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3章
夏秀敏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問身邊的兩個丫鬟:“她說的可都是真的?”
月兒麵無表情地搖了搖頭,雪兒則是想了片刻,口齒伶俐道:“翠兒她父親是個賭鬼,欠了人一屁股債,她當初就是為了還債才賣身來了侯府的。瞧她說的,應該是有幾分真的。”
夏秀敏點點頭,卻饒有興味地笑道:“雪兒,你覺得她這麽做對不對?”
“自然是不對!”雪兒嘴巴利索,性子也是十分直爽,當即就說道:“就算是欠人錢了,有困難就該找主子出主意,就算主子不能幫多少忙,也該讓主子知道這麽件事情。就這麽一聲不吭投靠了別人做事情拿好處,那不是忘恩負義麽?”
夏秀敏踹了地上的翠兒一腳,笑問道:“聽見了麽,跟雪兒多學學,你的賣身契可是捏在我手裏。陶玉然能讓你父親的命,可我動動手指就能要你死!”
翠兒不斷地顫抖,一雙手已經爛的不成樣子。她是知道大小姐懂醫術的,隻是沒有想到這麽厲害。隻是碰到了那張紙,就能讓自己雙手潰爛!
她不住地磕頭,聲音嘶啞道:“小姐,翠兒嘴巴笨,不知道怎麽說才能求得小姐原諒!奴婢往日裏對小姐一心一意,這次真的是鬼迷了心竅逼不得已呀小姐!奴婢求求你,就饒了奴婢這一次,奴婢下次絕對不會再犯錯了!”
夏秀敏冷冷瞧著她,也不言語。
翠兒眼淚鼻涕流了滿臉,她看見站在夏秀敏身邊的雀兒,伸手就扯住雀兒的褲腿,哀嚎道:“雀兒姐姐你心地好,求求你幫幫我吧!我當真是沒了辦法的,我不能眼睜睜地瞧著我父親被人打死!我當時真的嚇得什麽都不知道了,求求你了,幫幫我吧雀兒姐姐!”
在場的眾人中,雀兒的心腸是最軟的。翠兒本以為她會動容,隻要她幫自己說上幾句好話,大小姐絕對會聽的。
可誰也沒有想到,雀兒竟一腳將翠兒踢開。圓圓的臉蛋上滿是憤怒!
“你還想著要我救你?若是你害的是別人,我幫你說上一句好話也就罷了,可你偏偏背叛了小姐!你直道自己現在的行為沒有給小姐帶來任何損害,可你有沒有想過,若不是現在發現了,一旦往後老夫人出了什麽事情,所有的黑鍋都該小姐來背!”
雀兒神情激動,她厲聲道:“小姐的日子才剛剛好過,你就又讓她背上了殺死祖母的罪名!你又沒有想過,小姐今後要如何在侯府過活?!”
想起那段與小姐相依為命的日子,雀兒渾身氣得顫抖。她們好不容易才好過一點,這群人就想著要來害小姐,都是些黑心腸的,還想要讓自己來救?!
滿屋子的人都被雀兒激動的語氣嚇到了。
夏秀敏冷厲的臉色柔和下來,她輕拍著雀兒的肩膀,淺淺一笑:“不要怕,一切都過去了。”
夏秀敏鬆開雀兒,轉身看向倒在地上狼狽不已的翠兒,笑容仍舊明媚。
翠兒哀嚎不止,卻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隻不住地磕頭,似是十分後悔。
夏秀敏勾唇笑道:“別急著求饒了,我就問你一句話。若是再給你一次機會,你可願意效忠於我?”
翠兒大喜過望,連連點頭。
夏秀敏伸手拋出一個瓷瓶,淡淡道:“將這藥膏塗在手上,一刻鍾後毒便可解除。”
翠兒連滾帶爬地將瓷瓶捏在手上,磕頭道謝。
“小姐,你這是做什麽,就這麽原諒她了嗎?!”雀兒氣憤地叫了一聲,伸手想要奪過翠兒的手中的瓷瓶。
夏秀敏擺了擺手,眼風淡淡地掃過去,雀兒不甘不願地停了動作,氣鼓鼓地瞪著眼睛。
“我這次就放過你,但我有一個條件。”夏秀敏看向翠兒,眉眼淡淡。
翠兒抱著瓷瓶點頭道:“小姐你說!奴婢能做到的一定做到!”
“你自然是能做到的。”夏秀敏勾唇笑了起來:“你繼續跟陶玉然那邊聯係,裝作什麽都沒有發生。但是,把我的事情都隱瞞下來,把她的事情告訴我,明白了?”
翠兒忙不迭地點頭,萬分甘願地說好。
她平日裏老實木訥最是不善言辭,卻沒想到此時口齒什麽伶俐,哪怕因為痛苦而顯得含糊不清,可那張嘴一刻不停地說著話,全都是表著忠心。
夏秀敏笑著看她兩眼,又轉眼看身側的月兒和雪兒,笑問道:“你們覺得我這樣安排合適麽?”
雪兒當即張口道:“小姐安排的自然是合適的!”
月兒抿了抿唇,仍舊是麵無表情的樣子,說道:“奴婢沒有意見。”
夏秀敏這才點了點頭,給雀兒使了個眼色,曼聲道:“都回去歇著吧,今晚的事兒誰都別往外傳,可是知道了?”
說完,便先一步朝外走。雀兒識趣地跟在她身後,惡狠狠地瞪了翠兒一眼,這才鼓著臉出去了。
一場鬧劇結束,眾人紛紛散去。翠兒迫不及待地打開瓷瓶口,倒出瑩綠的藥液胡亂朝著自己的手掌抹去。
清涼溫潤的感覺包裹住指節,劇烈地瘙癢感被止住,翠兒大喜過望,忙將整瓶的藥液全部都倒在手上,直到所有的紅腫之處都被藥液覆蓋,她才脫力一般倒在地上。
兩個小廝早已經回去歇息了,月兒站在門口沒有動,雪兒奇怪地看她一眼,道:“怎麽還不走?還想等著天亮麽?”
月兒伸手指了翠兒一下,猶豫道:“要不要把她扶回房去?”
雪兒掃了翠兒一眼,滿不在意道:“管她做什麽,要是被小姐看了,指不定說你是同謀呢!”
“胡說八道!”月兒唇線抿緊,柳眉蹙起,生氣道:“不願意幫她就不幫,你胡亂編排什麽!”
雪兒冷哼一聲:“怎麽,難道還真讓我說中了?你與她是同夥?”
月兒氣得呼吸急促,奈何她嘴巴笨,不知道怎麽反駁,隻瞪了雪兒一眼,繞過她就走了,也不管地上的翠兒。
雪兒見月兒被氣走了,哼了一聲,目光淡淡掃過地上的翠兒,纖腰一扭,轉身也走了。
皎潔的月光投射下來,將方才發生的事情盡數呈現在夏秀敏的眼前。她的身形隱在黑暗中,瞧不出臉上的情緒。
半晌後,見翠兒踉蹌著從地上爬起來,跌跌撞撞地走了。夏秀敏才輕聲道:“都看見了麽?”
雀兒點了點頭,卻仍舊有些不明所以。她小聲道:“小姐,我們躲在這裏做什麽?你真的要放過翠兒麽?”
“不過是個小角色罷了,便是殺了她也於事無補。”夏秀敏聲音帶著種莫名的意味:“倒不如將她收為己用,放在眼皮子地下總歸比較放心。”
雀兒搖頭道:“可她終究是背叛過小姐一次的,我是不相信她會真心悔過。說不定下次還會弄出點什麽幺蛾子。”
“遠著她點就好了。”夏秀敏輕鬆道:“這些你來安排,不要讓她靠近房間就好。”
雀兒點了點頭,又想起在黑暗中小姐估計是看不清楚,於是出聲道:“我知道了。小姐,已經很晚了,您還是早些歇息吧。”
“不忙的。”夏秀敏從黑暗中邁出步子,走到放置藥方的書桌前,仔細地又看了一遍,美麗的荻花眸微微眯起,眼底精光一閃而逝。
雀兒奇怪道:“怎麽了,小姐?”
夏秀敏直起身子,手指在一堆雜書中隨意挑揀了一下,才緩緩收回目光。
應著雀兒疑惑地視線,夏秀敏心頭一動,突然問道:“雀兒,你覺得雪兒和月兒這兩個丫頭怎麽樣?”
雀兒先是一愣,繼而道:“小姐問這個做什麽?”
夏秀敏搖搖頭,沉眉不語。
第二日一早,夏秀敏又重新換了藥方子煮了一頓藥膳。這次她特地跟了過去,確認了夏瑾樂給老夫人送去的粥碗裏的粥還是與昨日無異,心中這才放下心來。
隻要自己身邊的內鬼不將藥膳方子改變的消息傳遞出去,夏瑾樂粥裏麵的藥草也不會改變,她還以為自己送的原來的藥膳呢。
夏秀敏不知道這事兒夏瑾樂究竟知道幾分,但總歸與她有幾分關心。因而夏秀敏臉上不顯半分,隻做不知道粥裏麵的異樣。
回到自家小院之後,她自然是處置了翠兒,隻是不敢表現的太過明顯,以防打草驚蛇。
雀兒早就得了夏秀敏的吩咐,因而給翠兒安排的都是些粗重的活計,也不允許她靠近夏秀敏房間一步。她倒是也老實了下來,整日裏越加地沉默,隻老實地幹著活,好似真的知錯了似的。
夜間,陶玉然緩緩展開了手中的紙條,待到將紙條上的字全都看完,她才將紙條拿起來放在燭火下,仍火舌湧上來將紙條舔舐成灰。
隨手將灰燼扔掉,她挑眉問道:“夏秀敏當真沒有懷疑?”
負責與眼線接觸的那個丫鬟搖了搖頭,笑道:“大小姐對這些下人們倒是放心的很,從來都沒有懷疑過。”
陶玉然聞言滿意地點頭,自言自語道:“這幾日的藥膳方子都沒有改變,明日還照著我給的那方子煮粥。”
丫鬟點點頭,自然又是一番交代吩咐。
日子一日平靜過一日,夏秀敏的按捺不動也讓陶玉然稍微放鬆了警惕。
陶玉然雖對外說自己不通醫術,實則對草藥一途頗有幾分見識,不然也不會數次都用藥草來毒害老夫人。
但她也隻是略懂皮毛而已,都是些紙上談兵的功夫,對於相衝的藥草長期服用有害知道幾分,但究竟怎樣有害,需要多長時間才會出現症狀卻是不知情的。
她每日看著老夫人的精神仍舊矍鑠,心底就忍不住地打鼓。這究竟是藥效還未發作呢,還是中間出了什麽變故?
她不止一次地找人去聯係夏秀敏身邊的眼線,得到的都是藥膳方子未變的消息。她心中雖然疑惑,卻隻能按下滿心的焦慮,緊張地等待著結果。
就在這樣平靜卻又暗潮湧動的日子裏,定國侯府迎來了一位兩位客人。
夏瑾樂得到消息的時候正在老夫人房間裏陪著老夫人。恰好來人來拜見老太太,一時竟撞了個正著。
夏瑾樂好奇地打量著麵前站著的一個婦人和一個清俊的男子,漂亮的眼睛眨了眨。
“祖母,這二人是誰呀?”
那婦人聞言,臉上堆積的笑容越發明顯,她高聲道:“哎喲,這就是瑾樂吧?瞧著轉眼就長這麽大了,都快不認識了呢!”
老夫人含笑在一旁介紹道:“瑾樂,快來見過你表嬸與你表哥。他們早些日子就出了京城,如今在江南一帶生活,多少年都沒有見過一麵的。難為你不認識。”
夏瑾樂聞言甜甜一笑,乖巧叫道:“表嬸好,表哥好。”
那婦人笑得合不攏嘴,連聲應著。那俊秀的男子也是微微一笑,桃花眼眸光流轉,竟也是美不勝收!
夏瑾樂耳尖微紅,這人的長相雖不如裴寒,可也算是頂尖的了,就算是放到京城的公子哥裏,也算得上鍾靈毓秀。
她微微低頭,掩住眼底的羞澀之意,然而那脈脈含情一瞥早已被那表哥捕捉,頓時唇角笑容越發和煦,端的一副風流公子模樣。
那婦人與老夫人熱切地說了一會兒話,夏瑾樂在一旁聽著,倒是聽明白了幾分這人的來曆。
祖母雖讓她喚那婦人叫表嬸,可兩家之間的親戚關係卻扯得極遠。那婦人的相公是江南人士,因年輕的時候發了橫財,又當上了江南一帶的鹽商,家中頗為富足。
但縱然他們富甲一方,卻仍舊擺脫不了商人的身份,無權無勢之下總是會被各種壓榨。無奈之下,他們便扯出了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關係,攀上了定國侯府。
原本侯府是看不上這樣的商人的,但是耐不住人家有錢啊!定國侯府雖然看著表麵上風光,但偌大一個家業需要支撐,侯府的家底並不似表麵上那麽豐厚。
因而定國侯算是默許了兩家的關係。一個提供權,一個提供財,倒也是相安無事。
此次這二人進京,皆是因為這位趙景榮表哥要參加開春的春闈,因無落腳之處,特來侯府暫住。
弄清楚始末之後,夏瑾樂原本還有些蕩漾的春心立刻便安分了起來。她暗地裏撇了撇嘴,心底頗為不屑。
再有錢也不過是商人,滿身的銅臭之味,這樣的人她是絕對看不上的。就算是生了一副好皮囊,給不了自己想要的生活,又有什麽好的?
隻有武華王爺,身份地位樣貌皆是頂尖,那樣的人才能夠與自己相配!
“表妹,表妹,你有聽到我在說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