說放棄就放棄?


  歲夕把頭埋進西子昱的懷抱裏,低頭的一瞬間,眼淚就不爭氣地落了下來。恍惚之間,仿佛回到了新婚之夜,西子昱想哄歲夕笑一下,便在掀開蓋頭之前說:“別低頭,鳳冠會掉!”歲夕一直覺得這是個特別棒的笑話,今生聽過一次就已經萬幸了。這會,突然想到那裏去,歲夕真是一下就心疼得不行,初嫁給西子昱的時候,他還是個陽光的少王爺,後來自己眼看著他為了這皇位這天下權勢,步步為營,受奸人殘害,不得已和兄弟爭鬥,終究看著比之前萎靡了不少,這個男人為了自己準備放棄一切。歲夕哭出了聲來,西子昱嚇了一跳,以為自己弄疼了她,想要拉開歲夕的臉來看看,歲夕一直埋著頭,雙手死命地抱住他的腰。


  西子昱也不之一要她抬頭給自己看,隻是撫摸著她的背脊,聽著歲夕的哭聲漸漸微弱。良久,西子昱都沉默在歲夕的哭聲中,歲夕自己搽幹淨臉上的淚水,抬頭時,眼眶中還淚水晶瑩欲滴,西子昱才發覺自己的眼眶也紅了。


  歲夕忍住哭聲說:“子昱,我愛你。”


  “我也愛你,歲夕。”西子昱回應道。


  ――


  夏秀敏在院子裏抱著裴羽走動,綠佛匆匆地進院來,滿臉焦急。夏秀敏迎上去問:“怎麽了?”


  “小姐,可能出事了。”綠佛貼近夏秀敏的耳旁說。


  “快進來。”夏秀敏轉身領著綠佛進屋了,懷中的裴羽仿佛感受到了氣氛驟變,也不像剛剛那樣嚶嚶學語了,立馬安靜下來。


  裴寒正在房間裏看書,見夏秀敏一臉凝重地闖進來,趕忙問:“怎麽了?”


  裴寒比夏秀敏要高一點,所以,夏秀敏踮著腳附在裴寒的耳邊說:“裴祺來西周了。”裴寒怔了一下,自己原以為,躲到這與北趙敵對的西周來,裴祺就再也沒有辦法了。


  “嗬。還是來了。”裴寒雙眼望著窗外,又問:“他在哪裏?”


  “綠佛說,她隻發現裴祺手下的人,還沒有見到裴祺本人。想來裴祺的性格,也不會正大光明的來西周,必然是做極多的掩護的。”夏秀敏分析道。


  自己的和哥哥的爭鬥仍舊沒有停息,隻要他還在世,他就不會放過自己的,裴寒想。


  “秀敏,你這樣···”裴寒和夏秀敏耳語了幾句,便又坐下看書,夏秀敏了然於胸的點點頭,關上門出去了。順勢看著周圍的情形,洞察力她一向都不缺的。


  裴祺來了西周,但是連綠佛武林盟主這麽強大的關係網也沒有打聽到他具體的住處,看來這次自己的哥哥是下了狠心了。裴寒已經無心看書了,手中的書拿起又放下,放下又拿起,心裏有些焦躁。


  翌日,早晨霜露將幹未幹之時,西子昱和歲夕就來到了幻琉璃的院子外等候。院門緊閉,牆內的花枝越過院牆來看外麵的世界。歲夕依在西子昱的懷裏,時不時地抬頭看看西子昱,時不時地又低頭沉思一會,弄的西子昱不知道自己該笑還是該怎麽樣。他們這樣的親昵,似乎在很久以前,想都不敢想。但如今,他們的關係已然變得這麽好了,西子昱都很珍惜。


  “皇上,皇後請進來吧!”院牆內飄來幻琉璃的聲音。其實,他們二人本打算一直這麽等著幻琉璃醒來的,但是竟然隻等了這麽一會。


  二人推門而入,幻琉璃站在亭子外,白衣飄飄,仙風道骨,似仙人下凡一般。


  “幻大師可是怎麽知道我們就在門外的?”西子昱問。


  “哈哈哈!”幻琉璃仰頭一笑,笑聲十分爽朗,然後接著說:“貧道猜的。”目光之中透著一絲狡黠。


  西子昱聞言,也笑了,說:“大師真會開玩笑。”


  歲夕正色道:“幻大師,我們此次來,是想···”幻琉璃舉起一隻手,示意歲夕不用說了,一邊點點頭。


  西子昱和歲夕一愣,幻琉璃弄的太玄乎了,二人竟不知道已經被他知曉了心意。幻琉璃轉身俯下似乎在伺弄毛筆,隻聽見西子昱說:“大師,我們開始吧!”


  “好,還請皇上為我磨墨。”幻琉璃轉身來麵對他們坐下,遞過黑色典雅的硯台給西子昱。幻琉璃又讓歲夕坐到自己的側對麵,正好和西子昱在一條對角線上。


  西子昱磨了幾分鍾的墨,墨汁出的多了,浸過硯台的邊線之後,幻琉璃開始在紙上寫著什麽,是上古的文字,西子昱和歲夕都不認識。中途,幻琉璃還問了西子昱和歲夕的生辰八字,和父母姓名。


  兩個時辰過去,歲夕快要坐不住的時候,幻琉璃說:“好了。”二人本來已經有點疲累之時,瞬間精神抖擻,“大師,好了嗎?”歲夕急忙詢問。


  “請皇後放心,已經辦妥。隻差,皇上回宮後找個合適的時機,一切就圓滿了。”幻琉璃對剛剛鬆懈下來的人說。


  西子昱滿口應承下來。歲夕本依在西子昱的懷裏,聽見這話,隻是默默地轉頭回去看著西子昱,並不說話。


  “沒事的。”西子昱看見歲夕望著自己,眼圈又有點泛紅,安慰道。


  “皇上和皇後,下山要辦的,已經完成,貧道就該離開了。”幻琉璃對著二人作揖,“還請皇上和皇後替我像裴王爺告別。”說罷,就轉身一跳,真像是仙人回天。


  ――


  幻琉璃走後,西子昱和歲夕也決定盡快回宮,安排妥一切事項。是該回去了,歲夕不會忘記宮裏還有一些事情要處理的,比如說,那個蘭漾,是她必須要單獨去麵對的。西子昱從來不在自己麵前主動提起過那個女人,但歲夕知道,那個女人必定是要自己去麵對的。夏秀敏毀了她的容貌,這次,她對自己的恨,應該更加深刻了吧!


  夏秀敏一聽二人的來意,心直口快地問:“那你們付出的是什麽代價?”這兩個人明明就是來找自己幫忙的,但是卻一聲不吭地就把事情辦好了,想來真是有些惱這兩個人,這會又要急急忙忙的離開,自己肚子裏還有怨氣呢!

  西子昱不正麵回答,隻是說:“幻大師說,要我們盡快回宮辦完。”


  回宮辦完?難道要的是什麽金銀財寶?還是權勢官位?夏秀敏的腦子轉的極快,卻還是想不到是什麽,正打算繼續追問,裴寒在一旁拉了她一下,輕輕搖頭,示意她不要再問了。


  “既然皇上和皇後要趕著回宮,想必這事情還是很重要的。我們也不便多留了,但是請二位賞光吃過午膳再走可好?”裴寒溫文爾雅地樣子,是夏秀敏最喜歡的,他知道西子昱為難,也就不追問,反而禮數周全。


  “好,盛情難卻啊!”西子昱和歲夕對視一下,笑著說。


  午膳時間,綠佛正好進來,看見四個人正在用膳,也不夏及什麽,就說“小姐,快去看看少爺,我不知道怎麽回事。”


  綠佛憂心忡忡地說,她中午回來時,路過湖邊,看見丫鬟正抱著裴羽和一個陌生人搭話,自己就向著那邊走過去,正好那個陌生人插肩而過,那一刻,有種遇見故知的感覺,一時想不起也就沒有多想,走過去確認裴羽沒有事情,吩咐丫鬟帶著裴羽回房去。等及她離開院子的之後,都走過一段路時,那個丫鬟衝出來拉住自己,語無倫次地說:“少爺,少爺病了。”怎麽會突然病了?綠佛心裏疑惑頓生,來不及多想,就跑回院子去。隻見裴羽臉色陰暗,酣睡不醒,有呼吸,但是怎都弄不醒。綠佛知道耽擱不得,就來找夏秀敏。


  夏秀敏見綠佛麵色凝重,和上次相比有過之無不及,一下就明白事情的嚴重性了,丟下碗便奔了出去。她想到孩子出事,就有些顫抖。


  不能讓孩子有事,絕對不能。夏秀敏的腦海裏此時隻有這一個聲音,其餘的事情她都想不到了,這會滿腦袋都是想象的裴羽病種的樣子。


  夏秀敏最先出去,西子昱的反應最快,對著裴寒說:“快去啊!”裴寒出門後,西子昱就扶著歲夕跟著去了。


  那樣的裴羽是夏秀敏沒有見過的,就算和裴寒正字奔逃的途中,裴羽也沒有這樣萎頓,奄奄一息。小臉上全是淤青,按身旁丫鬟在哭訴中斷斷續續的說法,是那個陌生人摸了一下裴羽的臉,等了一會,小少爺的臉就發黑,這會才出現淤青的。


  陌生人!什麽陌生人?這個院子裏怎麽會出現陌生人?夏秀敏立馬出現這幾個疑問。她沒說話,隻是抬頭恨著丫鬟,丫鬟一見夏秀敏這個表現,哭的更凶了。


  裴寒緊跟著就進來了,見此情景,拉過夏秀敏,說:“快給孩子治病!”夏秀敏這才反應過來,抱起孩子放到床上,綠佛這時正好送來藥箱。


  西子昱和歲夕到的時候,裴羽的臉色已經在夏秀敏的救治之下,好轉了很多,滿屋子的中藥味,很衝鼻,歲夕不由得捂住了嘴巴。


  裴寒在一旁陪護著,遞這遞那,表情嚴肅緊張。


  歲夕輕聲問西子昱:“你說會是誰啊?”


  西子昱搖頭,說:“說不好。你們北趙敵人太多,你哥哥也不會善罷甘休的。”


  夏秀敏和裴寒從裏間出來的時候,已經日暮西山了,歲夕靠在西子昱的懷裏也睡著了一會。


  “小姐,怎麽樣了?”綠佛口快,夏秀敏聽見輕聲說:“沒事了。”讓後將食指放在唇邊,做了一個噤聲的手指,又指指依偎在一起的二人。綠佛懂事地點點頭,就先進裏間去了。


  看著略顯疲倦的二人,夏秀敏歉意地說:“皇上,你和歲夕就先回去休息吧!”西子昱沒有說話,低頭伏在歲夕的耳邊輕聲喚:“夕,夕。”歲夕聽見聲音醒來,睡眼惺忪,嗓音沙啞地問:“唔~小羽怎麽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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