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城門失火

  那時候的鵬城周圍都是工廠，各種輕工業的工廠。


  大的工廠占地幾百畝上萬的工人，小的就是作坊一樣的百來平方廠房十幾個工人。


  我進去的那家鞋廠屬於中等規模，工人總數在八百人左右，用的是流水線生產，大多都是女工。


  廠子裏有自己的宿舍，自己的食堂，雖然宿舍很擁擠，一間屋子裏要住十二個人，食堂的免費三餐也很簡陋，按照工友們說的，條件比起大廠來說差多了。


  但是我已經很滿足。


  能吃飽，有地方睡覺，而且做一天還有三十五塊，做的工作也不用看人臉色，不用擔心被人搶被人趕。


  就算一天十八個小時站在流水線邊上，回到宿舍就累得不想起床。


  我很滿足！


  工廠裏的工作是七天可以休息一天，休息的那天不算工資，如果是別的時候想請假，就得有人同意頂班。


  我一沒有老鄉二沒有親戚朋友，也從來沒有想過要出去玩玩，隻要有人要請假，我就去頂班。


  這樣，我不光工資比別人多了四天，還因為助人為樂得了好人緣，宿舍裏的工友和我交好，我們的領班也對我不錯。


  我在那工廠做了大半年，就隻休息了三天。


  第一天，是工廠發了第一個月的工資，我拿著那一千零伍拾塊的工資就往外麵跑，我坐了一個多小時的汽車，去了鄰近小城裏的郵局。


  我從湘城是落荒而逃，當時理發店的門被劉哥給砸了，也不知道後麵有沒有小偷進去，這事我一直心裏很不安，我不知道修那門需要多少錢，我隻能盡力去彌補。


  我匯了一千塊給理發店老板。


  匯款單上有個匯款人地址，郵局裏的人問我要不要填，我搖搖頭。


  我在工廠裏用的是那個姑娘的名字，而且，我下意識的不想讓人知道我到底在哪。


  錢匯走後，我看到了郵局裏售賣的信封信紙和郵票，猶豫了幾分鍾，我買了一套信封信紙還有那套限量發行的郵票。


  我給大頭和猴子寫了一封信，信不長，就是告訴他們我離開了湘城，現在找到了新工作，過的很好，也希望他們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我不知道大頭和猴子的地址，信封上的地址我填寫了許律師的，又給許律師寫了封信，請他幫忙轉交，作為謝禮，我將剛買的那套郵票給他放了進去。


  我沒有留自己的地址，隻寫了自己的名字，然後將信丟進了郵筒。


  兩個月後，我拿了工資再度到了小城裏，我又給理發店匯了一千塊，給許律師寄了信，然後買了一些生活用品回來。


  進入夏季，廠子裏的活一下多了起來，找我帶班的人也多了起來，連著三個月，我都沒有休息。


  一直到了十月。


  那一天是國慶，領班說國家規定，必須得放假，廠子裏全部的人都休息，我也可以休息。


  那一天的前一天，廠裏剛發了工資，我算了下，去掉匯給理發店老板的，我還攢了四千五百塊，便想著去城裏給自己買兩件新衣服。


  這半年我又長高了許多，雖然廠裏有發最簡單的工裝，但是平常多少還是要穿自己的衣服，而我帶過來的衣服都已經穿不了了。


  而且，我還想著要給大頭和猴子寫信。


  那一天我在小城裏逛得比較久，我給大頭和猴子寫了足足有三頁紙的信，告訴他們我的工作很好，不過就是不大方便寄信。


  我回到廠子裏的時候已經快黃昏，剛進廠門，就看到領班在裏麵打圈圈。


  看到我後，領班急匆匆的走過來，將我拖到了一邊，臉色很是嚴肅的問：“劉美，你老實說，你真是劉美？”


  我心裏猛的咯噔了一下。


  當初廠子裏去招人的時候，就是拿著身份證登記一下，連照片都沒有對過，而我進廠以後，也沒有人找我對過身份證，我一直是以十八歲的劉美身份在廠子裏幹活。


  而在足浴店那的三個月，我個頭長得很快，進廠子時，身高已經一米五五了，現在更是長到了一米六，就算我臉還有些稚嫩，廠裏也沒有人懷疑過我的年紀和身份。


  現在，領班卻突然這麽問？

  難道是因為我這段時間長得太快，所以被發覺了？

  看著我的臉色，領班神色更加嚴厲的說：“你老實說，到底是還是不是？！”


  我微微低下了頭，低聲說：“不是。”


  頂替別人的身份並不是件好事，沒有人問我還可以一直欺騙自己，但是現在領班問了，不管原因如何，也不管後果會怎樣，我無法再撒謊騙人。


  “那你是誰？為什麽用劉美的身份證？”領班好像是鬆了一口氣一般的問。


  “我叫顧青，劉美的身份證是我撿到的……”躊躇了一下，我的聲音更輕更弱的說：“我年紀不到十八歲，怕你們不要我，所以用了她的。”


  “這樣啊？那你多大？”領班問道。


  我從貼身的口袋裏掏出了一直隨身帶著的，我自己的身份證，依然不敢抬頭，伸手將身份證遞給了她。


  領班接過身份證，帶了驚訝的說：“你才十五歲？！”


  我滿臉羞紅，點點頭。


  “你這孩子！才這麽點年紀怎麽能做那麽重的活！你怎麽不早說？！”領班的聲音裏有怒氣，但是更多的卻是憐憫。


  我不覺抬起頭看向了她，眨巴了下眼睛。


  “哎，不過正好，你也不能在廠裏繼續幹了。”領班將身份證遞還給了我，拉住我手往宿舍跑去：“走，快回去收拾東西，馬上離開。”


  “領班，我……”我喃喃的喚了一聲，眼睛不覺有些紅。


  這是要趕我走嘛？

  可離開這裏，我能去哪裏呢？

  “哎呀，你啊。”領班回頭看了我一眼，腳步不緩的快步走著，說：“你撿的這個身份證的本人出大事了，聽說是和做事地方的老板勾搭上了，想頂替原來的老板娘，結果和那老板娘發生衝突，將人推到了馬路上，害那老板娘被當場撞死，她當時就逃了，公安局正在到處抓她，現在，公安局的人就在人事處那查檔案，要是查到你用的身份證，就算你能證明自己不是劉美，但是冒用別人的身份證，廠裏也要罰你的，所以你趕緊走，至少別被罰款。”


  聽著她說的話，我那心是咯噔咯噔再咯噔，腦門芯上都冒了一層汗出來。


  我的東西一向都是收拾得很好，回到宿舍，也不過是將新買的衣服放進背包而已。


  幾分鍾後，領班帶著我從後門出去，指著鵬城的方向說：“估計這裏要查一段時間，你在這附近不好找工作的，你去鵬城。”


  “我沒有通行證。”我抱著我的包，低頭說。


  “要什麽通行證。”領班嘖了一聲，指著一條小路說：“看到哪條路沒有，你就沿著那條路一直走，就能進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