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0章

  一隊的人馬都停了下來,裴祺被上官婉兒拉著走到夏秀敏身邊,裴祺一看夏秀敏慘白的臉色,眼眸裏盡是擔憂,然而上官婉兒卻有些急切的開口:“王妃先別回府,不如來我的椒方宮一坐!”


  夏秀敏當然明白她的用意,上官婉兒怕是已經等不及要解藥了,她輕輕的瞥了一眼上官婉兒的胳膊,雖然被她素白的水袖裹著看不見傷勢,但那人言語裏急切的語氣已然暴露了她自己,難怪才一到皇宮,就這般耐不住性子迫不及待的要找自己!

  夏秀敏一笑:“皇後娘娘的熱情,臣妾算是領教了,不過家中尚有王爺的冤情沒能洗白,母妃又不幸病逝,臣妾實在沒有什麽心情去您的宮殿裏,還請皇後娘娘體諒,讓臣妾見見王爺,等把所有的事情都處理了,自然會登門拜訪!”


  上官婉兒沒有想到自己就這麽被拒絕了,她本意就是先押了夏秀敏回到自己的椒方宮,逼了她拿出解藥,然後再在裴祺麵前表演一下,看看他到底會不會用自己的命換那武華王爺的命。


  因為每每看到胳膊上那條紅印一直往上蔓延的時候,她就會想到夏秀敏曾經對自己說過的話,她的睡夢裏,幾乎被所有不幸的死法占據,似乎其中一種,就是為自己而準備的。


  “那你要多久?”上官婉兒問道,裴祺站著一旁隻是靜靜的看著夏秀敏,才一到皇宮,這個女人就已經迫不及待的要去見他的弟弟了,真是諷刺。


  “那就要看皇上的動作了!”夏秀敏暗暗的諷刺,把頭轉向了裴祺這邊,難道她真的有耐心嗎?她和上官婉兒的心情是一樣的,甚至更加迫切的想要達到自己的目的。


  裴祺對上那人的眼睛,那裏盡是幽暗的一望無際的絕望,對他自己的絕望。


  “朕說過了,這件事情會重新審查的,既然朕答應了你的話,定然是照辦的!”裴祺開口,隻是突然間,他竟不想把裴寒放了出來,特別是看到夏秀敏在乎他的時候。


  “皇後娘娘,您也看到了,我的母妃這次不行病逝,我定然要先妥當了府上所有的事情,才能再來拜訪您,那麽到時候再見吧!”夏秀敏的口氣還是一如既往的強硬,反正現在沒放了裴寒就要解藥,這種事,不可能。


  上官婉兒很無奈,眼底也有莫名的殺氣,隻是現在自己處於劣勢,隻好被夏秀敏牽了鼻子的走,給自己一個安慰,不還有四十多天嗎?她就不信了,自己真的氣數已盡。


  夏秀敏轉身,看到拉著如太妃棺材的馬車也到了,那輛馬車隻是簡單的一個底座被一匹馬牽著,如太妃的棺材靜靜的置放在上麵,粽色的古木上用金邊雕刻的花紋,果然身為皇家人,死的也算體麵。


  夏秀敏走到那些人跟前,古墨也跟了過來,兩人都靜靜的看著那棺材,夏秀敏還是先了開口:“古墨,你跟著這匹人馬往皇陵的方向走去,我稍後回來!”


  古墨點點頭,她跟著那些人往皇宮的北邊去了,神色仍然冷淡的沒有情緒可言。


  夏秀敏告別了裴祺和上官婉兒,以及朝中一眾大臣,便往刑部走去,她還不信了,硬闖就進不了那地方了?

  她腳下的步子越來越熟悉起來,這個地方,以前來過一次,那是陶玉然和陶瑞詳被關進來需要審判的時候,她順便來這裏送了那兩人一程,沒想到這一次,就換成了裴寒。


  不過這一次進去刑部的令牌已經不再是定國候夏擎生的禦用令牌了,這是裴寒的,她的心微微的一顫。


  到了刑部,似乎已經被誰打過招呼一般,小廝看到夏秀敏拿著王爺的令牌,馬上讓她進去探望,過程意外的容易。


  這裏很暗,雖然沒有天牢的腐臭和惡寒的屍體,但每個被關押的人都是那麽絕望。


  夏秀敏的腦子暈暈的,她有些害怕看到裴寒,會不會他也是這樣的狀態,那麽到時候,她又要怎麽做呢?


  被小廝帶到了一個很隱蔽的石室裏,這算得上刑部裏一個比較秘密的暗房吧,夏秀敏有些詫異,這裏隻是沒有多少光線,但整個房間的裝飾倒和普通的房間沒什麽區別,難道裴寒就在這裏了?

  小廝輕輕的把石室的門閉上,而後,夏秀敏聽到了那個有些朝思暮想的聲音。


  “你來了!”


  熟悉的茶香,熟悉的青色紗衣,隻是幾日不見天日的生活,他原本就白色的肌膚白的更是有些病態一般,淡淡的望著夏秀敏,莞爾一笑。


  夏秀敏再也不想壓抑任何情緒了,一下撲到那人的懷裏。痛聲哭了出來。


  裴寒抱著她的身子,有些疼惜。然後又輕聲的在夏秀敏耳邊說道:“對不起。”


  “不,說對不起的應該是我,裴寒,我!”夏秀敏還要開口,卻被裴寒用好看的手指輕輕的捂住了嘴巴。


  他的笑有些暗淡又無力,但還是給了夏秀敏心底一個很大的安慰:“我知道了,有些事情,你不必說,我也知道了!”


  夏秀敏眨巴了眼睛,有些無辜又迷茫的眼神看著裴寒,他知道了什麽,如太妃死了也知道嗎?

  夏秀敏的眼裏還有未幹的水漬,這麽多天獨當一麵的堅韌,在看到裴寒的那一刻終於決堤了一般,原來在他麵前,自己是這麽一個脆弱的人。


  “你一定很難過!”夏秀敏沉痛的問道,她太理解那種失去親人的痛苦了,裴寒隱忍慣了,所以才不願把一些感情流露出來吧。


  “秀敏,我覺得很抱歉,就是那個時候,沒有在你身邊,母妃走了,你一個人要頂住很多壓力,還有流言,既要照夏好她的屍體,還要想辦法救我出去,又要和裴祺暗鬥,我隻是覺得,沒有在你身邊,真的很抱歉!”裴寒的淚劃了下來,滴到了夏秀敏的臉上。


  這是第一次,她看到裴寒流淚,那麽哀傷,不是因為別的,隻是他愧疚自己沒能陪在她的身邊。


  夏秀敏趕緊用手幫他擦幹了眼睛,裴寒那麽驕傲的人,她不允許他這般,不允許。


  夏秀敏輕輕的吸了一口氣,平穩了所有的情緒,但抱著裴寒腰間的手卻有些舍不得放開。


  她仰著頭,看見了那張魅惑眾生的俊臉,立馬笑了起來,這是幾天以來,唯一一個打從心底裏流出的笑容。


  “你笑什麽?”裴寒不解的問道,然而夏秀敏剛剛還痛哭的哀傷瞬時換了一樣的臉色,自己也被帶出了剛還沉痛的情緒。


  “沒有,裴寒,你不需要抱歉的,沒能保護好母妃,還讓你呆在這裏這麽久,該說對不起的人,應該是我!”夏秀敏又沉了眸子,她想說的話太多太多,然而卻在見到裴寒隻好,千言萬語都隻不過是一句對不起。


  “傻瓜!”裴寒用手輕輕的撫摸著夏秀敏的頭發,那熟悉又柔順的質感一下傳遞到指尖來,讓他好想就這麽生生世世抓著一直不放手。


  夏秀敏不解的問道:“那天到底怎麽回事?為什麽你會被誣陷呢?這裏又是怎麽回事?”


  說完她把頭轉了看一下這石室的光景,就是不明白到底是誰給了裴寒這樣的待遇,還是因為他是王爺,所以即使犯錯了也和普通的犯人不同。


  “你相信我?”裴寒輕輕的問道。


  夏秀敏用力的點點頭:“自然,你不可能笨到在眾目睽睽之下給他毒藥,這不是你的作風!”


  裴寒沉沉的從鼻翼裏呼出一口氣,神色變得有些輕鬆了:“那日,我的確是給皇上敬酒的,可是沒想到,這是裴祺自導自演的一場鬧劇,他抓了我,並沒有給我什麽難堪,還把我安置在這石室之內,你知道他這麽做的目的是什麽嗎?”


  夏秀敏搖了搖頭,對於裴祺,她從來都懶得揣測,她不喜歡那種變幻無常的男人。


  “其實,他也明白我的病已經越發的嚴重起來,所以根本不用再動手,我也會不久於人世。但他這次沒有刁難我的條件,卻隻有一個!”裴寒頓了聲音,把目光看向了夏秀敏。


  “是我對嗎?”夏秀敏一陣冷笑,裴祺曾多次暗示自己投懷送抱,可這要是別的女人,或許真的會這般被他利用了,但是夏秀敏,就算了吧。


  裴寒的眼光越來的暗淡了幾分,他的眼裏,有著以往從沒有的情緒,夏秀敏看的有些陌生,但是很快,裴寒的眼裏,就剩下了疼惜。


  “對不起,如果這不是你想要的生活,你可以和他在一起。”


  “裴寒!”夏秀敏驚訝的打斷了他的話,就算他們再艱難,都不能這樣開玩笑:“我離不開你,你是知道的!”


  夏秀敏把裴寒的身子抱的更緊了,好像這麽一鬆手,以後都不會再有這樣的機會了。


  裴寒也反手抱著夏秀敏,然後輕輕的吻了她的額頭。


  “母妃的死,你能夠釋懷,我真的沒想到,如果你覺得很累,或者真的很難過,就不要再壓抑了,你我之間,不需要這般生疏的!”夏秀敏輕輕的開口。


  裴寒越是表現的雲淡風輕,她就越害怕,是不是他從來都這樣的隱忍了所有的不甘。


  “沒有,聽到那個消息的時候,我是很難過,我沒有抬著母妃的棺材走到皇陵,是最對不起她的事情。她本就是心性恬淡的人,離開了這個爾你我詐的環境,未嚐不是一種解脫呢?我想,她終於可以去見父皇了!”裴寒很平靜。


  “你想的倒挺開!”夏秀敏推開了裴寒的身子,突然像是想到什麽一樣,她從袖口的袋子裏取出了一個黑色的小瓶子,這是這麽多天一直帶在身上的東西,是裴寒身上毒的解藥。


  “把這個喝了,快點!”夏秀敏遞過那個黑色的藥瓶,裴寒有些不解,但相信夏秀敏總沒錯,雖然他還不明白那裏邊的東西到底能做什麽。


  “這是?”裴寒打開瓶口的木塞,喝了第一口就感到一股血腥味傳到嘴間和鼻翼跟前,但又不像是血,畢竟這液體的顏色是透明的。


  “是解藥!”夏秀敏揚了揚眉毛,但是有些遲疑,當年破冰草和她的血水混合製成的解藥,到底能不能解毒,還是沒有被實踐出來。


  “你覺得如何?”夏秀敏有些急切的問道,但心底是希望裴寒能夠康複的,如果劑量不夠,她都寧願再去一次野外,找到破冰草來救裴寒。


  裴寒輕輕一笑,然後一把扣住了夏秀敏的身子,然後含住了她的粉唇。


  那是他最想做的事情,因為突然間就想到夏秀敏曾經給了自己一整瓶的血液,這一回的解藥,怕是和她的血脫不了幹係。


  一想到夏秀敏用刀子劃過手臂時那種決絕的眼神和表情,他的心底就是更是生疼了起來。


  “好了!”夏秀敏找回理智後才把身上的人推開,她就隻想了解一下傷患的病情嘛!沒想到又被人偷吃了豆腐,這這這,太不公平了。


  裴寒暗暗一笑,像吃到糖一般甜,但一看夏秀敏正經又微怒的臉色,才變得嚴肅起來:“剛剛喝了這東西,我也不知道,不過往日每個月圓之夜,我都會被這種痛困擾,現在正值月初,估計到了十五,就能明白了!”


  夏秀敏一愣,畢竟她和裴寒成親來的日子並不多,兩人每日共寢就更談不上了,她當然不知道裴寒每月在月圓之日身上毒發的絞痛。而這次被裴寒這麽輕易的說了出來,夏秀敏的心情有些微妙的複雜。


  她還是不忍心裴寒受傷。


  “其實也好,既然那狗皇帝安置了你在這裏,想來現在也不會再為難你什麽,這樣的話,我也放心了!”夏秀敏幽幽的眯著眼睛,似乎在心底策劃了一切接下來要做的事情。


  裴寒沉沉的歎了一口氣,他還不了解夏秀敏嗎?剛剛她臉上陰戾的神色,表示了她要做什麽事情了,可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有百分之百的把握,縱使那人是夏秀敏,勝敗麵前,也隻能是百分之五十。


  “秀敏,其實你真的可以不用這樣為我的,我知道,自己很可能活不了多久了,我真的不希望你再為我受到任何傷害了。”裴寒的眼裏盡是哀傷,他不想讓夏秀敏再為自己冒險了。


  “胡說什麽?裴寒!”夏秀敏又是一陣厲聲。


  她從來沒想到,裴寒也是這般消極的人,可是勝敗乃兵家常事,若她真的輸了,那自然有輸的做法,還沒有做什麽事之前,她隻希望裴寒能夠活著:“就像你說的,你不忍心看著我受傷,那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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