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別
齊璟閑起來是真閑, 忙起來也是真忙, 在接連暴雨的幾日裏他忙起政務來很少歇息,秦洵陪他左右, 總會在午後往他腿上一枕打個小盹,高興起來撥走一疊公文仿著齊璟的筆跡代為批閱, 反正身在山高皇帝遠的江南,鬼才看得出他仿的筆跡跟齊璟親筆有差。
秦洵邊批公文邊沾沾自喜:“可惜我不會丹青, 也懶得去學秦子長的,要不然以我的水平, 仿你們幾張贗品拿到外頭去賣,保管比長安城那間‘珍品鋪’裏頭的贗品更能充真。”
齊璟哭笑不得:“我是哪兒餓著你缺著你了, 怎麽養出個財迷。”
他在這裏齊璟很難心無旁騖,加上秦洵興起時還會故意戲弄, 更是讓齊璟分了心神,想要板起臉凶他一凶吧, 往往撐不了片刻就得破功,秦洵浪得沒邊兒,齊璟招架不住, 丟下手頭的事跟他撕扯到一塊兒是常事。
“近日雨氣重, 怎麽還穿這麽單薄?”
“勾引你啊,我穿得薄, 你怕我冷就要抱我, 一抱我就要幹柴烈火, 我們就要翻來覆去這樣那樣了啊。”秦洵話說得軟糯, 帶著得意勁,“前幾天那麽熱,要不是怕你把持不住,我都想脫光了打赤膊,以前在山莊他們夏天都經常赤膊。”
齊璟一把掐住他腰:“你以前也那樣?”
秦洵搖頭:“不啊,我沒有過,我又不習武,就算習武我也不脫,我知道你肯定會不高興,我怎麽敢!”
“反正不許。”齊璟壓他在椅榻上攏他衣襟,不許他露出一星半點給旁人看去。
被齊璟強勢地攏衣裳,秦洵反倒出手扒他衣裳,一扒就從齊璟懷裏翻出個羅囊來,他瞧著眼熟,捏了捏感覺裏頭有些空,不像裝了物,忽而想起這是當年成婚,早醒時齊璟削下他們交纏“結發”收進的那隻羅囊,隻保存了頭發,羅囊捏起來當然像是空的。
“你還隨身帶著?”秦洵撐開羅囊袋口瞄了眼裏頭的“結發”。
“在長安就收起來,出遠門還是帶在身邊放心些。”
秦洵勾住他脖頸往下一壓,殷切親吻他,這種“白日宣/淫”的混賬事偶爾會被人不合時宜地打斷,比如這次,唇間剛廝磨起熱,驛館的掌事敲門直喚:“殿下,殿下?”
齊璟:“何事?”
“江寧郡令送來郡內公文,求問可否當麵向殿下述職。”
“既然來了……”齊璟本想應話,刹住,垂眸一望趁他說話時已經扯下他腰帶卷上手指玩的小混賬。
秦洵目露挑釁。
門外的驛館掌事:“殿下說什麽?”
秦洵又從廣袖探進手去摸他小臂。
齊璟咬牙:“……無事,本王此刻脫不開身,勞江寧郡令稍等片刻。”
齊璟想順著秦洵,剛好椅榻的空間不算太寬敞,他伸臂想把秦洵撈起來。
他知道跨坐著來是秦洵最喜歡的方式,多少滿足了秦洵整日嚷嚷“要在上麵”的好勝心。
不過這回秦洵懶散躺著不肯起,扯住齊璟半敞的衣襟,笑道:“現在我想看著你。”
江寧郡令得了信“稍等片刻”,誰知這一等就等到了晚膳時辰,他也不敢有怨言,終於得以拜見陵親王時發現對方心情竟格外晴朗,他悄悄鬆了口氣,對於陵王晾了自己這麽久的諸多擔憂猜測一掃而空,甚至在被“心情格外晴朗”的陵王留下同用晚膳時受寵若驚。
因著沈翎早早派府中管家將公文賬冊悉數送來給齊璟過目,齊璟和秦洵都是識趣人,不打算再為政務登門叨擾喜好清靜的沈翎,隻在聽聞五月的金陵武場比試近尾聲時,秦洵挑了個晴日單獨去沈府,暫且送別驚鴻山莊的同門,說好回京前一定拉上齊璟先去山莊一趟。
秦洵本以為小師叔那個性子,他人在哪哪就是清清冷冷微含藥氣的沉悶感,沈府的空氣卻出乎意料地盈著沁香,秦洵用目光四下探尋,查探出沁香的來源是簇簇綠植。
綠植上金白交錯的狹長花朵似乎還未蒸盡前些日子的濕潤雨氣,日光下狹瓣瑩澤,被夏風衝散了原本濃鬱熏人的香氣,拂過鼻尖正是恰到好處的沁人心脾。
金銀花啊,秦洵辨認出。
他一下子想到了那日楚辭衣上繡的金銀花圖案。
據他所知楚辭平素是不在意衣繡的,穿衣隻奉行“能穿就行”,從前慣穿青色衣衫則是因為“顏色不招厭”,與喜好無關,就是不知三年不見怎就換了口味,而且還這麽巧。
眼前繁燦的金銀花叢忽然就多了一層不清不明的色澤,連帶著香氣也似裹挾了淡淡的繾綣旖旎。
直到秦洵送別同門時順勢從沈府告辭,他都沒見小師叔沈翎露一露麵,那點賊兮兮多管閑事的好奇心,也就被他在回驛館的路上自行壓了下去。
這之後,齊璟和秦洵就搬進了金陵的王府。
在金陵度過了遠逃樊籠逍遙自在的一個月,六月初二人啟程往廣陵去拜訪恩師。
這趟回了長安,最早也要等到明年齊璟督巡才能再來江南逍遙,吃吃玩玩再買些東西帶回去贈長安友人才是正經,臨行前秦洵頻頻拉著齊璟出門閑逛,還各種理由打發單墨和木樨,不讓他們跟隨打擾二人世界。
讓秦洵意外的是單墨這個悶葫蘆,竟拉著木樨出門繞了一整天,回來時被秦洵發現他揣了個精美的四方小盒。
秦洵悄悄拉住木樨:“他那是買了什麽啊,盒子這麽講究,一點都不像他平日作風。”
木樨也悄悄告訴他:“單統領說江南繡藝很有名,想給清硯姐姐挑塊帕子帶回去,又怕他一個大男人挑的不合姑娘心意,就讓奴婢去幫忙挑啦!”
木樨跟他們混熟之後能打開話匣子,給主子交代完又補充道:“單統領去的那家可是金陵叫得上名兒的繡坊,工藝好,價錢也高,單統領買這條繡花手絹,可花掉了他半年的俸祿!”
秦洵心裏一陣“有情況”,問木樨:“那你買什麽沒?”
木樨不好意思:“奴婢沒有,都……太貴了。”
也是,讓木樨這小丫頭花半年俸祿買條手絹不現實。
不過小丫頭平生第一次來金陵,不帶點紀念回去難免遺憾,秦洵自掏腰包使喚單墨,讓他想想木樨幫他挑揀時約莫喜歡哪個,從那家繡坊買回來便是。
說起織繡,金陵的絲織以“寸錦寸金”、“燦若雲霞”的雲錦最富盛名,非權貴之家不可用,且上乘的雲錦專供皇室,偶有皇帝或寵妃心情好才會下賞臣家,秦洵所知皇宮的繡院就有專門從金陵招去的雲錦織工,金陵州地亦會在每年挑選最好的雲錦上供京城。
秦洵家裏得過不少賞賜,自小也在齊璟和白貴妃那兒見識,自然知道雲錦的華美珍貴之處。
不過單墨和木樨的兩條繡帕並非雲錦,隻是絲繡,用料卻是很不錯,當得起單墨的半年俸祿。
辭別金陵這日早上,秦洵吃了碗加辣油的鴨血粉絲湯,臨行還買了隻燒雞路上吃,啃雞啃得整個車廂裏都是帶油氣的肉香味,好在同坐車廂的隻有一個齊璟,齊璟不嫌棄,接過他分來給自己的雞腿。
金陵人愛吃鴨子,也會吃鴨子,吃法以鹽水鴨與烤鴨為最,鴨四件也是飯桌常客,金陵人三五友朋一聚,往往就從鹵水店買隻鴨子讓店家切塊帶走,上了桌鹵水一澆,便是一道拿得上台麵的肉菜,他們管鹵水店買鴨子吃叫做“斬隻鴨子”。
集市上有一家名頭響亮的鹵水小店,店鋪逼仄不起眼,口味卻是一絕,秦洵從那家“斬”了隻鴨子帶走,打算帶去廣陵先生那兒的飯桌,想起在廣陵學館念書的楚辭愛啃鴨頭,他又跟店家要了幾隻對半切的鴨頭一並買著。
金陵占地廣,且滾滾長江從州境內穿流而過,從金陵的王府所在區域往廣陵去,需得先橫渡長江到達對岸的金陵州地,再出進兩州城門。
長江的江麵和水流皆非洵水可比,因而長江之上的客船比之洵水篷舟翻了不知幾番,且是雙層船艙,一趟船客起碼三四十人,先前秦洵在洵水篷舟時淘氣坐過船頂,這次別說齊璟不放心秦洵再大剌剌躍上船頂,秦洵自己都有點發怵,這要是像之前那麽皮,坐到高大船頂上去吹江風,指不定在船行間能被刮下江裏,沒點本事還不知被滔滔長江水卷到哪去。
雖說長江中下遊的水流相對平緩,但也絕非任人肆意暢遊的小河小湖,否則為何在渡河工具更為簡陋的久遠朝代裏,人人皆稱長江“天險”。
秦洵安安分分跟著齊璟在船頭扶著欄杆吹江風,途中見到幾條漁船,齊璟笑著告訴他,這一個月他們膳食中的長江魚基本都是驛館的人來跟長江漁民買的。
橫渡長江需得耗時二刻,長江之上每日來去的人流極大,倘若僅由一艘客船來回接送過江旅人,效率太低,於是長江之上的客船是兩岸渡口每隔一刻,同一時間各出一艘,對向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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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我的小天使們是上班族還是學生黨,侃一點我這個剛畢業小菜鳥的經驗,在決定步入社會的初期一定一定要做好萬全準備,社會是不給人適應時間的,優勝劣汰,不寬容,尤其初期最難熬,大家努力扛一扛,為了生活衝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