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落玉盤
河州城北門無城門，騎驢帶馬的人都會選擇從此處進，這裏魚龍混雜，人流擁擠也最為好混，江半夏斜眼掃到縮在她身旁的黃洛靈：“站直，你這樣畏畏縮縮，反而惹人懷疑。”
黃洛靈撇嘴道：“我不。”
現在的她臉抹鍋灰，頭紮角，穿的破破爛爛的，還要管一個男人叫娘，怎麽想怎麽委屈。
索性黃洛靈就貼在了江半夏身上。
北城城門洞前站了一大群兵丁，盤查的頗為嚴格，進城的人緊跟著排起了長隊。
等待時江半夏仰頭朝城樓上望去，高樓聳立，牌匾上寫著‘北城觀’三個大字，其上香火旺盛，煙霞蒸騰。
“這是鎮邊樓。”黃洛靈指著城樓上的牌匾道：“裏麵供奉的是玄帝。”
玄帝乃是鎮守北方界之神，想來將此觀安於河州城北門之上有鎮武風的意思。
那些兵丁讓他們出示身份憑證，也就是那張寫了姓名籍貫的黃紙，江半夏因著陸埕的關係，她有兩份身份憑證，一張是她作為江半夏時的身份憑證另一張則是她作為江旗的憑證。
如今她拿出那份屬於江半夏的張黃紙，上麵不論性別年齡都是真實的，以至於那些兵丁多看了她兩眼，娘子長得明豔動人，看上去年齡也不太大，居然有這麽……這麽大的一個孩子。
江半夏捂著嘴細聲解釋道：“我是後娘。”
後……後娘……
黃洛靈表情寸寸龜裂，果然是後娘。
這樣一，那些兵丁們瞬間恍然大悟。
兵丁們光顧著看漂亮姑娘，也沒怎麽仔細看江半夏手中的黃紙，就放她們進了城。
黃洛靈一路大張著嘴，眼睛瞪的溜圓，不，她得重新審視眼前這個男人，你她扮女人也就罷了，怎麽話都那麽……那麽溫柔。
吳儂軟語，聽得她骨頭都要酥了。
“你再兩句唄？”黃洛靈扒在江半夏的胳膊上。
江半夏白了她一眼又用回自己扮男人時的聲音，一口京腔：“行了，現在已經平安進城，你我就此兩清。”
之前的種種烏龍，她就當揭過去。
黃洛靈還想再糾纏，但見江半夏冷著一張臉，她隻好先溜走。
*
京都，東廠。
五月才到，屋外蟲鳴不斷，曹醇剛用過早飯，他捧著香茶啜了兩口，就見太監步履匆忙的跑了進來。
“何事如此慌張？”曹醇問道。
“回督主，斐千戶他們回來了！”太監神情激動。
曹醇當即放下手中的杯子，等將近半月，斐樂終於回來了，他的心也落了大半。
“快去請斐千戶進來。”曹醇心裏激動，麵上卻絲毫不顯露。
“是，幹爹！”太監拱手退出房內轉身就往外跑。
西北一行的斐樂路上風吹日曬又押著張衡江的舅子還有一個山賊，別提有多辛苦。
“斐大人。”東廠裏的太監忙捧上巾帕與茶水，伺候著斐樂舒緩片刻。
杯中的水隻喝了兩口，來請斐樂的太監就進了門，臉上帶著喜慶的笑容：“幹爹正等著您呢。”
在曹醇手底下辦事，有一好處，那就是曹醇從不會虧待手底下的人，你能辦多少事他就能為你謀多大官。
正是為此，從北鎮撫司調任而來的斐樂對曹醇是言聽計從，忠心耿耿。
“屬下幸不辱使命！”斐樂抱拳單膝跪地.
曹醇將斐樂扶起，他欣慰道：“來的正及時。”
有了斐樂這手，他對南邊的局勢此番勢在必得。
斐樂將在陽曲縣的發生的事情逐個了一遍，其中就提到了江半夏在此事中出的力。
“她到是聰明。”曹醇輕笑一聲。
“督主，現下那張文貴要如何處置？”斐樂疑問，難道真的要同工部尚書張衡江講你舅子在我們手上，想要人就來贖？
“先不著急。”曹醇眯起眸子道：“咱家要親自審一審，畢竟通敵叛國可不是罪，斐千戶，你呢？”
斐樂抱拳道：“督主英明。”
一路上好吃好喝的張文貴此刻被押至東廠，他望著東廠門前那黑漆漆的牌匾時，心裏不光沒有剛開始的害怕反而有些興奮。
他料想這群人不會將他怎麽樣，他姐夫可是工部尚書！
這些閹人走狗，能奈他何！
不過，他想的有些太真，東廠這種地方進去就得剝層皮。
“跪下！”兩個東廠提刑太監用刑棍將張文貴壓至地上，兩根刑棍交叉在張文貴頭部上方硬硬生生地將他壓得抬不起頭。
曹醇緩步走至張文貴麵前。
張文貴視線裏出現了一雙玄色的皂履，他梗著頭往上看，一片赤紅色，那是曹醇的衣角。
曹醇向後退了一步，張文貴這才得以看清東廠提督的麵容，秀麗異常的眉毛下是一雙深如寒潭的眼睛，神情倨傲漠然，大紅內監服飾穿在他身上毫無違和，反而平添了一絲陰柔的美。
這樣的人，張文貴還是第一次見。
“先審案吧。”曹醇坐回主座，將具體審案的事宜交給那幾個提刑太監。
張文貴不傻，他就算再諢也知道什麽該什麽不該。
不過他來的是東廠，什麽可由不得他。
張文貴臉上青筋暴起，眼珠子生生凸出來，右邊的提刑太監捏住他右手手腕使大勁往左肩掰，同理左邊的提刑太監也將他右手掰後。
強行掰動骨節的酸牙嘎吱聲配上張文貴呼號，實在是慘！
曹醇雙手交叉放於桌前，他沒有任何不適，反而同一旁的斐樂聊起午食吃什麽。
兩個人交談了有一陣子，曹醇才開口讓人鬆刑。
他輕抬眼皮漫不經心道：“來了我們東廠，總得將這些個家夥事嚐一遍再話。”
兩個提刑太監按著張文貴的腦袋往一側的架子上看，上麵掛滿了刑具，有他認識的也有他不認識的。
“你們幾個給他掌掌眼，別一會兒覺得不夠勁兒。”曹醇讓那幾個提刑太監給張文貴講一講每種刑具的用法。
提刑太監應聲答道：“兒子們明白。”
張文貴驚恐的睜大眼睛，他嘴裏胡亂喊著求饒聲。
提刑太監哪管張文貴如何，隻管完成曹醇吩咐的事兒，巴掌大，其上卻鑄有魚鱗倒刺形似匕首的東西被提刑太監拿至張文貴眼前。
“此物名曰‘落玉盤’。”提刑太監生冷的介紹道：“取的是大珠珠落玉盤的意思。”
何為大珠珠落玉盤？
這巴掌大鑄滿倒刺的東西刺入囚犯身體時是順著的，等抽出來時，皮肉擋著，隻要行刑的人用力一拽，肉迸著血落在地上就好似那落在玉盤上的珠子。
所以取了“落玉盤”的雅名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