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二章 為誰停留
皇帝陛下冷眼看著，最終被百裏若繁的話打動，當年第一次在朝堂見百裏若繁，他就覺得這個女孩子年紀雖然小，卻異常通透，可堪大用，故雖然封她為郡主，卻沒有因一個郡主身份就像困住了寒州的蒼鷹。
皇帝陛下讓人取來筆墨紙硯，又叫了一個文臣寫下和離書，百裏若繁毫不猶豫就在上麵寫下自己的名字。
然後把筆放到太子殿下手裏。
太子殿下隻覺得和離書上每一字都非常刺眼，遲遲沒有接過筆。
“殿下，古人說好聚好散，殿下當年的維護之義，臣銘記於心，臣和殿下以後還可以是朋友，但是，臣隻做雲灼的妻子。”
太子殿下不知道自己是以怎樣的心情接過筆的，落在“一別兩歡，各生歡喜”上，蒼涼一笑，“若無阿若，日落夜沉，此生無光，又有何歡喜可言。”
“殿下，”百裏若繁心裏絞痛，可是太子殿下手中的筆尖已經落到紙上。
不知道為什麽，明明這是我日思夜想得到的結果，為何我這麽傷心。
百裏若繁的淚水迷住了眼睛，卻狠心的轉過了頭。
另一邊，提筆寫下軒轅兩字的太子，手中的筆停滯不前，太子殿下的手顫抖著，手下似乎有千金之重。
“太子，莫要磨蹭了。”
皇帝陛下等得不耐煩，催促，“你是太子，改天父皇給你選一個賢良淑德溫柔可人的太子妃。”
百裏若繁的欺瞞，皇帝陛下對她再無偏愛，曾經，因為她天賦，因為雲灼，他可以將大宇的安危毫無顧忌的交到百裏若繁手上。
可如今帝王的信任還剩下幾分？
“我隻要阿若。”
手中的筆寸寸粉碎，可是如今，太子和百裏若繁之間的婚約顯然已經沒有要維持下去的必要，這樁婚事昔日沒有人看好，如今和離不過是給這一樁婚事畫上一個圓滿的句號。
筆碎了，有人立刻殷勤的獻上一支新的，皇帝陛下警告太子殿下不要在婆婆媽媽的。
太子殿下紅著眼睛在百裏若繁名字旁邊繼續落筆，卻不想每每太子殿下落下一筆，紙上的墨跡就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
如果反複，太子殿下寫不完整自己的名字。
眾人驚得圍上來，一個大臣脫口而出，“難道是老天不同意太子和大元帥和離。”
然後他立刻收到眾人的眼刀子，“你閉嘴。”
“一定是這墨有問題。”
“來人，換最好的墨。”
字還是消失。
“我覺得是紙有問題。”
“換紙，再寫一張和離書。”
“還是一樣。”
“換硯。”
一通折騰下來，太子殿下本來挺傷心的，如今已經麻木，每每他寫到“灼”這一字，墨跡都會消失，但是在原來地方後麵的“華”卻沒問題。
看著一地的和離書，眾人陷入了沉思。
“太子，朕記得你有一支山河筆，一筆山河，萬念凝於筆下，你用山河筆來寫吧。”
“父皇，兒臣的名字無法和阿若的名字一起出現在和離書上，是天意不允我們和離。”
“可是你們如今可還有一絲一毫的聯係，如果山河筆也不能寫下你的名字，朕就默認你們的姻緣天定不可逆。”
太子殿下手中出現一支筆，法則流在烏黑的筆杆，他帶著決絕，就要落筆，殿門掀起一股風，吹走了紙。
眾人已經驚得說不出話來，太子和大元帥的婚事，處處透著不尋常。
“起風了，把殿門關了，”皇帝陛下冰冷下令。
和離書被重新放回按上，四處的風無孔不入，太子殿下下筆，左下角被風掀起，擋住了要落筆的地方。
眾人的臉色已經崩不住了，偏偏這個時候軒轅懷遲從魔怔中回過神來，見此哈哈大笑，“不可能錯，錯不了，老天都不允許你們和離。”
百裏若繁臉色發白，太子殿下右手壓著被風吹起的和離書，左手提筆，山河筆果然落下的墨跡，光華內斂，不再像之前消失不見。
而太子殿下仿佛用盡全部的力量，一筆一頓，行筆艱難，最後“灼”字寫完，他臉色已經白得幾乎透明，山河筆從手中脫落，和離書無端自燃，轉瞬間化為金光消失不見。
而太子殿下陷入無盡的痛苦之中，全身抽搐，冷汗從額角落下，浸濕了墨發，整個人像剛從水裏出來。
“殿下，”許遲英衝上去，把太子殿下放在膝蓋上，“殿下，你怎麽了？”
鋒翎和暗翎也圍過來，一臉擔憂。
“我心好疼，有東西在裏麵衝。”
三人這才注意到，隔著月白的衣服，太子殿下心口的地方，有什麽東西透過血肉，閃閃發光，宮殿外驟然狂風大作，梅花一股腦的衝進殿內，開錯季節的花每一朵上都帶著一絲光亮，慢慢凝聚，將太子殿下包圍起來。
太子殿下伸出手，接下一朵冷豔的花，和掌心的梅花相得益彰，他顫抖著嘴巴，輕輕的喊，“阿若。”
像是回應，漫天紅光直直衝向太子殿下的心口，太子殿下淩空而起，捂著心口，痛苦的嘶喊。
有什麽東西衝出心口，一個模糊的身影站在他對麵，透過遙遠的時空，質問他，“你怎麽敢？”
“你是誰？”
“你為什麽不回去，為什麽不回去，你要讓她等多久？”
“她是誰？”
“你知道的，”帶著回聲，不斷回響，太子殿下半跪在地上，美好的臉蒼白如紙，頭疼難忍，仿佛在地獄裏麵走了一遭，他反應過來的第一眼是看百裏若繁，朝她伸出手，“阿若。”
他痛苦大吼，“我想不起來了，”
那聲音依然平靜，閉著眼睛，“忘著忘著就習慣了，總有一天，你會跨越迷障，帶著十裏紅妝歸去，把她娶回家，這是你答應過她的。”
“家在那裏？”
“不能歸去的便是吾家，花開了方能回去，那不是胎記，是回家的印記。”
“無論你此時身處什麽樣的境地，你都不屬於那裏，快點回來。”
“我們，沒有時間了，”聲音越來越虛弱，“即使忘記一切，你也不該忘記歸去，你在為誰停留。”
“為誰停留？”
沒有人回答太子殿下，那身影化為萬千流光，消失不見，原地出現一塊暗紅的石頭，擋住了百裏若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