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茶商
“可昨日並未見到你父親？”
昨夜婚宴上，江半夏見新娘家那桌人中並沒有黃洛靈的父親，全是些鄰裏親戚，她以為黃洛靈逃了事情就算結束了。
“我爹被李府抓住了，當肯定還被關著。”黃洛靈頗為委屈的抽了抽鼻子：“誰在乎他的死活。”
女人落淚，落得好了是動人，落不好了挺嚇饒。
黃洛靈抽泣的滿麵通紅，江半夏掏出手帕幫她擦了眼淚並輕歎一聲：“你剛才哪一家的飯好吃？”
“城……城東的牛肉.……牛肉湯好喝。”黃洛靈一邊打著嗝一邊抹眼淚。
“那就麻煩你帶路了。”江半夏揉了揉黃洛靈的腦袋，她在試圖安慰這個姑娘。
河州城五月某璀璨的燈火下，站著位溫柔的少年，她的目光好似溶溶月光，不冷不熱卻讓人心生安定。
“嘖嘖嘖。”何喬倚偷偷嘖舌，難怪老大這麽受人歡迎，瞧這話的多體貼。
姑娘的眼神都快黏住了。
…
黃洛靈的那家賣牛肉湯的地方在一處較為偏僻的街上，那家門前屋簷上掛著經幡，隨著夜風偶爾飄蕩。
這是一家藏人開的店。
大銘人很少吃牛肉，因為牛是耕地的勞力，要吃也隻吃傷牛與病牛，但在河州不同，這裏臨接茫茫草原，犛牛滿地，吃犛牛肉成簾地的特色。
“拉珍！你來了。”灶前正在忙碌的女人將長長的辮子撥至身後，她對著黃洛靈露出爽朗的笑容。
拉珍是黃洛靈的藏族名字，能叫出她這個名字的人，與她關係非同一般。
“朋友嗎？”一身藏袍的女人用不太熟練的官話指著江半夏他們問道。
黃洛靈點頭：“我帶他們來嚐嚐咱們的牛肉湯。”
“稍等。”藏族女人滿麵笑容，拿了三隻碗出來，一掀鍋蓋，牛肉燉爛的濃香從鍋中竄出。
何喬倚忍不住讚道：“真香啊！”
賣東西的人總喜歡聽別人誇讚自己的手藝，何喬倚一句真香的讚美讓那個藏族女人笑開了花。
給他們三人狠狠地盛了一大碗牛肉湯，裏麵大塊的牛肉燉的稀爛，輕輕一抿就從骨頭上脫落下來。
“別光喝湯，配上炊餅才香。”藏族女人熱絡的將幾塊現烤的炊餅放進竹簍裏推給他們。
這種風味的湯江半夏還是第一次喝，同她以前喝的味道又不一樣，裏麵放了去辛的調料，喝到嘴裏直衝鼻頭。
兩三口下去，清淩淩的眼睛就朦朧上一層水汽，整個人似乎都隨之柔和了起來。
“我去！”何喬倚震驚的看著黃洛靈：“你放了多少辣子？”
黃洛靈麵前的牛肉湯裏一片紅彤彤，看著就覺得辣。
“這種辣子很好吃的。”黃洛靈推薦道：“出一身汗特別舒服。”
“別……還是別了。”何喬倚忙拒絕。
他喝這湯都是竄眼淚，哪還敢再放辣子啊！
到時候就怕哭的爹娘不認。
他們吃的正香時，耳邊突然傳來一壯漢的吆喝聲：“老板娘，給我們兄弟幾人上碗湯！餅子多來點！”
藏族女人立馬應了聲。
那群壯漢，各個身材魁梧，身上也隻穿了褂子，露出兩條結實的手臂，往那桌上一坐就十分攝人。
那男人見藏族女人做飯太慢，他自己拿煉去剁蔥，原本不太駭饒捕被這個男人一刀剁下去，砰的一聲，江半夏聽到砧板斷裂的聲音。
“哎呦！”老板娘滿臉肉疼道：“海子大哥，你就別添亂了，我這砧板上個月才換的，還沒怎麽用呢。”
被叫做海子的壯漢不好意思的撓頭，他操著一口西北方言：“俺這下手沒個輕重，想著幫忙做飯，沒想到又給嫂子你做壞事了。”
“你們跑商的辛苦，來這裏落腳，就好好歇著。”藏族女人接過捕手下麻利的將蔥切好。
切蔥舀湯，一套動作被女人做的行雲流水，牛肉湯的香味讓人口齒生津。
江半夏打量著這群跑商的漢子們，他們身穿白布褂，腳上套著土布鞋，看樣子應該是商隊裏卸貨、拉貨的夥計。
“那邊的白臉瞧什麽呢？”叫海子的壯漢警惕的摸向腰間的砍刀。
江半夏還沒開口解釋，那藏族女人就連忙出來打圓場：“這是我的客人，沒什麽惡意。”
“原來是嫂子的客人。”海子立馬換了臉色，變得熱絡起來：“俺還以為是幾個來子。”
‘來子’江半夏、何喬倚滿頭霧水。
他們長得像來子？
“噗。”同桌的黃洛靈笑出了聲，她一邊笑一邊道：“這位大哥形容的太有意思了。”
許是黃洛靈的笑聲具有感染力，帶動著周圍的氣氛熱絡起來。
那群跑商的漢子嘻嘻哈哈的讓老板娘拿酒來，要同江半夏他們喝兩盅。
男人之間的友誼很奇怪，可能隻有兩杯酒，就可以推心置腹。
“海子大哥，你們這是要往哪裏跑商？”江半夏問道，河州城裏匯集著大大的商號與行腳商人，他們四處都走四處都去。
這群人看上去像是要出關的樣子。
“已經到了。”海子笑嗬嗬道：“我們是從蜀地來河州販賣茶葉的，今算是押到了，就等著過幾東家將茶葉同官家交接賣掉。”
原來是蜀地的茶商，江半夏若有所思的點了頭。
海子將酒盅裏的酒喝幹，他長歎一口氣：“這一趟也不知能賺幾個錢，行情一年比一年差咯。”
“怎麽講？”江半夏疑問，春時，她曾在乾清宮聽過內閣與司禮監議茶馬之事。
當時隻差發每歲遞減，也未提緣由，如今碰到販茶的人，她不由有些好奇。
“朝廷的人不做人事！”海子將酒盅狠狠擲到桌上：“我們一路從蜀地至河州，光是批驗所就走了四五個，一個批驗所二三厘銀子，三四個批驗所下來就是一筆錢！”
“這還不算。”海子氣憤道：“茶馬司的人竟要克扣一半茶葉！這樣下來真正能賣的又剩多少！”
海子的還隻是表麵，茶馬司上下哪個官不需要打點？克扣一半已經算是好的情況，甚至有時候這些商人還要倒貼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