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善人
河州茶馬司在大銘諸多茶馬司中處於重要地位，自開國以來茶馬司幾經消減都未曾影響到河州茶馬司地位。
這裏作為邊關重鎮，官僚之間關係錯綜複雜，就拿一個前監督府同知李季四來，其卸任後居然還能在河州城裏呼風喚雨，足以可見這些人對河州的影響。
走南闖北的四方口音海子聽得多，聽著江半夏他們就像是從京都來的，於是他確認道：“聽口音幾位是從京都來的？”
“正是。”江半夏回道。
“聽著怪親切的。”海子嘿了一聲道：“前幾俺們的車隊陷泥坑裏，路上就碰到一大群京都來的爺，搭了把手，實在仗義。”
江半夏若有所思，京都來人不簡單，她問道：“你還記得那群人長什麽樣子嗎？”
“這.……”這可把海子問住了，一個人他還好回答，但問一群人他就懵了：“具體的俺也沒看清楚，但那幾個爺甚是威風，騎著高頭大馬，各個肩架高聳，螳螂腿馬峰腰，看上去氣派的不校”
聽海子這樣一描述，江半夏立馬就想到了廠衛。
她與何喬倚相互對視了一眼，兩個人心裏想到一起去了。
“怎麽，這幾個爺有問題？”海子見江半夏幾人臉色有變。
“沒什麽問題。”江半夏開口打圓場道：“我們隻是感歎底下還真有這樣頂好的人。”
“那是。”海子立馬來了精神，他誇讚道：“底下頂好的人還是有的，行善積德嘛，俺們東家也是這樣的大善人。”
“哦？”江半夏來了興趣，她向前傾身，一副願聞其詳的樣子。
“俺們東家姓沈，要是放南邊，隻要報上俺們東家的名字，大家都得稱讚一聲大善人。”海子的吐沫橫飛。
姓沈？作為南人江半夏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江南絲綢商人沈惟行，不過她很快就將這個想法拋至腦後。
一個絲綢商人做什麽茶葉生意。
海子滿臉神秘道：“你們猜是誰？”
“猜不來。”何喬倚對什麽商饒事情一臉懵。
“哎呀，按理你們應該聽過的，江南有名的絲綢商人沈惟行沈老爺呐！”海子一拍大腿道：“沒聽過，該罰！該罰！”
“原來是沈老板。”何喬倚恍然大悟，他舉著杯子碰酒：“罰，罰，該罰。”
別人不認識，沈老板一定要認識，此人實在是生意奇才。
居然真的是沈惟行？江半夏十分不解，按理做生意由南販北雖然容易撈錢，但風險極大，沈家能做成江南最大的絲綢商，不應該不清楚這個道理。
江半夏疑惑道：“去年蜀地大旱，人民艱食，按理蜀地茶葉不夠，怎麽還有餘茶販至河州？”
海子一臉你這就不懂的表情：“蜀地是大旱，可滇地沒有，我們這些茶葉都是從滇南一路駝運過來。”
聽海子這樣一江半夏更加不解了，據她所知如果從滇南運茶會有第二條道走，那就是取川地過橫斷山一直往西入藏，賣給烏思藏是同樣的效果。
“那邊的道，沒有烏思藏人領路，我們走不了。”海子搖頭：“雪山、沼澤、河流都會要了我們的命，更主要的是東家一連被逼交了三四年的茶引與茶由錢，今年這趟怎麽都得跑，要不然錢打水漂了。”
‘茶引’與‘茶由’都是購茶所需的憑證，一道茶引能購茶一百斤但需納錢一千多紋，茶由比茶引納錢要少，但也要六百文，對應的隻能購六十斤。
一百斤千文錢，一趟下來可不是個數目，更何況一次性交了三四年。
“難，實在是難。”海子為自己東家打抱不平：“從滇南過來一路上光是過批驗所就要一大筆錢，還有打點那些官爺又是一筆錢，東家完全是在虧錢。”
“既然是虧錢，你們東家為什麽要跑這趟茶？”黃洛靈滿腦袋疑問，這種虧本生意怎麽會有商人願意做，腦袋是被門夾了嗎？
“所以東家是個大善人，他本可以今年不跑茶，你們也知道去年蜀大旱，俺們這些跑茶的腳夫沒有錢也沒有地，如果東家今年不跑茶俺們這些人都要餓死。”海子道:“東家不忍心俺們這些腳夫沒著落寧願虧錢也要跑這趟生意。”
“那他還真是個好人.……”黃洛靈戳著碗裏泡漲的餅子：“我以為商人都像話本子裏的一樣，唯利是圖，重財輕義。”
海子堅信道：“商人也是有好饒。”
這頓晚飯吃了很久，走的時候那藏族女人硬是不要江半夏的錢。
“你們是拉珍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幾碗湯值得不這些錢。”藏族女人硬是將銅板塞回去。
但她哪裏有江半夏力氣大，江半夏作風強硬將銅板推回。
“吃飯掏錢經地義，更何況親兄弟都要明算賬。”何喬倚一旁勸道：“您就收下吧。”
幾番推扯，那藏族女人終是將錢收下了。
…
主街上人潮湧動，為了早些回到客棧，江半夏幾人選了偏僻的近路走，趁著月光，腳下的路十分清楚。
黃洛靈一會兒跳到江半夏左邊一會兒又跑到右邊。
“喂，你叫什麽名字？”黃洛靈戳了戳江半夏的胳膊：“我們認識有兩了，你都沒有告訴我你叫什麽名字，難道要我一直這樣叫下去嗎？”
江半夏道：“你我萍水相逢，何必知道名字。”
“什麽叫萍水相逢！我們明明孤男寡女的在外過了一夜。”黃洛靈氣鼓鼓道：“你要對我負責！從今現在開始我就是你老婆了！”
噗，跟在旁邊的何喬倚笑出了聲，老大這下攤上大事了。
江半夏對這種莫名言論充耳不聞，她悶著頭一直往前走。
突然，她停了下來。
“嘶~”黃洛靈撞到了她身上：“你這個人怎麽回事，突然停下來也不吭一聲。”
江半夏緩緩回頭，她表情嚴肅，整個人好似凍結了一般。
“老大？”何喬倚不敢出聲，他無聲道：“後麵好像有人跟著。”
“你……盯著我看……看什麽.……”黃洛靈見江半夏眼神冰冷，以為自己做錯事了。
江半夏緩緩握上腰間佩刀，她同何喬倚相互對視一眼，兩人同時發難，拔煉對準黑暗中某處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