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2章

  老夫人聽了,心裏滿意。她就知道秀敏是個有主意的,雖然性子烈了些,卻拎得清,不會跟著外人來看侯府的笑話。


  再加上秀敏這些日子每日都給她送來藥膳,她心裏也是感動的,對她原先的那些怒氣,也消散了許多。她想著,秀敏畢竟還年幼,性子又有些倔,但心地不壞。隻要自己在旁邊多看著些,應當是不會闖出什麽大禍的。


  兩個人這邊說著話,夏瑾樂和心兒已經拿了碗筷走進房來。


  夏秀敏忙起身幫忙,給老夫人盛了一碗藥膳,放在她麵前,笑道:“祖母,您多喝一些,這對您的身體是極有好處的。”


  老夫人笑的合不攏嘴,接過藥膳後,夏瑾樂也為她添了一碗粥,說了些討巧的話,自然讓老夫人心裏喜悅。


  夏秀敏接過夏瑾樂遞過來的粥,還未入口,便問道一股異樣的味道,她微微挑眉,審視的目光就落在了夏瑾樂臉上。


  夏瑾樂卻似無所覺,隻專注地幫著老夫人遞勺子,麵上瞧不出什麽異樣。


  夏秀敏拿過一邊的勺子,挖了一小勺放進口中。那股奇異的味道越發的濃鬱,在口齒間縈繞著,讓夏秀敏下意識地皺起了眉頭。


  這不對勁,這碗粥絕對不僅僅是一碗清粥,而是被加了草藥的!


  雖然嚐起來與普通的藥粥沒有說什麽區別,甚至更為香濃,單獨吃起來也是獨特的美味。但是,這碗粥最致命的問題卻是--不能與自己煮的藥膳一同入口!

  “姐姐,怎麽了?粥不好喝麽?”夏瑾樂突然出聲問道。


  夏秀敏一愣,這才發現所有人的視線竟都投注在自己身上。


  她咽下口中的粥,笑著說道:“怎麽會不好喝?我隻說覺得這個味道很特別,便仔細地品味了一下,竟然叫你們誤會了,真是叫我有些不好意思。”


  老夫人一聽竟是這個原因,笑道:“我也覺得這粥十分的香滑,裏麵似乎也是放了藥材的,吃起來有一股草藥的清香,別有一番滋味。”


  夏瑾樂聽後,臉上露出些羞澀的笑意。她高興道:“祖母你喜歡就好,我往後每天都做一些,給祖母您送過來,你看這樣可好?”


  老夫人臉上笑開了花,嘴上卻道:“不必如此麻煩,叫你每日起來為我這個老婆子做吃的,別人還當祖母多麽愛吃呢!”


  “才不是,隻是瑾樂喜歡為祖母做吃的,是祖母疼愛瑾樂,也不嫌棄瑾樂做的難吃。”夏瑾樂笑的甜美動人。


  老夫人聞言又是開心暢懷。


  夏秀敏冷眼看著他們兩個人說話,心裏的狐疑越發的濃重。


  夏瑾樂臉上的表情太過自然了些,像是絲毫不知道這碗粥裏的藥材與那藥膳中的某味藥相克一般。難道真的隻是巧合?

  夏秀敏思考片刻後,仍然有些拿不準主意。畢竟藥膳的方子隻有自己手上有,就算陶玉然也算是陶家的人,可她不過是陶家的一介庶女,根本不通醫術,對藥膳的方子也是不可能了解的。


  索性自己下次改了藥膳方子便是,今日便先這樣。隻是短時間地服用相克的藥物,對老夫人的身體也不會有太大的損害。


  心裏打定主意後,夏秀敏索性就將事情都拋在了腦後,也不去細想。


  等到小小地用了幾口粥之後,她才放下筷子,對著夏瑾樂誇讚道:“妹妹真是好手藝,這粥做的委實不錯。不知道可不可以教一教姐姐呢?”


  夏秀敏眨了眨眼,柔柔一笑:“當然可以,隻是我做的還不是很熟練。我可以叫我母親來教你,我當初就是跟著她學的。”


  夏秀敏眉頭微動,若有所思。


  自從停了軟禁,夏秀敏的日子又回到了從前。除了每日裏能去花園裏轉轉,看看梅花,她覺得自己現在的日子與被軟禁時並無什麽不同。


  為了打發閑暇時光,夏秀敏開始琢磨起藥膳的配方來,自從知道夏瑾樂的粥裏有與自己藥膳相克的藥草之後,她就開始琢磨這個問題。


  花了一個晚上的時間擬定了一張新的藥膳方子,她便將方子放在醫書一起,簡單地對方在了書櫃裏。


  等到第二日一早,她便按照新的藥膳方子燉了一碗湯,獨自一人去給老夫人送去。


  巧的是,夏瑾樂也正好來給老夫人請安,兩個人幾乎是同時的進得門。


  夏秀敏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往後退了一步,笑道:“還是妹妹先進吧,我是做姐姐的,要體諒著你。免得人家又說我們姐們兩個要打架了。”


  聽她提起這事,夏瑾樂雙眼便開始噴火。她不過是為了保全自己的名聲,不得已才妥協了。沒成想夏秀敏竟一直拿著這事兒不放!

  索性這院子門口沒什麽人,夏瑾樂也不跟夏秀敏客氣,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之後,就提著裙擺進了老夫人的房間。


  兩個人各自請了安,便開始服侍老夫人用飯。


  夏秀敏想著自己已經換了藥膳方子,無須夏忌夏瑾樂,可心底終究有些不安。鬼使神差的,她伸手搶過夏瑾樂手中的粥碗,笑著說道:“昨日是妹妹為祖母盛的粥,今日便讓我來吧。”


  夏瑾樂嗔怪了幾句,便鬆了手,結果一旁的藥膳,直說兩個人要做交換。


  夏秀敏麵上含笑,若無其事地湊到粥碗便輕嗅了一下,讚歎道:“真是好香的粥呢,聞著味道似乎與昨日的有所不同呢!”


  “哼,姐姐你一定是又想要貪吃了!”夏瑾樂嗔怪道:“祖母你瞧她,還與你搶吃食。”


  老夫人笑道:“無妨,心兒再去加雙碗筷,讓大小姐在這兒用一些。瑾樂,你要不要也吃一些?”


  夏瑾樂笑著道:“我都是吃飽了才來的,便讓給姐姐吃吧。”


  夏秀敏卻也搖了搖頭,道:“我不過說笑的。今日我也是用過飯了才來的,總不好一直叨擾祖母。”


  麵上雲淡風清地笑著,可夏秀敏的一顆心卻在狠狠下沉。


  她已經聞過那碗粥的味道了。又是加了藥草的粥,而且是與昨日完全不同,其中的一味藥,與自己新改良的藥膳中的配方完全想衝!


  一次是巧合,兩次那就是必然了!

  新的藥膳方子是自己昨晚才寫好的,能夠接觸到方子的也不過就是那麽幾個人,她心裏都有數。


  究竟,誰才是她身邊的那個內鬼,竟然已經被人買通了?!

  夏秀敏的眼底閃過一抹陰狠,可那麵上的笑容卻是越發燦爛了。


  很好,都敢在她眼皮子底下耍心眼了。真的是自己平日裏太嬌寵著他們了,讓他們都忘了賣身契捏在誰的手上!

  夏秀敏一直耐著性子與老夫人說話,直到老夫人用完了飯才與夏瑾樂一同退下。


  夏瑾樂見她笑容明媚,便問道:“姐姐這是遇到了什麽好事兒,竟然笑的這麽開心?”


  “不是我遇到的好事兒,是別人呢。”夏秀敏笑眯眯地說著,淡淡道:“至於是誰……過兩日你便知道了。”


  說完,纖長的手指在夏瑾樂白嫩的臉上拂過。夏瑾樂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記憶中夏秀敏掐住自己脖子的一幕又湧上心頭,她下意識地身子就是一抖。


  夏秀敏好笑地看著她,鬆開了手便走,唇角盛開妖豔的笑容。猶如一朵美麗的食人花,下一秒便擇人而噬。


  今日她去並沒有帶上雀兒,她回來的時候雀兒正好在院子前麵的花花草澆水,見她回來了,手中的動作頓時停下,漾出一抹甜甜的笑容,喊到:“小姐,你回來啦!”


  夏秀敏的目光落在她笑的燦爛的臉上,第一個便排出了她的嫌疑。她看人的眼光還是有的,雀兒是個什麽樣的人她心裏有數,那個內鬼絕對不會是她。


  這麽想著,夏秀敏就對雀兒招了招手。雀兒連忙放下手中的噴壺,小跑過來:“小姐,找奴婢何事?”


  夏秀敏衝她勾了勾手指,示意她附耳過來。雀兒眨了眨眼,狐疑地湊了過去。


  卻聽夏秀敏如此這般地對她說著,她的眼睛越瞪越大,險些驚呼出聲!

  她掩著嘴,朝著四周看了看,發現院子裏的隻有月兒和翠兒正在低著頭做事,沒有往這邊看。倒是在屋裏做針線的畫兒探頭往外瞧了兩眼。


  屋裏的兩個小廝,福旺去找采買的婆子給藥材單子去了,福喜卻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


  雀兒認真地看了那幾個丫鬟一眼,皺著眉頭低聲道:“小姐,我覺得福旺的可能性比較大,畢竟你每日要采買的藥材都是經過他的手,他對這些最是熟悉不過了!”


  夏秀敏搖了搖頭,並不這麽認為:“我倒覺得福旺的可能性最小。你想,我每日要用的藥材也有許多,藥膳用的也就隻是其中的幾樣。他分辨不出哪些是我要用的藥材,也不會那麽恰巧地連我換了方子的藥草給猜出來。更何況,藥材都是經了他的手,一旦出事第一個懷疑的人就是他,他沒有那麽傻往自己身上招禍。”


  雀兒想了想,發現也是這麽個理,撓了撓腦袋,又猜測道:“那就是福喜?他到現在還沒有回來,他最可疑了!”


  夏秀敏緩緩搖頭,目光在院子裏的幾個丫鬟身上掃過,沉目道:“福喜也不可能。小廝們是沒有機會進我房間的。能看見我藥材方子的,隻有這幾個丫頭。”


  荻花眸微微眯起,夏秀敏目光陰鶩,勾唇冷笑:“我倒是要看看,這個膽大妄為的內鬼究竟是誰!”


  夜漸漸深了,夏秀敏將手中的藥方展開,鋪在桌麵上等著墨跡晾幹,這才伸了個懶腰,吹滅了桌子上的油燈,披著外袍朝房間走去。


  “今日真是累壞我了,明日的藥膳想必比今日要更加好喝。”夏秀敏一邊呢喃著,一邊嬌嬌地打了個嗬欠,聲音有些困倦。


  房間裏靜了下來,月光透過打開的窗口投射進來,暈開一地銀光。


  一抹黑影悄然摸進了房內,她輕手輕腳地避開了地上的凳子,小心的接近書桌,手指捏起桌麵上已經墨跡幹涸的紙張,借著瑩白的月光,快速地掃視了兩遍。


  等到記住了紙張上的三種藥名,她才放下手中的宣紙,照著原來的位置擺放好,這才放輕了動作,緊張地朝著門口摸索而去。


  還未走兩步,指尖突然傳來尖銳的刺痛,迅速向整個手掌蔓延,不消片刻,整個手指都如同被腐蝕了一般劇烈地絞痛起來!


  所謂十指連心,這樣的痛楚絕非一般人可忍。黑影忍無可忍,終於壓抑不住地低叫一聲,神情痛苦。


  “啪――”


  門被從外麵狠狠推開,借著瑩白的月色,雀兒圓嘟嘟的小臉暴露在月光中。她緊繃著臉,望向地上人的目光惡狠狠的,竟然帶上了幾分戾氣。


  “你是誰,深更半夜地闖進小姐書房是想做什麽?”雀兒抬高了音量,聲音尖銳地質問。


  那黑影痛的痙攣,慘白著臉說不出一句話,隻哀求地看著雀兒,希望她放自己一馬。


  雀兒卻根本不理會,揚聲道:“小姐,有人要偷你的方子,我已經抓住她了!”


  她根本毫無夏及,聲音吵得很響。哪怕是在外間側院歇息的小廝和丫鬟們都被吵醒了。丫鬟們紛紛穿上衣服過來了,小廝們夏及著小姐,隻在門外守著,沒有隨意進來。


  夏秀敏披著一件外跑,披散著滿頭烏發,施施然出現在書房門口。她的手中正捧著一盞油燈。昏黃的光茫映照著她的側臉,明明是柔和的線條,可那雙眼睛卻是厲得嚇人!


  她看著房間正中站著的黑影,目光中帶上了一抹驚訝,片刻後才揚了揚唇,平靜道:“原來是你。”


  “小姐饒命,奴婢不是故意的,求求小姐,放過奴婢吧!”


  那人將頭磕得山響,隻絕望地將夏秀敏看著。她的雙手紅腫,從指根部位開始發癢,她拚命地抓撓,抓出了道道血痕都無法停止,鮮血順著她的皮膚溢出來,她幾乎要崩潰!


  夏秀敏冷冷地看著她,唇角的笑意卻燦爛無比,她道:“我沒有辦法相信你呢,翠兒。你瞧你平日裏裝的那麽老實,可還是會來出賣我。你現在隻說你冤枉,叫我怎麽信你?”


  翠兒已經痛的在地上打滾,她哆嗦著身子道:“小姐,奴婢錯了,是大夫人吩咐我這麽做的!奴婢都是被逼的,真的!她設了局讓我爹鑽,欠了她大筆的銀錢,她威脅奴婢若是不按照她的吩咐做,就殺了我父親!奴婢都是被她逼得沒了辦法呀!”


  說到最後她嚎啕大哭,也不知道是被痛的,還是真的懊悔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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