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6章

  裴寒怔了怔,然後又扯出了一個有些冰涼的笑意,慢慢的點了點頭。


  兩人走到了未府,夏秀敏莫名的覺得一陣眩暈,這樣輕微的情緒,都被裴寒收進眼底,他一個力道打橫抱了夏秀敏,沒想到她還是那麽輕。就算在冬天,穿了那麽多厚厚的衣服,這懷裏的人兒都感覺不出多少重量。


  走進房間,裴寒把夏秀敏放到床榻上,她也終於把自己剛剛深埋在他胸前的臉抬了起來,雙頰緋紅。


  剛才走來的院子裏,裴寒執意抱了她進來,周圍的下人們看見了倒有說有笑,甚至還用手對她指指點點,這裏不是王府,所以下人們都很大膽的抒發自己的觀點,剛才大家無不驚歎裴寒乃絕世好丈夫。


  “哎,你看你,現在那些小丫頭們一定會嫉妒死我的,怎麽辦裴寒,我可不想被人這麽羨慕著。”有些調侃的看著那人,他正用火石點著燈芯,慢慢的,微弱的燈火搖曳著他長長的影子,看的夏秀敏,有些醉了。


  裴寒笑的很無良,但也是淡淡的,除了在夏秀敏麵前,他的感情色彩基本屬於正常,外人眼裏,這人可隻是黑白灰三種搭配。


  “你好好休息吧,大夫馬上就到了。”他慢慢的走到床榻跟前,神情和姿態都宛若仙人一般。


  “大夫,我就是有點暈,大概是今天接受的信息多了點,一時沒有消化吧,裴寒,不用這麽麻煩的!”夏秀敏吐了吐舌頭,好像故意在給裴寒證明自己很健康一樣,可越是如此,裴寒的眉心就越緊的擰住了。


  “嗯,你就繼續逞強,我看你還要把身子破壞到什麽時候!”他的聲音帶了一點點怒氣,耳根也有些紅了,他就是不理解,夏秀敏總是把她自己給忘了。然而,對於他來說,這世上的女子,隻有兩個,一個是夏秀敏,一個不是。


  兩人沉默了片刻,夏秀敏說是休息,所以都不曾打擾對方了,裴寒坐在床榻前,端了一本書打發時間,大夫不一會就來了。


  “公子,這就是要看病的人嗎?”老大夫背著一個草藥包,熟悉的味道傳進夏秀敏的鼻翼裏,怎麽說都是同行,其實她自己都能給自己治病,不過是太懶而已。


  “是,還請大夫仔細看看,她今天走路的時候暈了過去!”


  裴寒如實的告訴大夫夏秀敏的病情,然而那人現在的氣色和神態,都好的熠熠生輝,老大夫看的有些無奈了。這哪裏有病。


  “敢問姑娘,是不是因為太累,或者太痛才有昏沉的跡象?”那人直言道。


  “嗯!”夏秀敏紅著臉,她又怎麽會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那麽累麽?

  “那是不是,你們行房事太過頻繁了,為夫建議,你們雖然初來戀愛,但,要記得把握度,否則,你就別想自己再多麽輕鬆了!”大夫說的樣子很嚴肅,表情也特別認真,這回倒換成裴寒有些尷尬了,他輕輕的咳嗽了一聲,卻發現一點用都沒有,夏秀敏和自己一樣,兩人都沒法直視那老大夫了。


  “好了,下去吧!”最後裴寒隻好給那人多裝了幾個銀兩,才化解了自己都說不出話的情緒。


  “你也是這麽想的對吧?”等老大夫走了,裴寒轉了身看看夏秀敏,眼睛一亮一亮的,還笑的很痞,和剛才簡直判若兩人。


  “大夫都說了,哈哈,估計你得禁欲了。”夏秀敏抬了頭看著他,也好,終於找了個理由擺脫那廝,整日就會折磨自己,在心裏訕訕的笑了笑。


  裴寒走到床榻跟前,把被子一拉,然後一個翻身就把自己鑽了進去,這期間動作太快,夏秀敏都有些招架不住。


  “你…你不會是?”吞吞吐吐的問道,她的頭皮又開始發麻了。


  “放心,別把我想的和什麽一樣,你的身子吃不消,我當然得配合呀!”


  汗!這話是真的曖昧吧,夏秀敏都有種欲哭無淚的感覺,早知道,她就應該直接說清楚,現在自己的臉,真的丟到山上去了。


  兩人小憩了一會兒,放鬆了這一天接受的所有疲憊。


  夏秀敏醒來的時候,門外還是漆黑一片,天色還有些晚,她看了看一旁還在熟睡的裴寒,俊郎的側顏,傾國傾城,夏秀敏冷不丁的在他額頭上親了一口,憑什麽每次都是她被吃豆腐,這回也要讓她占個便宜才行。


  那人在睡夢中悶哼了一聲,卻也沒醒。夏秀敏躡手躡腳的起了身,跨過裴寒的身子,輕輕的下了床。


  書桌上的燭火輕輕的搖曳著最後一點燈芯,快要燃盡了。


  她翻了翻書桌上的幾本書來看,的確現在的舉動和此刻的情景有些不符,可這就是她,每次感覺心情阻塞情緒低落的時候,就會把書翻來看看。甚至是抄寫那些詩經,似乎這樣會讓心情好很多。


  夏秀敏把宣紙鋪好,把墨細細的研了一遍。她穿的不多,精致的鎖骨在有些冷意的冬天顯得無比突兀,隨意用簪子把長發挽起,然後拿著筆,開始寫寫畫畫。


  然而她還沒有盡興,就看到窗外飛來的一隻白鴿,她熟悉,這是來找裴寒的。


  夏秀敏輕輕的瞥了眼床頭的人,他還睡得香甜,她的嘴角苦笑的一陣,徑直走到窗台跟前,雕花的古木上,停留了一隻銀白的發光的鴿子,夏秀敏一看它的腿,就明白這送信的手段。


  她猶豫了很久,還是拆了一根鐵絲下來,這回倒變得糾結起來,這是裴寒的東西,自己到底要不要打開。


  夏秀敏的眼眸裏鎖上了一股濃濃的愁雲,她的心跳的厲害,很想看看這鐵絲裏隱藏的秘密,卻又無數次教訓自己,不要這麽無聊。


  所以說,女人的好奇心真的很偉大,夏秀敏到底還是打開了那個小鐵絲,和裴寒上次的做法一模一樣,不用人教,她都諳熟這種暗器如何掩藏秘密,夏秀敏看了看那個被自己打開的紙條,上邊赫然寫著:明日午時,子午林見。


  子午林?夏秀敏挑了挑眉,如果這是陳公給裴寒寫的信,那就是說他人已經到了西周,可是,這字體卻有些娟秀了,好像不像陳公那蒼勁有力的筆法,夏秀敏覺得腦袋暈暈的,有一種莫名的難受。


  可是,如果不是陳公,這信會是誰寫的?還有誰知道裴寒和陳公這樣的情報方式?最後,她把那個沒有任何署名的紙條夾在了自己抄寫的一本詩經裏,既然要赴約,那她就去唄。她倒要看看,是誰在勾引裴寒?


  第二日,夏秀敏起了一個大早,甚至來不及說句再見,就匆忙的離開了,裴寒詫異的看著那人,也是摸不清頭腦,但夏秀敏決定做的事情,他還真沒有辦法阻止。


  “怎麽這麽急?”這是夏秀敏臨走的時候,裴寒問道的,他似乎還沒有發現那張字條,夏秀敏從銅鏡裏看著那人,笑的有些低迷:“去街上溜溜,我知道你禁欲了,這不,去看看有沒有合適的女人代勞一下?”


  滿滿的醋意,裴寒更是一頭霧水了,他都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夏秀敏也不至於大早上起來就這麽諷刺吧!

  “別鬧,我隻要你,秀敏,其他人,我都不要!”把頭放在夏秀敏的肩膀上,從身後緊緊抱住她,好看的手指在夏秀敏的腰前擺弄著。


  “嗯,說的永遠都這麽好聽!”夏秀敏暗暗一笑,剛才還有些不悅的情緒立馬煙消雲散,但還有那些正經事要做,她現在必須出去替裴寒赴約。


  夏秀敏掙紮了身子出來,然後笑的有些燦爛,裴寒真的搞不懂這女人了,好吧,如果她傷心了,就是他的錯得了。


  “我就是去逛逛,中午你自己吃飯吧,不要等我了,如果那時候我還沒回來…”說到這裏,夏秀敏突然打住了,她的心咯噔的漏跳了一拍,好像真的有不好的事情發生一樣。


  “去那麽久?”裴寒好奇的問,卻也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


  夏秀敏點點頭,最後好不容易脫身出來,她都換上了男裝,看看天色,也快到午時了。這樣去赴約,應該不會出什麽大亂。


  子午林,西周一處很隱蔽的竹林,其實夏秀敏來的時候就開始後悔了,若是陳公找了裴寒在此密謀什麽,她不是就打破他們的計劃?而且,明明裴寒就不可能和別的女人來往,她這樣懷疑自己的丈夫,真的好嗎?


  夏秀敏默默的把自己鄙視了一把,午時已到,卻不見子午林裏一個人影。


  鬱悶,極大的鬱悶,她的第一反應是,自己被耍了,整片的林間,可以看到的是越來越青蔥的竹尖,有些濃鬱的神秘。夏秀敏覺得,在這裏,唯一能感受到的,隻剩下初春的氣息了,然而再一看看其他,真的什麽都沒有。


  到底怎麽回事,夏秀敏的眉頭微微一愣,突然,她的心狠狠一顫,拔了腿從子午林跑了出去,鋪滿一地的竹葉的子午林,瞬間有些紛飛的錯覺,夏秀敏緊緊咬著嘴唇,她早就應該料到的。


  未府,她的房間裏,空無一人,那道熟悉的身影,像泡沫一樣,就這麽消失不見了。夏秀敏看了看四周,東西都還整整齊齊的放著,床鋪也很幹淨,她看過的那本詩經,正合著書頁,似乎沒有任何人碰過。


  “裴寒!裴寒!”夏秀敏大聲的叫著,可是卻沒有人回應,窗台上站立著那隻雪白的鴿子,羽毛發亮的像是打過漆一般。


  夏秀敏把詩經裏的字條抽出來,然後對上她昨日抄書的筆跡,娟秀的字體,雖然不會分毫不差的相應,可是,這字條上的字,明顯是她的。


  有人踏了她以前的字體,拚湊出這一張字條來,那窗口的白鴿,根本不是往日裏裴寒用的那隻。


  好像是被人用了調虎離山之計,先用假的鴿子把她騙出去,然後…


  她的手,不禁抖了一下,這麽了解她小心思的人,除了裴寒還有誰。


  再想想他這幾日說過的話,總是有些不著邊際,可是他明明就在深夜裏歎息,他那麽多句對不起,她總以為是什麽幻覺。


  “裴寒,不是說過麽,去哪都告訴我的,這麽不辭而別就以為自己很了不起了?”眼睛哭的通紅,因為她無法確定的是,裴寒到底安不安全,現在連裴祺都知道他們二人的下落了,莫不是把自己先支開,他再和裴祺決一死戰?夏秀敏快要被慢慢茁壯的恐懼給吞噬了,她走到門外,發現陽光已經變得異常耀眼了,春天是來了。


  可是,裴寒,你又去了哪呢?


  夏秀敏轉身,往宇文芙蓉的骨灰跟前走去,如果裴寒真的落在裴祺手上,那麽自己,也隻能借著芙蓉來奮力一搏了。


  夏秀敏猜的沒有錯,裴寒的確用了調虎離山之計,為的,就是騰出足夠的時間來麵對裴祺。


  陳公的字條越來越少,他就已經明白北趙朝堂上,裴祺有所動靜了。


  陳公對於他自己,總是報喜不報憂,然而在被裴祺用酷刑逼問的時候,昏死了過去,裴祺沒從他口中打探到一個仔兒,倒是意外的看見了那隻陳公與裴寒交往的信鴿。


  那一刻,他的憤怒幾乎要淩遲了所有天牢的人,沒想到最終,他還是被這老匹夫和那男人耍了。


  找不到之前兩人通信的任何蛛絲馬跡,裴祺便差人描摹了陳公的筆跡和裴寒來信,他以為自己做的天衣無縫,卻不料,裴寒根本沒有那麽蠢。


  陳公的字條,那種紙質被調製的藥酒泡過,之後再曬幹,這樣每次燒毀的時候,根本不會有任何氣味,可裴寒最後一次焚燒那紙條時,明顯的落差撲鼻而來,他不相信,陳公會那麽大意,除非就是,這和他通信的人,已經不是原來那一個了。


  最後一次的字條,裴寒算是明白了找他的人是誰,不過既然那人都以為自己蒙在鼓裏,何不將計就計,但他唯一放心不下的人就是夏秀敏。


  於是早早就臨摹了夏秀敏的筆跡,夜來時,一切偽裝的那麽自然,他假裝睡覺,又假裝以女人的身份邀約夏秀敏,為的就是讓她對於今日自己即將預謀的一切,毫無防備。


  他明白,夏秀敏若知道他去見了裴祺,一定會吵鬧的不準他去,可是他亦擔心那人,自己想要給她吃點安眠散或者麻醉,一定也被她早早識破。


  最後,裴寒索性用了另一招,但沒想到,夏秀敏真的上鉤了。


  看著她因為吃醋還故意隱藏的小臉,簡直太可愛了。那是裴寒第一次希望,要一直一直看著她下去。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