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忠仆
作為季卿的貼身丫鬟,季卿之前時不時的黯然,冬青也不是沒看在眼裏,她原是想勸的,但又覺得,若是主子覺得離開賀府就能不這樣黯然了,那倒也不錯。
冬青也不說話了。
見兩個丫鬟這樣,季卿倒是輕輕笑了一聲:“你們要不要與我一起離開,這個問題你們可以慢慢考慮,一切以你們自己的心意為主便行,倒是不急,不過,不管你們隨不隨我離開,我總要把你們的親事定下來才能放心的……”
忍冬和冬青頓時鬧了個大紅臉。
還未婚配的女子,提到自己的婚事,又哪裏能不害羞的?
季卿眼裏漾出淡淡的笑意:“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有什麽好害羞的,若是我父親母親……”
話到這裏戛然而止。
忍冬和冬青也是一怔。
她們跟在季卿身邊整整十年,從來沒有聽季卿提起過家人,這還是第一次。
從季卿話隻說了一半,兩人就隱隱能猜到,自家主子的家人,隻怕是都不在了。
要不然……
主子怎麽會一直待在賀府呢?
一時之間,忍冬和冬青都不知道她們應該作何反應了。
安慰?
主子現在看起來並不需要安慰,而且若主子的家人真的出事了,那至少也是十年前的事,哪裏需要她們這時候安慰?
同情?
那就更不可能了,她們是主子的丫鬟,哪裏能同情主子?
就在兩個丫鬟左右為難的時候,季卿又道:“總之,婚姻大事,這是一輩子的事,可不能馬虎,更不能輕易下決定,你們若是有心儀之人,可以說出來我替你們參詳一下,若是沒有,回頭尋了你們爹娘商量一下也行。”
賀府就沒有家生子,府裏所有的仆婢都是賀章後來讓人采買來的,忍冬和冬青自然也是。
兩人原本就是城外的村民,家裏日子過不下去了,爹娘才會無奈之下將她們賣進牙行,兩人都不是那等能輕易斬斷親情的人,就算被爹娘賣給了牙行,在賀府安頓下來之後,時不時的也總會回去看看爹娘。
所以,季卿才會有此一說。
忍冬和冬青紅著臉點頭。
就如季卿所說,她們年紀不小了,也確實該考慮親事了。
就在這時,馬車緩緩停下,杏花胡同到了。
正羞澀著的兩個丫鬟都不由鬆了口氣,就連忍冬也沒了平日的沉穩,馬車才一停穩,就忙不迭地下了馬車,然後才覺得臉頰沒那麽燙了。
緩過那股羞澀勁兒之後,兩個丫鬟扶著季卿下了馬車。
季卿抬頭,看向自己的宅子。
宅子的門楣上還未掛匾額,顯得有些空蕩蕩的。
當初季正買下這宅子,本就是要送給季卿的,又不是自家要住,想著說不定季卿要給這宅子取個別致的名字,也就沒有急著掛匾額。
至於現在……
季卿還不能把“季府”這兩個字光明正大地掛到門楣上去。
季家現在的罪名可還沒洗清,她還是罪官之後,甚至她原本應該被流放到嶺南去的,若是在季家的罪名被洗清之前讓人知道她一直在京城,就算有賀章,她也絕對討不了好。
若非如此,季卿也不會但凡出門都定要戴深色的帷帽了。
在這樣的情況下,她又如何能讓人知道這是季府?
見季卿隻是抬頭看著門楣,並沒有要進宅子的意思,忍冬道:“主子?”
已經是初夏,天氣已經開始熱起來了,這會兒正是一天之中最熱的時候,再在外麵站一會兒,忍冬都擔心季卿會中署。
季卿回過神來。
係統說的,是要在申時之前抵達杏花胡同,現在她到了,忠仆呢?
會是故人嗎?
季卿有些急切了。
人不知道什麽時候才到,季卿看了看外麵這明晃晃的日頭,感受著身上那粘膩的不適感,點了點頭,道:“我們先進去坐一坐吧。”
忍冬和冬青也不知道季卿今日過來是做什麽的,聽季卿這樣說,連忙取了鑰匙去開門。
打開大門,季卿領著冬青先往裏麵走,忍冬則落在後麵關門。
沒等季卿跨過屏門,就聽到了忍冬的聲音。
“大爺,大娘,你們是要找人嗎?”
大爺,大娘。
兩個人。
忠仆二人?
季卿精神一振,手上一緊,將手裏的絲帕都攥成了皺巴巴的一團。
然後,季卿迅速轉身,往大門走去。
“忍冬,怎麽回事?”她一邊走一邊問。
忍冬道:“主子,外麵來了一個大爺和一個大娘,好像是來找人的,會不會是找錯地兒了?”
上次跟著季卿過來時的情景,她到現在可都還記得清清楚楚的呢,主子也是才將這宅子收回來,在此之前,這宅子都是那一家子在住著的。
難不成……
這大爺和大娘,是來找那一家子的?
這樣一想,忍冬的神色間就多了幾分防備。
那一家子臉皮有多厚,她可沒忘了,若真是來找那一家子的,說不得也與那一家子是一樣的德性呢,是得先防著點。
這時,季卿也來到了門口。
從尚未關緊的兩扇門之間看出去,門外的台階下,看年紀約有半百之數的兩個人,正攙著對方的手一臉熱切地往裏麵看,眼裏不僅有期待,也有惶恐。
目光上移,落到這兩人的臉上。
季卿眼中一澀。
自從季家出事,這十年來,季卿雖然一直待在京城,卻再沒見過熟悉之人,陡然見到這樣兩張熟悉的麵孔,讓她如何能不心中生澀?
安伯,於嬤嬤。
這是陸氏出嫁時自娘家帶過來的陪房。
兩人是夫妻,跟著陸氏來到季家的時候,剛成親不久,後來於嬤嬤在陸氏房裏做了管事嬤嬤,而安伯則幫著打理陸氏嫁妝中的一個鋪子。
季卿的二哥季深出生的那一年,於嬤嬤也生了個兒子,但還未滿百天這個孩子就夭折了,安伯和於嬤嬤悲痛之下一夜之間老了十歲。
陸氏那時即將臨盆,見於嬤嬤因為喪子之痛整日神思恍惚的,知道若是不給她一個寄托,說不定於嬤嬤都沒辦法撐下去,於是提出讓於嬤嬤給自己即將出生的孩子做乳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