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7章
她的心,在那一刻,又隨著床榻上的人重新吊了起來。
蒼白的臉,幾乎病態的快要頻臨死亡,他連眉頭都沒有力氣再皺一下,完全是沒有任何生氣的娃娃一樣,很好看。長長的頭發散亂在整個石床上,絲被把那人蓋的隻露出一個腦袋來。他的身子那麽薄,如果從遠處看,真的發現不了,這裏竟然還平躺著一個人。
夏秀敏第一次發現,赤焰也是一個很瘦很單薄的人,他的武功很好,可是,卻不見那麽多力氣長在了體型上。
夏秀敏的手慢慢的附上赤焰的臉,他的睫毛也很長,嘴巴微微抿著,呼吸,能感受到的,是那麽弱。
“小九九,你真的很美,你知道麽?”她的聲音很哀傷,可以聽出有些哭腔在裏邊,然而下一秒,夏秀敏真的掉了眼淚。
“小九九,你為我做了很多事啊!可我一直都在錯怪你!”夏秀敏自責道,她不知道要怎麽形容自己現在這樣的情緒,和對裴寒的不一樣,更多的,有些愧疚,又或者是因為難得一見的友情。
她很哀傷,可是赤焰仍然昏迷不醒,想想,當初如果把很多事情說清楚,她就不會把那麽多的毒全部放到他的身上,這之後的事情,包括他現在受傷,也不會發生。原來,她真的錯了。
夏秀敏把赤焰的頭發一條一條的捋順,赤焰本來就很白,在濃密烏黑的頭發映襯下,更是被對比的蒼白,很不正常。
“可以醒醒嗎?從來我都希望你不得好死,可是真的有一天,我居然有些希望你能睜開眼睛看我一下!小九九!還有很多事情,我要當著你的麵說!”夏秀敏歎息道,因為聽到綠佛說了的話,包括赤焰那麽不幸的童年,還有他一手創辦東盟的艱難,就能理解,他沒有真正的好過過。他過得很辛苦吧!
淚,從臉上滴了下來,剛好落到赤焰的臉上,很晶瑩的水珠,就好像是神水一般,把那個沉睡的人喚醒了過來。
他還是很虛弱,慢慢的睜開了好看的眼睛,從那人所有的眸光裏,看到的是慢慢的驚訝還有隨之而來的欣喜。
夏秀敏還有些傷感,沒有意識到赤焰已經醒了,她的眼淚都把自己的眼睛迷蒙住了,嘴裏還一直喃喃道:“小九九!”
赤焰抬起了手,有些用盡力氣去抓著夏秀敏的衣服,她才反應了過來。
“你叫我什麽?”赤焰問,看夏秀敏還有些不知所措的迷茫,他的嘴角用力的扯出了一個很是好看又破碎的笑容。
“你醒了?”夏秀敏由於激動,一下用手臂環住了赤焰的脖子,麵前的人,對她來說,都有些快要變成很熟悉的人了。
“啊”!赤焰因為疼痛輕輕的低吟了一聲,不想告訴夏秀敏,其實,他身上的傷,已經可以要了他的命。
夏秀敏卻被那一聲給嚇住了,然後自己起身,她也很害怕,赤焰就這麽被自己弄疼了。
“你不應該這樣的,赤焰,你對我做了太多!”夏秀敏直言道,她想和他談話的內容,也不過如此。
“這就是你要對我說的?”赤焰有些失望,因為似乎夏秀敏找回了理智後,就不再叫自己那個名字了。他喜歡小九九這樣的稱呼,似乎,關於這個名字背後的記憶,會有些甜蜜又美好。
“你一直在幫我,為什麽不早說清楚?還甘願讓我誤會?”夏秀敏有些責備,更是不解,那時候遇到赤焰,他卻隻是賭氣,連話都不說清楚,就甘願自己下毒,這樣做,真的好玩嗎?
“有些事情,就算我說了,你會相信嗎?咳咳!”赤焰有些虛弱的問道。
“你在找我?”夏秀敏又問。
“你怎麽知道?”赤焰皺了皺眉,然後想到綠佛,一下就明白了是什麽回事。
“綠佛已經告訴你了,何必再問我呢?”他虛弱的笑了笑,一直捂著胸口似乎快要咳出心肺來。
果然,一口新鮮的血液從赤焰的嘴裏噴了出來,夏秀敏一下就明白了赤焰身體傷害的程度,可再一看自己周身也不見有什麽藥可以鎮壓。
“你受了這麽重的傷,怎麽不找綠佛來,還要在這裏一直等死?”她突然來了怒意,赤焰現在確實有些自我放棄的感覺,可是,她相信,他還不至於死。
“很多事情,我已經看透了,沒有什麽意義再去爭搶了,你知道嗎?對於你,有些事情是我騙了你,比如我的身份,還有之前沒能說清楚的事情,我們之間,似乎有些話說不開,我就永遠也進不了你的世界。但後來,我明白了就算很多事情是透明的,你心裏已經住了一個人,卻也不願意為那人改變了自己的心。”他像是把所有的力氣都用來說這話一樣,夏秀敏的眉心緊緊的鎖著,不知道要怎麽開口。
“可是,你難道連撒謊都不會嗎,可不可以憐憫我一次,讓我也感受一點點你的愛?”
幾盡奢求的語氣,赤焰的眼睛越來越沒了力氣,好像下一秒就要閉上了一樣,再也睜不開。
“我要的,不過就是你能對我說一句話,哪怕不是出於你的真心,哪怕是你騙我的?”
夏秀敏直直的看著那人,可是讓她撒謊,真的有些做不到。她的憐憫,也絕不會因為一個人的乞求而變了味道。
她的心裏已經有人了,真的不可能再說違心的話,對於赤焰,她是出於真的內心的關心,因為這些傷都是她造成的,可是,不是所有道歉和內疚,都要變換了方式。
“赤焰,我不會說違心的話,所以,請你不要逼我!”她的聲音慢慢的冷靜了下來,不知道要怎麽開口,那人已經是在哀求著自己,夏秀敏難受的有些呼不上氣來。
“就算是騙我,也不願意嗎?”赤焰的眼睛裏含了一些水花,誰會想到,往日裏東盟那個稱霸天下的盟主,現在居然還會在這裏求著別人。
“小九九!”這一聲,是夏秀敏對赤焰所能做的最大限度的給予,要怪就怪她的愛已經給了別人,這一生,怕是再也拿不出多餘的精力去安撫第二個人。
“恩,你這樣叫我,讓我感覺,好像我們又回到了最初相見的時刻。那時候,我並沒有那麽喜歡你,所以,我不會像現在這麽痛苦,那時候的我,是真正的我,還是現在這個我是呢?”有些沉痛的問道,赤焰把眼神飄向了另一個方向,或許那裏,有他此生最美好的記憶,永遠都忘不掉了。
“你一直都是你,不需要為了任何人去改變,赤焰,我要謝謝你,謝謝你為我做了那麽多事情,這些事情甚至超乎了我所有的想象,可你還做了。”要怎麽去表達她現在的感情呢,她都有些無力。
“你果然是你啊,就是現在都不願意說一句騙我的話!”赤焰的嘴角有些苦笑的揚了揚,很無奈,:“其實,我很多次都會在想,做這些事情有什麽意義呢?我多麽想要抹掉你所有的記憶,但最後,還是放棄了,你說,如果你忘記了以前的事情,對於我,會不會也是另一種感覺呢?”
夏秀敏搖了搖頭,她沉默的不知道要怎麽開口,赤焰又繼續道:“你是一個很讓人傾心的女人,怪就怪我,認識你太晚。如果有來世,我一定要在那人之前遇到你,你說,到時候,你會不會給我一點機會呢?”
說完這話的時候,赤焰已經蒼白的不像話了,他整個人所迸發出來的脆弱已經把他完全的包裹住了,更是把夏秀敏也感染了。
“會,你對我這麽好,就算不是我,對於任何人,都會心動吧,如果早一點遇到你,我一定會喜歡你的。赤焰,但這一生,我現在希望你能好好的活下去。”夏秀敏很哀傷,她是跪倒赤焰的石床跟前,把那人緊緊的摻著,因為赤焰似乎已經沒有了重心,馬上就要倒下去了。
“哈!”他破碎的一笑,然後下一秒,鮮血就從口中直直的噴了出來,夏秀敏懂醫,她怎麽就看不出赤焰已經走到了命運的盡頭。
“沒用了,很多東西,既然想要得到,就要學會付出,從前,我不知道這個道理,但現在,終於明白了。比如,你。”他的每一個字都是極為虛弱的喊出來的,夏秀敏的眼淚簌簌的往下掉,根本就忍不住了。
“有人在陷害你,但是,我沒有查出來那人是誰,西周的百姓需要交代,所以,這件事情,是我和西子昱做的第二筆交易,隻要他閉一隻眼睛,等這件事擺平了,我也會讓出自己的權利。不過,我也算是明白了這些年他為什麽那麽拚了命的護住雲離。”
夏秀敏的身上也沾染了赤焰的鮮血,她很像叫他停下來,不要再說了,可那人卻偏偏不要,好像再不說什麽,以後就沒有機會了。
“暗算你的人,我真的不能幫你除掉了,你要小心,等孩子出生了,記得抱著他來看看我,我說過,不管是你和誰的孩子,我都喜歡,因為,那是你的孩子。”手顫抖的很厲害,因為整個人都沒有一絲多餘的力氣,赤焰的身子也變得越來越冰涼。
“為什麽,為什麽對我這麽好!”夏秀敏抱著赤焰的身子,那人已經慢慢的睡了過去。
“記得我們的來世之約!”眼睛,終於閉上了,微弱的氣息也停止了。剛剛還砰然跳動的心髒,現在卻一點也感受不到任何動力了。
“小九九!”夏秀敏的表情已經不能用悲傷來形容了,整個人變得木訥而空洞,聲音很小,顫巍巍的雙手一直緊緊的抱著赤焰已經不省人事的身子,嘴邊重複了一遍又一遍那聲音:“小九九。”
漫天的紫色紗帳飄搖的越來越厲害,好像有一個靈魂被超度到了空氣中,多了一縷風一般,石室裏的燈火也越來越暗,仿佛有些和赤焰的生命息息相連,那人去了,它們也變得幽暗起來。
可是,能感受在手心的東西,隻有越來越冰冷的身子和漸漸失去溫度的掌心,這就是生命,如塵埃一般,去了,就隻剩下越來越沒有溫存的軀體。
赤焰死了,這件事情在整個東盟都傳了開來,但沒有人可以隨意進入赤焰的房間,包括雲離,所以,很多口風上的描述都是,夏秀敏滿身是血的從盟主的石室裏走了出來,然而,赤焰也死了。
所以,赤焰的死不僅變成了夏秀敏心頭最難釋懷的一件事情,也逐漸變成了整個東盟討伐凶手的事情。赤焰的死,總歸是和夏秀敏歡有些關係的,就從當初重了那麽多的毒來說,夏秀敏就有逃不掉的責任,那些人對於夏秀敏的憤恨,完全超脫了對人很人的感情,整個東盟都認為夏秀敏殺了赤焰,並且,要把她用以最殘酷的方式淩遲。
這件事情,不僅傳到了雲離耳朵裏,更是傳到了西子昱和裴寒耳裏。
那一日,裴寒已經找到了西子昱,並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和來意,隻是西子昱已經接受了赤焰的條件,幫夏秀敏擺平了那個案子,就放棄對皇室的控製以及對雲離的掌控,所以,就算裴寒不說,他也會那麽做。
之後裴寒一直被西子昱以名義上的貴客留在了皇宮,但實則是對他行動的監視,因為西子昱在做一筆最大的交易,當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裴寒沒有辦法脫身,隻能讓手下的暗衛去查探夏秀敏的下落,另一邊,他也知曉了這個案子的幕後並非東盟人所為,而是另有其人,最後一經打探,果然還是裴祺幹的好事,他知曉了西子昱在西周內廣招賢才,便使用了手段讓夏秀敏出名,然後讓她背上在西周皇城內散步毒藥害人的罪人,最後讓他們兩人再無翻身之日。
不過,千算萬算,裴祺都想不到這之間還有赤焰的插手,更不知道事情根本沒有他計劃的那麽順利,西周的皇帝更是和夏秀敏在無形中站上了同一條船,最後,裴寒和夏秀敏,都活得好好的。但這是後話了,很久之後他才知道了這件事情的真相。
夏秀敏被東盟的暗影們綁住的時候,卻也毫無還手之力,現在她是站在人家的地盤上,怎麽說,都是百口莫辯。
唯一可以說得上話的人,是綠佛。其實很多次,綠佛都願意相信夏秀敏和這件事情沒有關係,這之間有太多的恩怨情仇,又有誰能說的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