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2章

  果然,第二日一早,陶玉然便領著丫鬟來了夏秀敏的院子。


  原來,她昨日等了一天,都不見王婆子來報道,心下便有些不好的感覺,今日來夏秀敏這裏,也不過是想要看看這賤人死沒死。


  “夫人,您怎麽來了?”雀兒眼尖地瞧見了陶玉然,揚聲就開始請安。


  陶玉然擺了擺手,眼中冷光一閃而逝,麵上卻是笑道:“怎麽是你在這裏伺候著,我不是喚了兩個家仆伺候嗎?”說著,目光剜向站在一旁的兩個小廝。


  小廝縮了縮脖子,雀兒渾然不覺地應道:“我是來給小姐送飯的,小姐就讓我在這兒伺候著,待會兒便要走的。”


  陶玉然點了點頭,繞過她就想要進屋子裏去,雀兒卻是錯開步子擋在門前,有些猶豫道:“夫人,小姐在屋裏敷臉呢,不能進去!”


  陶玉然見她這般著急,心中大定。前兩日她便知道,夏秀敏為了偷溜出府,特讓這個丫鬟給她打掩護。


  今日這丫鬟如此著急不讓自己進去,怕是房間裏根本沒有夏秀敏,那個丫頭已經死了呢!


  心中暗喜,表麵上陶玉然卻並沒有表現出來。她有些薄怒地瞪著雀兒,不悅道:“便是小姐在敷臉又如何,我就不能進去看了?哪裏來的這麽沒規矩的丫鬟,還不快給我讓開!”


  雀兒為難地咬了咬下唇,陶玉然心中愈發堅定夏秀敏不在房內的事實。她對左右的兩個丫鬟使了個眼色,那兩個丫鬟會意,一左一右地上前,拉了雀兒的胳膊就將她扯開了。


  陶玉然揩了揩唇角,笑意盎然地站在門前,任由丫鬟推開了房門,一步踏進了房間。


  “小姐呢?我怎麽沒有瞧見,你這丫鬟……”陶玉然滿腹的責罵都堵在了肚子裏,她盯著坐在椅子上的夏秀敏,嘴角的笑一下子就僵住了。


  “你怎麽在房裏?”陶玉然愕然地問道。


  夏秀敏頂著一臉青色的藥泥,施施然從凳子上站起身來,輕笑道:“我為什麽不能在房裏?”


  陶玉然一副見鬼的樣子,但她畢竟是見過世麵的人,很快便緩和了臉色。她強笑道:“我隻是打眼一瞧沒見著你,便以為你不在房裏,這不是沒瞧著嗎!”


  夏秀敏似笑非笑地睨著她,淡淡道:“夫人前些日子可是叫我在房裏好好反省的,沒有夫人的吩咐我又怎麽敢出這屋子呢?再說,這不是有人幫著夫人‘照看’我嗎。”說著,一雙瀲灩水眸就朝著門外的兩個小廝掃去。


  陶玉然心中一沉。這小賤人既然回來了,那王婆子想來是失手了。哼,難怪這麽久都不見她回來,想來是怕自己責罰所以躲起來了吧!


  陶玉然心中氣惱,因而眸光便有些狠厲,她不冷不淡地說道:“既然說是反省,你可是反省出什麽了?”


  夏秀敏搖搖頭:“秀敏並不認為錯了,有什麽好反省的?倒是夫人你,這好歹是我的閨房,你這麽不管不夏地衝進來,可是不大合規矩的。”


  陶玉然麵色微滯,正待要說什麽,夏秀敏已經截過了話頭:“且不說丫鬟已經在門口攔了說我在敷臉,就算是沒攔,夫人也不能招呼也不打便推門進來。虧得我今兒是在房裏敷臉,那若是在幹些旁的,怕是也不妥了。夫人現在可是身為當家主母,竟然連這些個規矩都不夏?”


  夏秀敏臉上的嘲諷太過明顯,一雙清亮的眸子斜睨著她,似乎在嘲笑她一個姨娘扶上位的太過小家子氣,沒有規矩。


  陶玉然心頭那個氣,但偏生她又不能對著夏秀敏發火。萬一那個賤丫頭又說自己心胸狹窄沒有氣度,那豈不是坐實了口實?


  陶玉然隻得將火氣朝著身旁的老媽子罵道:“你看你辦的是個什麽事兒!還說秀敏偷溜出府,半夜不歸,害我擔心一場,現在看著不是沒事兒?”


  那老媽子連忙跪地求饒,直呼冤枉:“老奴不過是瞧見那背影像是大小姐,擔心小姐安全才告訴夫人的呀!夫人明察,老奴也不過是護主心切,怕大小姐吃虧哩!”


  陶玉然怒氣衝衝道:“你可是瞧見清楚了,當真是大小姐?若是滿口胡說,看我不把你打出府去!”


  “老奴當真是瞧見了,那背影身形,確實十分的像大小姐!”老媽子不斷地告饒,一雙眼卻是精光四射。


  夏秀敏冷眼瞧著這兩個人演戲,心中膩歪的緊。當真是欺負自己勢單力薄,什麽人都敢往她頭上踩,簡直笑話!

  夏秀敏不言不語地站著,忽然上前照著那老媽子心窩子便是一腳。那老媽子不防備被踹,整個人滾了滾跌在地上,半晌後才哭嚎出聲。


  “你給我閉嘴!”


  夏秀敏冷喝一聲,看著那哭得眼淚鼻涕一把的老媽子,臉上的表情陰沉無比。那老媽子被她銳利的目光一盯,心頭瑟縮了一下,到底是止住了哭聲。


  “你說你瞧見那人背影像我,我可是問你一句,這像是不像可有標準?”夏秀敏冷著眉眼問道。


  老媽子一愣,並沒有明白夏秀敏的意思。


  夏秀敏卻是幽幽道:“我還道二小姐與我有七八分相似,既然你說的那個人像我,那是不是也像二小姐?”


  陶玉然一愣,萬沒有想到夏秀敏竟然將話頭扯到了自家女兒身上,那可是自己的心頭肉,萬不能被人隨便掰扯的!


  故而她也踹了那老媽子一腳,狠厲道:“你這不把門的嘴,話可不能亂說!”


  老媽子一個激靈,明白這下是討不了好了,忙不迭地改嘴,討饒道:“天色太暗了,我老眼昏花的,怕是看不清呢!是我看錯了,看錯了!”


  夏秀敏冷哼一聲,斥道:“你說看錯了便是看錯了,不過是個下人,便能編排主子的是非,你到底是長了幾個狗膽?!”


  言罷,她抬頭看著陶玉然,頗為擔憂道:“母親,你竟留著這樣的人在手下做事,這不是給自己招禍嗎?她今日敢編排我的不是,明日就該說妹妹的是非,這樣的奴才,還留著做什麽?”


  陶玉然隻好點頭,笑著打圓場:“秀敏說的是,這狗奴才確實膽大,我回頭便教訓她,你且放心。”


  “母親良善,便是教訓也是舍不得多責罰的。”夏秀敏歎了口氣,佯裝擔憂道:“奴大欺主,想來母親是念著她跟隨多年的功勞不忍怪罪的,既然這樣,這惡人便由秀敏來做吧,也省的母親為難。”


  陶玉然啞然。夏秀敏卻已經沒有看她的臉色,對左右的小廝招了招手,吩咐道:“把這老媽子拉下去,打五十大板再給攆出去,可都聽見了?”


  那兩個小廝對望一眼,沒敢動。


  夏秀敏勃然大怒,嗬斥道:“怎麽?都反了天了是吧!任由一個奴才欺負侯府的嫡小姐,養你們都是吃白飯的嗎!”


  小廝們有些動搖了,但仍舊暗暗地看著陶玉然的臉色。


  夏秀敏看在眼裏,冷聲道:“都瞧著母親做什麽?還想著什麽時候再欺負了二小姐也不用承擔責罰?”


  陶玉然再也沒法無視了,夏秀敏的話叫她無可反駁。她咬了咬牙,冷聲道:“都愣著幹什麽,沒聽到大小姐說的話嗎?”


  那小廝忙不迭地拖了哭得眼淚鼻涕一大把的老媽子,剛走到門口,便聽夏秀敏慢悠悠道:“就在院子裏行刑,我聽著呢。


  陶玉然臉色難看道:“你一個閨中小姐,怎能聽如此血腥的東西?”


  夏秀敏擺擺手,並不在意:“沒事,反正母親都說我命硬了,我不怕。”


  陶玉然氣得跳腳,卻發現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完全沒有辦法反駁。


  陶玉然是滿心歡喜的來,陰雲罩頂地走的。


  不夏那已經被打得半死不活的老媽子,她恨恨地摔了桌子上的茶杯,氣得頭頂都快要冒煙了。


  夏瑾樂見母親如此生氣,忙走過來問道:“這是怎麽了?怎的氣成這樣?”


  “還不是那個小賤人!”陶玉然心中心緒翻滾,更不欲將先前發生的事情告訴夏瑾樂,撐著桌子平靜了一會兒,便冷聲找了丫鬟進來。


  “夫人,有何吩咐?”


  “你去,把王婆子找來!”陶玉然神色難看的很,對王婆子也是怨氣頗深。心想若不是這老奴才沒有把事情辦好,今日又怎麽會受這個閑氣!

  丫鬟想了想,有些為難道:“王婆子從昨日就不見了,今早上也沒見回來呢!”


  夏瑾樂聞言有些奇怪道:“母親,那王婆子不是被你派去對付夏秀敏了嗎,你怎麽想起來要找她了?”


  “夏秀敏沒有死!”陶玉然惱怒道:“王婆子沒有完成任務還不見人影,這個狗奴才,看她回來我怎麽收拾她!”


  說著,她便吩咐丫鬟道:“你去多找幾個人,去山上找王婆子,務必把她給我帶回來!”


  丫鬟連忙領命應了。


  夏瑾樂心中卻有幾分不詳的預感。她皺著秀氣的眉頭,小聲道:“母親,這夏秀敏回來了,王婆子卻不見了,會不會王婆子已經……”


  陶玉然心中一動,卻根本不相信那個假設,擺手道:“不可能,定是這婆子躲起來了,我們先等著。等她回來便叫她好看!”


  夏瑾樂仍皺著眉頭,心中仍由幾分狐疑。可若是王婆子真的是被夏秀敏給……那夏秀敏又怎能淡然地回府?

  她那個怯懦的性子,怕是早就嚇傻了。


  實在是想不明白,夏瑾樂便甩開了思緒,不再深想。


  到了晚間的時候,上山尋找王婆子的人都回來了,竟然是沒有瞧見王婆子一絲一毫的蹤跡。


  陶玉然聞言心中大驚,她是斷不會相信夏秀敏有那個膽子殺人的。但王婆子好端端一個人,又怎麽會憑空消失?

  母女二人苦思許久,竟是想不出一丁點頭緒。


  夏瑾樂煩躁地站起身來,抱怨道:“找不到便找不到吧,左右一個奴才,沒了就沒了。就是看著夏秀敏還好好的我心中十分不快。”


  說著,她便抱著陶玉然的手臂撒嬌,道:“母親,你不是說會處理掉她的嗎?快想想辦法嘛,我委實看她礙眼。”


  陶玉然拍了拍夏瑾樂的手背,安撫地笑笑:“你別急,這次讓她逃過了,咱們再想個法子,總不能讓她次次都好運逃過了。”


  夏瑾樂眨眨眼:“那娘是想到了什麽好法子?”


  陶玉然微微沉吟,片刻後眼睛一亮,勾唇笑道:“還別說,法子倒還真有一個。”


  夏瑾樂臉上一喜,忙問道:“是什麽法子?”


  陶玉然對她招了招手,附在她耳邊細細叮囑,如此這般,兩個人又小聲商討片刻,齊齊愉悅地笑了起來。


  夏秀敏絲毫不知道自己又被陶玉然母女算計上了,她倚在床上想的是另外一件事情。中午的時候她便聽說陶玉然派了人去尋找王婆子,她本是有些擔心的。


  畢竟是第一次殺人,處理屍體的手法也不算高明,若是仔細搜索定是能在山上找到王婆子的蹤影的。但是等到晚間的時候,卻聽說那些人並沒有找到王婆子的屍體,她心中免不得就有些驚訝。


  究竟是那些人沒有認真找,還是有人幫她把屍體處理幹淨了?


  腦海中劃過男人英俊的側臉,夏秀敏一愣,暗惱自己竟然想起了對方。明明是個連名字都不願意告知自己的人,自己想他作什麽!

  隻是……


  如果真的有人幫自己處理屍體了,怕是隻有他吧?


  暗暗歎了一口氣,夏秀敏蹭了蹭枕頭,決定不再多想。經此一次,陶玉然短時間內應當不會再來找自己麻煩了,她也可以輕鬆一下,治好自己的臉。


  然而,現實永遠是殘酷的。夏秀敏隻在房間裏清閑了一天,便又被人從房間裏喚了起來。


  夏秀敏抱著藥罐子,正在細細地搗藥,聽了雀兒的話,疑惑地眨了眨眼:“他們叫我出去?不是說讓我好好反省不得出屋子一步嗎?”


  “奴婢也不清楚。”雀兒歪了歪腦袋,也很疑惑:“傳話的人隻說讓小姐出去,旁的就沒說了。”


  想了想,雀兒又有些擔心,道:“小姐,他們是不是又想了什麽法子,想要欺負小姐啊?”


  夏秀敏勾著唇角笑了笑,放下手中的藥罐子,擦幹淨了手就往外走,淡然道:“兵來將擋,管他們想鬧什麽幺蛾子,我去看看再說!”


  雀兒忙應了,跟著夏秀敏一起往外走。


  傳話的丫頭見了夏秀敏隻是點了點頭,便在牽頭悶頭帶路,就算夏秀敏問話也隻說不知道。


  夏秀敏對這府中並不太熟,遂也不多話,隻漫不經心地打量著院子的格局布置,也不多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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