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黑暗與恐懼
濃濃黑霧在眼前彌漫,好像怎麽也看不到終點。
昏迷中似乎落入了一個懷抱,隻能拚了命的往角落中蜷縮拚命的感受那份溫暖,和這個世界給自己僅存的一絲善意。
身下是硬邦邦的手術台,有人掀開了自己的眼皮,強光照射之下,什麽也看不清。
冰冷的器械在體內進出,初開始有些疼痛,後來逐漸麻木,耳邊機器運轉的聲音混合著周圍人的談話。
“鑷子……”
“……”
“擴宮器……”
“……”
“鉗子……”
那些陌生的器具名稱在她的半夢半醒中出現在耳畔,用在她的身上,她很希望這個時候自己的昏迷不醒的,可偏偏那些場景記錄的無比清晰。
她能記得那個生命從身體中流逝的時刻。
太痛苦了,遠遠超過了那些器械在身體中攪弄的疼痛。
一如五年前一樣,在她最孤立無援的時候,牧尊消失無蹤,在她最痛苦絕望的時候,他在跟別的女人共處一室。
不論發生了什麽,或者將要發生什麽,都跟她沒關係了。
可牧尊,你知道嗎?
我們的孩子,沒了。
“醫生,病人暈過去了。”
“無妨,繼續手術。”
手術室門口,紅燈一直亮著。
化驗單出來的時候,葉清歡還在手術室裏麵搶救,護士拿著手術同意書來讓司揚簽字,
“具體情況現在還不清楚,快五個月的身孕了,胎兒已經成形,沒道理會流產,這孩子保住的可能性非常小,我們隻能這麽說。”
司揚簽了字,他不知道自己的決定對不對,但是醫院方麵也沒給他任何別的選擇。
隻能選擇救葉清歡,或者不救而已。
持續了五個小時的手術,走廊深處的通風窗照出外麵天色已經亮了,淩晨的微光照在地磚上,折射出冰冷的光芒。
手術室裏麵沒有一點兒聲音。
司揚在門口一排等候的沙發跟前坐立不安,握著手機幾次想要給牧尊打個電話,最後都猶豫了。
這個時候,牧尊來與不來,大概都沒什麽分別了吧?
葉清歡是在牧尊的別墅裏麵出的事,而那個叫果果的女傭,明顯是知道什麽內情,故意攔著他不讓他進去救人的,葉清歡到今天這個地步,牧尊脫不了幹係。
讓司揚不安的,是他的猜想,這一切,恐怕都跟另外一個人有關。
七個小時後,手術室大門打開,葉清歡緊閉著雙眼被護士推出來,送進病房。
主治醫生叫住了司揚,
“手術很順利,”
醫生摘下口罩,“孩子沒保住是意料之中,但是有件事我覺得有必要告訴你。”
“你說,”
“那孩子,是個死胎。”
司揚麵色一僵,“您說什麽?”
“那孩子沒有生命跡象不是今天的事情,已經很久了,應該跟病人服用的強效墮胎藥有關,五個月的身孕,非常不適合藥流,這次手術以後,病人應該很難再受孕了。”
醫生看了司揚一眼,露出幾分惋惜的神色來,
司揚是明星,認識他的人不少,陪著一個妙齡女子來醫院,更是容易讓人想入非非,隻是他是醫生不好多說什麽。
“孩子已經沒了,多照顧病人的心情吧。”
醫生拍了拍司揚的肩膀,麵色複雜。
“醫生,”
司揚追上去兩步,壓低聲音道,
“她很難再受孕這件事,能不能先別告訴她?”
醫生點點頭,這也是人之常情。
病房內,彌漫著醫院特有的消毒水的味道。
司揚坐在床邊,心疼的望著葉清歡手上的針孔,醫生剛來拔了輸液管,她皮膚白,青紫的痕跡在手臂上顯得分外猙獰。
“清歡,如果你現在遭受的這一切都是因為我造成的話,我希望這一切都能到此為止,給我一個照顧你的機會好嗎?”
司揚喃喃的動著嘴唇,眼中滿是懊悔與心疼。
葉清歡的臉色太蒼白了,看著像是一個易碎的瓷娃娃一樣,沒有半點兒生氣。
不知道過了多久,司揚手中一直握著的纖細手腕動了動,他渾身一僵,當看到葉清歡緩緩睜開雙眼的時候,終於露出幾分輕鬆喜悅的神色,
“清歡,你醒了?”
葉清歡微微一怔,司揚能感受到她指尖的僵硬。
“清歡……”
“好黑啊……怎麽不開燈?”
葉清歡的聲音不大,司揚靠近她耳邊,終於聽清了這麽一句話,然後全身都僵硬了。
“清歡,”
他試探著將自己的手在她眼前揮了揮,卻發現她睜著眼卻沒有半點反應,那雙漂亮的眼睛像是失去了焦距一般,怔怔的望著天花板。
“我的孩子沒了是嗎?”
葉清歡並不知道司揚的震驚,她的手撫摸著自己的小腹,眼角滑落一滴淚,
“司揚,我知道的,孩子沒了。”
司揚顧不上多說什麽,急匆匆的安置好她,“清歡,你先躺著別動啊,我去找醫生,你別動。”
正當下午陽光最盛的時候,怎麽會完全看不見?
她眼睛受傷了,為什麽?
新的情況讓主治醫生十分吃驚,跟著司揚趕到病房給葉清歡做複診,隨同的助理醫師在一旁做著複診記錄,
而這一過程,葉清歡顯然已經知道發生了什麽。
複診結束後,醫生將司揚叫到外麵,留下助理醫生收拾醫用器具。
“現在是……白天嗎?”葉清歡躺在床上問道。
助理醫生剛來醫院實習不久,並不清楚什麽能跟病人說,而什麽不能,便隨口應了一句,
“嗯,下午三點,怎麽了?”
纖細的手指瞬間攥緊了身下的床單,麵上卻強裝鎮定,
“沒什麽,就是問問,看不見了以後,對時間沒什麽概念。”
“你這個應該不是永久性的失明,所以暫時不用擔心,會有辦法治療的。”
“謝謝。”
葉清歡麵色蒼白,努力扯出一抹笑意,卻分外的勉強。
助理醫生也是血氣方剛的小夥子,即便是見多了漂亮的女病人,在第一眼看到葉清歡的時候還是忍不住眼前一亮。
她是個絕美的人,即便是現在臉上未施粉黛,並且蒼白的過分,卻反而給人一種清純剔透到不染凡塵的感覺,讓人忍不住想要去保護。
一想到她是服用墮胎藥導致流產的,他便有些憤懣,要不是先前老師交代過,病人的情況不能隨意透露的話,他這會兒就想要問清楚,這藥到底是她自己吃的,還是別人給她吃的。
他怎麽也不相信,這麽一個冰清玉潔惹人憐惜的人,會狠心服用強效墮胎藥打掉一個已經成型的五個月胎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