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1章
“願意！”自然，歲夕的心中現在隻想好好的保住孩子。
“大師，究竟要什麽啊？”夏秀敏向來直爽。
“這代價於我無益，於你有害。”幻琉璃一臉坦然，沒有什麽心神凝重的事情，既然要改命，代價是少不了的，今時今日不付出，總會受到譴災。
歲夕略略沉思，堅決地問：“大師但講無妨，一切我都願意。”
“你的聲音和聽力。”
夏秀敏和裴寒有些驚異，雖然早就知道改命要付出的代價沉重，一直覺得不過就是生老病痛，竟然是歲夕以聾啞之身換的腹中胎兒安然成長。
歲夕倒是沒有那麽驚訝，她早就預想了最壞的代價，連付出生命的決定都做下了。四人之間沉默了好一會，歲夕直視著幻琉璃的眼睛，說：“我願意。”
歲夕為了聯姻孤身嫁去西周，多年都回不得故國北趙，換得兩國這些年相安無事。雖然西周皇帝對她愛之深切，但是難免孤女思家。如今離宮尋人給自己孩子改命，沒有宮仆相陪，沒有衣缽相繼，這一路的艱辛不想自明。自己身帶煞氣，本是十八年而卒，借著自己孩子的命數，度過十八歲的劫難，如今這一決定自然也是沒有辦法勸動的。夏秀敏看看自己身邊的裴寒，想起自己的孩子裴羽，一家人四處躲藏追殺，但是自己一家人總是一起麵對這些困苦。她看著裴羽，微微一笑，裴羽也不問，會心微笑。
殊不知，隨著一聲“不可以！”，從天而降一個黑影，落在歲夕的身後。是子昱，歲夕還未轉身，心裏就已經確定了。
“不可以，歲夕。”西子昱上前一步抱住笨重轉身的歲夕，口中輕聲念著：“歲夕，你還好嗎？”
“好，我很好。”歲夕聲音帶著哭腔，她不知道這會自己的心情該如何形容，高興？激動？無奈？
匍匐在西子昱的懷中，歲夕仰頭去看他的臉，這張日夜出現在自己夢中俊顏，無時無刻不想一下就回去，回到他們那座重重重壓之下的宮殿裏，互訴衷腸。
夏秀敏心中女英雄的氣概軟了下去，摟著身旁的裴寒，自覺要落淚了。
“想必這就是西周皇帝西子昱吧？”幻琉璃看著這個麵龐清秀俊美的男子，心裏幽幽一歎。
“是。你就是改命師幻琉璃吧？”西子昱做慣了被眾人朝拜的皇帝，難免對這種說話語氣感到不習慣，但是也不惱怒。“幻大師，既然可以改命，為何一定要歲夕付出這樣沉重的代價？”
“我不是故意要皇後聾啞，隻是這是改命的規則，有得即有失。”幻琉璃耐心的解釋道。
“不，子昱。是我占用了孩子的命數，我該來還的。”歲夕想西子昱解釋道。
“歲夕，不管怎麽樣，我要盡自己全力保你完好。”西子昱將歲夕拉的更近了。
“子昱，幻大師說的有道理，你不要、、、”裴寒想勸一下，話還沒說完，就被西子昱打斷。西子昱說：“就是不可以！如果這樣，我寧肯不改。”
西子昱決絕，歲夕既感動也難過，自己可以被他看得這麽重，這一生也就值得了，可是，孩子不能被放棄，她身帶煞氣，放棄這一個，誰知道什麽時候可以再有下一個？
“幻大師，請你，趕快執行吧！”歲夕已經掙脫兩位西子昱的懷抱，走到幻琉璃麵前，堅毅無比。
“不可能！”西子昱覺得自己要瘋了，本來遠嫁到西周，背井離鄉，對她一個弱女子來說已經是很艱難的選擇了，自己盡所能的給她自己能給的一切，隻希望她在遙望北趙方向的時候，臉上的哀愁少一些，為了給自己生下一個健康長命的孩子，不惜犧牲自己的身體，西子昱越想越心疼，這個傻女人！
“幻大師，請你，趕快執行吧！”歲夕重複著這句話。夏秀敏在一旁看得揪心，真想自己一把衝上去拉走西子昱，不要耽擱歲夕改命的事情。裴寒知道自己的妻子性格霸氣爽快，見不得這樣拖遝，但是這件事情本和西子昱息息相關，自己和秀敏也說不得什麽，便暗地裏拉了秀敏一下。
夏秀敏見裴寒示意自己不要說話，也就咽下了即將衝過去的衝動。
“既然皇上不同意，我也實在不能做什麽。今日就請幾位先回去，明日再來商談這事，好了。”幻琉璃見這件事情商談不下，也就提出了讓步。
“也對，幻大師說的有理。秀敏，你先送歲夕他們回去，不要讓大師為難。”裴寒有條不紊地說著。
夏秀敏陪著二人走到歲夕住的院子門口，就告別離開了。折返回房的路上，碰上綠佛正從旁邊的橋上走過，行色匆匆，自己正好與她錯過了，也不叫住她。自她接任武林盟主以來，繁忙了不少，還肯來這府上照夏他們避逃追殺的一家人，一片情意，想這會急著出去也就是江湖上的事情需要她出麵的。隨後，便自己回到了家中。
夏秀敏走後，歲夕和西子昱剛進屋，西子昱便去忙著給歲夕倒茶，在房裏找茶葉的時候，歲夕怕他找不到，正要開口，西子昱便說：“我知道在哪裏。”直接奔著放茶葉的櫃子去了，又吩咐房中的丫頭去提開水來，好像他對這裏的一切都了然於胸了。歲夕本就對他如何那樣及時的出現感到疑惑，這會的一切更是令她不解。
西子昱泡好茶，在歲夕的身旁坐下，拿過桌上倒扣的杯子，倒滿。端給歲夕時，說：“這些天都苦了你了，我來了。”
歲夕接過夫君手中的杯子，看著氤氳而來伴著茶葉醇香的煙氣，疑惑地問：“子昱，你怎麽會在這裏？”他不該在他的王朝裏殺伐決斷嗎？不該坐在朝堂和文武百官談論天下社稷嗎？他不該坐在禦書房裏批閱奏折嗎？給孩子改命這件事，本是自己一人可以完成的，他怎麽出現的又那麽巧合？
“你離開後的第三天，派出去的侍衛就找到了你的下落，在洛河鎮，那裏已經不是西周的國界了。”西子昱自己也倒上一杯熱茶，接著說：“我知道你去意堅決，便沒有去攔住你，隻是讓他們好好的跟著裏，直到你到了這裏。侍衛來報說你托裴寒他們找到了改命師，我便啟程來了，三天時間，日夜不停息，真怕來晚了，你就傻傻地改了命理，自己付出了太過沉重的代價。”
歲夕捂住西子昱的嘴，搖搖頭，說：“子昱，我不傻，這是你我的孩子，我要帶他來這個世上看看，也要他平平安安的，付出什麽我都願意。”
“你願意，我也願意。何況是我讓你懷上這個孩子的，若要付出代價也該我，我不許你吃這個苦。”西子昱寵溺地看著靠在自己懷中的女子，目光渙散，不知道在想什麽。
半晌，歲夕抬頭看西子昱，眼圈紅紅地，說：“可是，還有別的辦法的話，我也絕不這樣。”她從孩子兩個月還沒有成形就離宮尋人幫她，到如今已是六個月的孕肚，才找到最可行的辦法，她還有別的選擇嗎？沒有，歲夕心裏清楚地回答。
“總有的，相信我。孩子是我們兩的，若是換成我來付出代價也是可以的。”西子昱低頭吻上愛妻的額頭，若是他們隻是一對平凡的夫妻該多好，秀敏平安。隻是，他們不是，一個與生俱來的家國命運一體，一個天生煞氣獨獨可活十八年。
“子昱，其實，若我聾啞一生能換來孩子平安長大，也是很好的。到時，我們回宮，我便不出門，你多來看看我，我們待著一起的時間更多一些了。”歲夕還在勸西子昱，她不知道，此時西子昱心裏打的算盤，早已不是讓她去冒險了。
“好。我累了，先休息一會，你陪我躺一會吧！”西子昱橫抱起妻子笨重的身體，向床邊走去。說到休息，歲夕的疲倦立馬就襲來了，眼睛馬上就止不住的合在一起。
看著妻子，修長的睫毛緊貼著下眼瞼，呼吸勻稱，西子昱的心就平靜了很多，他不知道自己的主意對不對，但是為了自己的愛妻孩子，就要拚一下。
照夏妻子睡好之後，西子昱出門去了。他要去找下幻琉璃，改命的代價，他來付。歲夕剛到這裏的時候，他就讓人打聽好了這裏的一切，包括她的房間裏每個櫃子都擺放著些什麽東西。輕車熟路的，西子昱到了幻琉璃住的院子。
幻琉璃還在那處亭子裏打坐，旁邊燒著的香，是西子昱沒有見過的。西子昱一走近，幻琉璃就睜開眼，說：“我正在等皇上。”
他知道自己要來？看來琉璃山主的傳聞名不虛傳。
“幻大師知道我會來？”疑問和寒暄各半，自己既然清楚他的本事，也沒有一般人那麽驚訝。
幻琉璃笑笑，不言語，示意西子昱在旁邊坐下。
剛坐下的西子昱就問：“這是什麽香？”
“秋塞香。”
“嗯？”
“西域來中原的人往往會想念故土，便將從自己的家鄉帶來的花草或者種子種下，西域的花草，中原的土壤，好像知道這些旅人的鄉愁一般，就生出了一種西域和中原本沒有的花來，又因為是秋天才開花，被喚作‘秋塞’。但是這種花草越來越少，就有人製作了香，方便更多的遠行人帶著。這香就是‘秋塞香’。”仿佛這段話中就看見了自己的家鄉，幻琉璃竟然有些失神了。
西子昱沒有忘記來的目的，輕聲喊：“幻大師、幻大師。”
幻琉璃一下又從思緒裏抽脫出來，問：“不知皇上這會來要找貧道做什麽？”
“幻大師，改命的代價由我來，可以嗎？歲夕是個女子，我不忍心自己的妻子受這樣的苦難。”西子昱有些難過。
幻琉璃點頭，意味深長地說：“皇上對皇後的一片心意，我甚是了解。可是這代價隻會更重，不會輕，還望皇上三思。”
“不用三思，請大師直說。”西子昱不思考，自己的決心已定，不管多難也不會讓自己的妻子受苦難。
“是皇上的王位。”
王位！西子昱有些驚訝，想得最難的是要自己的一半國土，原來竟要他舍棄一切。這江山誰不想坐，不做皇帝永遠不知道那些放蕩山野的快樂多麽難得。可是，在位久了，還是有種叫習慣的東西存在。西子昱的猶豫並沒有持續多長時間，斬釘截鐵地說：“好！怎麽給？”這話有些驚訝的出自他口，這個問題他想很久了，這些日子西周確實越來越好，可是，他若真的去舍棄，就算自己曾經一度的不想做皇帝，可是真的要做決定了，還是會有些艱難。西子昱是一個平淡的人他可以把一件事情看的很重也可以爸一件事情看的很輕。不過是一個取舍而已，他還是能夠做出一些合乎自己理性的決定的。
“皇上讓位給自己信任的，合乎法統的人就行。”難免驚訝了一下，為了自己的妻兒，西子昱放棄了一片江山，真是男子情真繞指柔。幻琉璃其實還不想給他一條死路。
西子昱從幻琉璃處離開的時候，已經黃昏了。西子昱心裏盤算著王位的繼任者，自己的弟兄們誰是最合適的，誰能坐上王位意味著整個西周國人未來前途如何。
不知不覺，西子昱已經到了歲夕的院子門口，還沒進門就看見歲夕挺著肚子站在院子裏，四周梨花傾開，淡白娟麗，歲夕站在一株梨樹下，頭上的首飾都在睡前卸去，此刻不染胭脂，仿佛也是一朵新開的梨花，秀淨的臉龐。
“你回來了。”歲夕先開口，緩緩地語氣，想必已經料得到他去了哪裏。
“嗯。”西子昱低低答一聲，走到歲夕身邊，攬住她到懷裏，下巴抵在她的頭頂。
“子昱，梨花開得真好。”梨花開得好，自己宮殿外的樹樹梨花應該也爭奇鬥豔的開了，可是喜歡它的人不在那裏。
“好看，像你一樣。”
“子昱，你去找幻大師做什麽？”
良久，西子昱沒有回答，他在想怎麽給她解釋，歲夕也會像自己阻攔她那樣，阻攔自己吧？
“子昱，子昱。”她入睡之前沒有注意到西子昱說這個低價應該他來付出，醒來見他不在身邊，幾經思索，“若要付出代價也該我，我不許你吃這個苦。”西子昱的聲音響側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