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夜風太涼
新娘子是被綁來的,人不知道是死還是活,仰麵被幾個仆從用架子固定站起來,身上裹著大紅嫁衣,臉上畫著‘微笑’的妝容,離得太遠,沒人能看清她妝容下是笑還是哭。
兩側念經的僧人漸漸緩了聲音,敲木魚、銅鈸的樂師全是李季四高價威脅來的,他們心裏也怕但又不跑了,隻能將手上的樂器彈得再輕緩點,各個豎起耳朵,眼睛機警的盯著靈堂,準備隨時逃跑。
江半夏掃了眼新娘又掃了眼跪在地上燒紙錢的婢女翠紅,她突然笑了起來。
身材瘦弱的抬棺匠趕緊捂住江半夏的嘴:“別笑了,心招惹到不幹淨的東西。”
“我隻是覺得奇怪。”江半夏將心中的疑惑出來:“為什麽靈前燒紙的隻有一個婢女,李家難道沒有錢再請了嗎?”
旁邊的抬棺匠一臉看莫名的看著江半夏,她問的這個問題好生奇怪,但似乎還真是的,往常大戶人家過喪,燒紙的仆從少也要三四個吧?今日李家的確是有些怪。
“難道是一會兒李公子要回魂,怕人多衝撞了?”江半夏歪著腦袋的極其認真,她認真的表情在這種情況下給這些抬棺匠帶來的是如山洪般的恐懼。
人最怕什麽,最怕的就是想多。
眾人瞬間臉色難看起來。
似乎是時辰到了,那光頭和尚開始做法,他讓人拿了朱砂和用狗血浸潤過的紅繩,腳下踏著極具韻律的步伐,看上去還挺像那麽回事的。
“這是哪裏的道長?”江半夏問旁邊的瘦弱抬棺匠。
那抬棺匠用一種難以言喻的表情看向江半夏,過了良久他才憋出一句來:“哥,你的眼睛是瞎了嗎?正在做法的明明是了悟大師,人家是和尚!”
江半夏咦了一聲:“我見他腳下走的是道家的步伐,就連那寫了朱砂的符也是道人們常用的辟邪符,怎麽是和尚?”
“你還認識符?”瘦弱的抬棺匠頗為驚訝,認識符就間接明眼前這個兄弟可能認識字,一個識字的兄弟跑來和他們搭手抬棺?實在怪異。
“仔細看。”江半夏盯向靈前正在做法師的了悟:“一會兒找機會跑吧。”
了悟手下的和尚逮住那隻栓了紅線的大公雞,大公雞被抓住了翅膀,撲騰的不行,左右伸長著脖子要去啄人,和尚被叨的不停換手。
因為距離太遠,江半夏他們也隻聽到什麽吉時已到,後麵斷斷續續的,好像是要按著大公雞拜堂,怎麽拜堂他們也沒看到,因為靈前亂了,用來拜堂的大公雞突然死了。
應該是暴保
耳聽八方的樂師丟了手上吃飯的家夥,他們連臉都不要了,見著狗洞就往外鑽,念經的和尚亂成一團,什麽大師風範也不顧,各個見門就擠。
抬棺匠們也跟著人群一哄而散。
跑了一半,那瘦弱的抬棺匠突然停住了腳步:“兄弟,你不跑?”
江半夏站在原地搖頭,她等的就是這會兒,現在跑了豈不是白等了。
那抬棺匠咬咬牙,回頭湊到江半夏身邊:“兄弟權大,我驢蛋舍命陪君子!”
江半夏一挑眉毛問道:“君子是什麽你知道嗎?”
“君……子不就是君子嘛。”驢蛋憨憨的撓了撓腦袋。
瘦成排骨竟叫驢蛋,江半夏突然有些明白他父母起名的用意了。
原本人滿為患的靈堂隻剩下寥寥幾個人,險些被嚇暈的李季四、不停燒紙的翠紅以及下不了台的了悟大師。
這時,翠紅從火盆邊緩緩爬起,她杵在棺材前,臉色青紫一片,十分駭然,也不知是夜風太涼還是她的臉色本該如此。
“爹,下麵好冷。”翠紅僵著身體機械般的抬起手臂:“您下來陪我。”
熟悉的語氣、熟悉的聲音,李季四驚恐,因為那聲音不是從翠紅嘴裏發出的……
他無聲大張著嘴,腦袋裏一片空白,因為恐懼而翻起的死魚眼,好像一隻瀕死的魚。
“大……大師……”李季四死死抓住了悟大師的胳膊,他將所有希望都放在了悟大師的身上。
“李……施.……主。”李施主三個字幾乎是從了悟牙縫裏蹦出,向來坑蒙拐騙的了悟哪裏會知道李府竟真的有邪物,要知道打死他也不會接這一單。
“撲哧。”江半夏笑出了聲。
“你笑什麽?”驢蛋頗為不解,都這個時候,這位哥怎麽還有心思笑出來?
這樣的笑聲在本來就詭異的場景中更顯詭異,立馬吸引了所有饒視線。
李季四見江半夏絲毫不怕反而十分淡定,以為江半夏是個高人,他立馬哎呦一聲衝到江半夏麵前,語氣頗為恭敬:“高人,您要是能擺平今日這事,提什麽要求老兒我都應。”
高人?江半夏輕笑一聲,李季四看來是急了,病急亂投醫。
“這事我幫不了。”江半夏笑盈盈道:“你要問人家放不放過你。”
她的視線越過李季四直直落在翠紅身上。
這個世上哪裏有什麽神鬼之事,別人信,江半夏是絕對不信,如果這個世上真神鬼有報應,還會有那麽多惡人嗎?還會有慘絕人寰的事嗎?
她抱著胳膊向後退半步,臉上掛起事不關己的表情。
“了悟大師?”李季四將希望放到了了悟的身上。
“貧僧.……貧僧……”了悟捏緊手中的菩提串:“待貧僧與那孽障過上兩眨”
了悟拿起金剛杵對著翠紅念咒,念到一半他突然大叫一聲臥倒在地。
李季四:……
翠紅突然抬頭,她表情極端猙獰,四肢以一種極端不可思議的姿勢扭曲爬行在地上,短暫的一瞬,翠紅瞬間爬至李季四腳下,翻出的白眼仁十分駭人。
“命……還命……來。”
李季四心口一梗,一口氣沒喘上來,當即嚇暈了過去。
躲在江半夏身後的驢蛋被眼前這詭異的一幕嚇得尿了褲,腿抖腳抖,連逃跑的想法都嚇得沒了。
“暈了?”
江半夏挑眉走至翠紅麵前:“人已經昏了,裝神弄鬼適可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