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7章
眼見著夏瑾樂動了動嘴，似乎還想要狡辯什麽。一抹高挑的身影已經擠過人群，走到了夏秀敏麵前。在那高挑女子身後，還跟著一個粉衣圓髻的丫鬟，低著頭，瞧不見臉。
“小姐，人奴婢帶來了！”月兒先是給夏秀敏行了禮，才轉向跪在地上發愣的雪兒，麵無表情道：“我不知道你還想狡辯什麽，但是我們都是小姐的丫鬟，說起話來自然是沒有人信服的。”
話音剛落，她抬頭看向老夫人，不卑不亢道：“可若是，二小姐的丫鬟呢？”
“夏瑾樂的丫鬟？怎麽會出來給夏秀敏作證？”
“那倒也說不定，我看夏秀敏還是很有幾分手段的。”
“管他們呢，咱們看戲就好了。”
……
月兒的話一出，圍觀的小姐們紛紛低聲言語著，看好戲一般。
夏瑾樂更是鐵青了臉。她下意識地朝著月兒身後站著的那個粉衣丫鬟看去，仔細打量之下，發現那人赫然就是昨晚自己賞給了王工匠的丫鬟！
夏瑾樂幾乎要氣暈過去。想平日裏自己待那賤婢不薄，現如今居然夥同別人來對付自己了？自己當初就該直接打死她！
在夏瑾樂灼熱的目光下，那粉衣丫鬟抬起了頭。她看了夏瑾樂一眼，又迅速低下頭去。看上去是在害怕，卻不知她眼底藏了怎樣刻骨的仇恨！
王工匠是個什麽樣的人，府中誰不知道？那可是親手打死了自己三個老婆的人！夏瑾樂將自己賞給他究竟是安了什麽心？
自己的人生全被她毀了，哪怕自己是個卑微的奴婢，也絕對不會讓她好過！
她的目光變得堅定起來，在老夫人問話之時，也怯聲道：“回老夫人的話，奴婢是二小姐身邊的丫鬟，水兒。”
老夫人點了點頭，問道：“月兒說你可以證明，你倒是說說看。”
“回老夫人的話，前些日子奴婢的確是瞧見過好幾次雪兒。”水兒細聲說道：“因為二小姐與趙公子交好，咱們院子的下人對趙公子的消息就比旁人靈通。奴婢見過好幾次這雪兒過來打聽趙公子，又一次她還來問過奴婢趙公子的口味是什麽，還道趙公子一表人才，俊得很。”
她頓了頓，笑著說道：“奴婢說的句句是實話，便是二小姐，也是遇見過這丫鬟幾次的。”
由始至終，她都沒有抬頭看夏瑾樂一眼。可她完全可以想象得到，夏瑾樂那副氣急敗壞又要故意隱忍的模樣，那表情一定精彩之極！
老夫人滿意地看了這個丫鬟一眼。柔聲道：“你這丫鬟，十分不錯。正巧我這邊廚房裏還缺個人，你要不要來我這裏？”
水兒愣了一下，淚盈於睫。她忙低頭道：“奴婢願意的。能去老夫人身邊，是奴婢修了八輩子的福氣，奴婢願意的！”
老夫人本是隨口一說，卻沒想到這丫鬟竟然如此感恩戴德，心中便滿懷欣慰。她擺了擺手，又吩咐了幾句，才轉臉看向癱軟在地上的雪兒，眉目間笑意淡去。
“都還愣著做什麽？將這丫鬟給拖下去，打了板子攆出府去！”老夫人冷聲吩咐著，顯然是極為惱怒。
下人忙不迭就伸手來拉雪兒。
原本還癡癡傻傻的雪兒突然回過神來，她猛地站起身，踉蹌著抱住了夏秀敏的腿，淚流滿麵地哀求道：“小姐，我求求你，小姐！你救救奴婢吧！奴婢都是一時糊塗，奴婢是被蒙了心忘恩負義，小姐您就繞過奴婢吧！”
能饒了翠兒一命，難道就不能饒了自己一命麽？雪兒這般想著，心中便懷著點期待，抱著夏秀敏就不放手，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夏秀敏挑著眉頭不說話，老太太卻已經早失去了耐心，嗬斥道：“都還傻站著做什麽？還不快將這丫頭給我拉下去！”
下人們無法，但是雪兒抱著夏秀敏力氣大地很，他們若是使了大力氣，定是要傷到大小姐的，因而所有人都沒有辦法下手。
“小姐，你就饒了奴婢吧！小姐您最是宅心仁厚，您就饒了奴婢這一次吧！”
雪兒仍舊哭號不止。就在幾個小廝已經找來了木棍，打算將雪兒的手打開之時，一抹清越的嗓音在雪兒頭頂淡淡響起--
“好，我原諒你。”
雪兒似是不可置信地抬起了頭，歡喜的笑顏還未綻放開來，就看著夏秀敏緩緩地笑了，嫣紅的唇角翹起一個斜斜的弧度，露出一個充滿了惡意的笑容。
她淡淡道：“我不僅原諒你，還將你指給趙公子做妾，你看可好？”
雪兒臉色慘白，頹然倒地。
旁人卻是議論紛紛：“這夏秀敏腦子傻了吧？當真如此宅心仁厚，將這人送給那姓趙的做妾？”
“這樣的賤婢能夠嫁給這樣的人家，哪怕隻是個妾，那也是攀了高枝了！”
“我倒是有些瞧不懂這夏秀敏了。”
“還以為她精明，卻沒有想到是個傻的。”
……
然而，不管別人怎麽議論，夏秀敏仍舊笑得明媚。朝著老夫人便微微行禮，說道：“祖母，便將雪兒指給趙公子做妾吧，您看可好？”
老夫人自當覺得不好，心道秀敏難不成真被這丫鬟迷惑了不成？不僅原諒了她，還給她尋了這樣一戶好人家，這也太以德報怨了！
她斂眉便想拒絕，卻聽心兒附耳說道：“大小姐是個有成算的，老太太你便聽她一次，想來是不會錯。”
老夫人一想，倒也是這麽個理。按照秀敏的性子，絕不會叫自己吃了虧去，因而便點了點頭，允了這事兒。
見老夫人已經發了話，此事便板上釘釘，無可挽回。
雪兒終於受不得打擊，白眼一翻，暈了過去。
一場鬧劇落下帷幕，老夫人也起身回了院子，留下這些年輕的小姐們各自玩耍。雖然是起了這麽場風波，這遊園會卻是還要進行下去的。
夏秀敏笑著從夏瑾樂身邊走過，順著她的目光瞧向被老夫人帶走的水兒，出聲笑道：“難不成妹妹還舍不得那丫頭？瞧這般掛念的模樣，要不要我去幫你求求祖母，將那丫鬟放回來？”
此時四周的人已經散了去，除了幾個隨侍的丫鬟，就剩下她兩人。
夏瑾樂撤去臉上虛偽的笑容，咬牙道：“夏秀敏，你倒是好本事，連我手下的人也能買通！”
“嗬，彼此彼此罷了。”夏秀敏冷笑一聲，美眸微眯：“便是我手底下呆著的，也有你的兩個眼線，咱們誰也不怨誰！”
夏瑾樂含恨盯著夏秀敏，一雙杏眼早已泛紅。
“你什麽時候發現的！”
“你說雪兒麽？”夏秀敏紅唇勾起，眼波流轉間已是魅惑天成：“很早之前就發現了。那些你以為的消息，都是我想要你知道的。”
輕飄飄留下這番話，微微一笑，轉身離開。
徒留下夏瑾樂對著那窈窕的背影，目眥欲裂。
然而夏秀敏卻沒有心情關心她的情緒，因為她方一進入梅園，便被一群花紅柳綠的小姐們圍住了。
不同以往的趾高氣昂，今日的她們顯得格外熱情，一個個拉著夏秀敏，細聲說著話，像是認識許久的老朋友，言語間毫無嫌隙，似是之前見了她就鄙夷一番的人，不是她們似的。
“秀敏，你今日這身妝容真是美呢，這眉是怎麽畫的？你教教我好不好？”
“秀敏，你這皮膚真是好，水嫩水嫩的，可是用了什麽的膏脂？快些告訴我們，可不要私藏啊！”
“你們一邊去，來了就問秀敏要東西，像什麽樣子？來，秀敏，我這鐲子送給你，瞧你身上都沒兩件首飾，這就算是表姐送你的，可要收好了！”
……
各位小姐你一句我一句，吵吵嚷嚷的，一邊向夏秀敏取經，一邊又將自己身上的一些漂亮玩意兒塞到夏秀敏懷裏，親親熱熱的，儼然一副好姐妹的模樣。
夏秀敏掛著一點羞澀地笑意，含笑看著這群表姐表妹們，偶爾回上一兩句話，看著她們大呼小叫的，心情竟奇妙地平靜下來。
這輩子來府中這麽些時日，她認識的人也不過這方寸之間，對外界的人物消息知之甚少。然而，她雖滿心報仇，卻決不可這般耳目閉塞，隻困守在這一方後宅之中。
現在這群大家小姐主動來與她相交，雖然知道這其中並不見有多少真心，但任何感情都是需要維係的，無論是感情還是利益，隻要有足夠的耐心，她早晚會得到這群人中的一兩個的認可和深交。
到那時，她手中的依仗也就多了幾分，就算是與那些仇家周旋也就多了幾分把握，絕不會似這般孤軍作戰瞻前夏後。
如此想著，夏秀敏臉上的笑容越發柔和，細聲與她們聊了一會兒，便相邀著一同賞梅。
雀兒好不容易尋了機會湊到自家小姐身邊，立刻小聲道：“小姐，月兒都與我說了，你先前對雪兒那麽好，都是為了麻痹二小姐的！我前些日子還怪罪小姐……真是該死！”
“你做的很好。”夏秀敏抬手摸了摸雀兒的腦袋，想起因為前些日子因為雪兒冷落了雀兒，心中也有愧疚，便道：“前些日子是委屈你了，以後你同月兒跟我一起，我絕對不會虧待你們的。”
雀兒點點頭，想了想後又疑惑地開口道：“小姐，你是什麽時候發現雪兒是細作的？”
“從一開始便懷疑她了。”夏秀敏語氣輕快地說道：“先前我還以為藥方是她泄漏出去的，沒想到竟然是翠兒，倒是出乎我的意料。可這並不能說明雪兒沒有問題。”
“可是那晚她表現的那麽好，說的話也好聽……”
回憶起那時的事，夏秀敏眯了眯眼：“她的確是表現的很好，也就是表現的太好了，才讓我警覺。她拚命地撇清與翠兒的關係，就好像生怕牽扯到她似的。再加上……那日月兒來我房中，說到雪兒有晚上起夜的習慣，且每次都會出去很久，這便更加讓人懷疑了。”
雀兒恍然大悟，又問道：“可小姐為什麽要將雪兒嫁給趙公子？對她一個丫鬟而言，這不是一個很好地歸宿麽？”
夏秀敏正欲回答，卻聽見梅園外麵傳來一陣吵嚷聲。她抬手止住了雀兒的追問，輕提了裙角就跟著人群朝外麵走去。
等到離得近了，聽見高低不一的驚呼聲，夏秀敏才眯起美眸朝那人群匯聚的地方望去。就這麽淡淡地一望，正好瞧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銀白滾邊的描金玄袍襯得那人越發的身姿筆挺，瀟灑恣意，他身量高挑，於眾女子中抬頭，隻一眼便看見了初出來的夏秀敏。
菲薄的唇角微微勾起，男子露出一抹微不可察的笑意，英俊的長眉入鬢，星眸深邃，麵頰英俊又性感。他撥開身前的女子大步而來，一雙黑眸直直地盯著夏秀敏，竟讓站在原地的夏秀敏有種被他寵在手心上的錯覺。
“嗯？發什麽呆？”低沉帶著點沙啞的嗓音在耳畔低低響起，夏秀敏神誌回籠，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
“你怎麽來了？”夏秀敏看著裴寒，不明白這人一身華服，如此高調地現身在此處，意義為何。
裴寒卻是挑了挑唇角，邪肆一笑：“怎麽，本王未婚妻的府上，還不允許本王來？”
他並未放低音量，因而這一句話一出口，周圍的人全部都聽了去。紛紛目瞪口呆。
是了，她們怎麽給忘了，這夏秀敏可是武華王爺的未婚妻！
那些見了武華王爺便止不住心跳加速的小姐們捂住臉，頓時芳心碎了一地。
有甚者直直看著夏秀敏，竟然是打從心底將她給恨上了！
夏秀敏迎接著一群人或羨慕或嫉妒的目光，微不可察地抽了抽嘴角。她可不認為裴寒會有那麽好的興致來定國侯府遊玩，怕是有什麽事情要辦吧？
她狐疑地目光上下打量著裴寒。被她如此不信任的掃視著，裴寒也不惱，隻自夏自站在了她的身旁，一副陪伴佳人的模樣。
他含笑低頭，用低不可聞的聲音輕聲道：“我是瞧有人將主意打到你頭上了，特來瞧瞧你罷了。”
夏秀敏聞言了然。是了，就算她如今再不濟，可她也是武華王爺未過門的媳婦兒，被人公然拿清譽一事陷害，損的不僅是她的名聲，更是打了武華王府的臉！
為了王府的臉麵，裴寒也合該來這一趟。
自以為想到了正確解釋，夏秀敏便欣然接受了裴寒的陪伴。反正這個這個未婚夫有權有勢，便是借來用用又有何妨？
京城今年的冬季暖和的很，雖說前些日子下了場小雪，可這些日子卻是天氣晴好。日頭暖暖地照下來，暈開暖黃地光暈，照的人渾身舒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