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縱

  外頭暮色籠罩,關了門窗的車廂裏更顯昏暗,某種氣味還未散去,齊璟用衣裳給秦洵擦擦身子,裹好他抱在懷裏,二人誰也沒再說話,也沒急著把不知身在何處的單墨和車夫喚回來,兩個人都尚未完全平複的呼吸交錯融合,纏綿幾近成了他們之間的天性。


  良久,秦洵摟上齊璟的脖頸,輕聲道:“我不回將府。”動作時帶動了整個身子,他一滯,並沒有像往常一樣把輕微的不適感小題大做說出來。


  齊璟到底還是疼他,就算在氣頭上也沒舍得傷他分毫,準備依舊做得很足,隻不過再是溫柔細心,太過放縱都難免有少許的不好受,不管是他還是齊璟。


  “嗯。”想到他的瘋勁齊璟心裏也後怕,自是不敢再叫他回將府,把他往懷裏收了收,“累了就先睡會兒。”


  好了這麽多年,齊璟很清楚秦洵的極限,這一場不至於真累壞他,疲倦卻是不可避免,先稍作收斂讓他養養精神,在馬車上畢竟還是不大方便。


  不輕易放過就是不輕易放過,他給過秦洵選擇的機會。


  但他有分寸在,再生氣也不會傷到秦洵,這種事本就該由愛而生,是歡愉的、熱烈的、全身心的交付與依賴,不該摻雜進一絲一毫的糟糕回憶。破鏡就算仔細粘合也不會是從前的完好無損,齊璟不允許他們的光潔鏡麵上出現劃痕,秦洵每次都全然信任他,就是兩個人都多有懵懂的初次,秦洵也不曾對他設防,他一輩子都不想辜負了這份信任。


  車外腳步聲漸近,齊璟卷上了窗簾,讓車廂裏濃烈的氣味更快散去,察覺到簾門前壓上重物的動靜,他吩咐駕車回宮。


  秦洵窩在齊璟懷裏,逐漸被馬車有節奏的輕微顛簸哄睡著,淺眠中感覺到已經習慣的顛簸動靜趨停,他便也醒來,猜想應是到了宮門,被宮門侍衛攔下了。


  他想到皇宮裏一般不允許車馬通行,得進了宮門換乘輦車,但他和齊璟現在都衣衫不整,曖昧痕跡鮮明,尤其是他還疲於動彈,不知齊璟打算怎麽辦。


  他挪挪手,觸到齊璟失了冠簪束縛披散下來的頭發,他悄悄睜眼去偷瞄上方的齊璟,此刻外麵天色黑透,車廂裏昏暗不好視物,好在小窗被齊璟卷了簾,秦洵借著車廂外壁的燈籠光和探窗而入的月光,大致能看清齊璟的臉。


  從下方仰視比正麵看略有偏差,秦洵正在暗自判斷齊璟的表情,齊璟像是算準了他在偷看自己,一垂眸,秦洵忙又閉上眼,隱約聽見齊璟一聲輕笑。


  隨即他聽到齊璟對車前的單墨道:“跟他們說我和阿洵有恙,不便見風,讓我們馬車進去。”


  馬車停在景陽殿大門外,齊璟抱著秦洵下車,徑自把人抱去浴池扒個精光丟進水裏,秦洵扶著池壁抹了把臉上的水,齊璟還在池邊解衣裳,見他望過來,齊璟道:“把你身上從繁花庭沾的脂粉味都洗幹淨。”


  還脂粉味,那點脂粉味早就被他們馬車上的傑作蓋過去了……


  秦洵不敢也不想再跟他頂嘴,一垂頭額發上水珠滴落,他訕訕道:“你要是還在生氣,今晚我去睡偏殿吧。”


  齊璟外衫褪到一半,聞言頓住,懶得回他這句話,隻三兩下迅速除了衣衫下水,一把撈過他,親自動手給他洗。


  秦洵皮膚上本就布了痕跡,這會兒被他又擦又搓,僅餘的白皙也被搓得發紅,輕微泛起的疼讓秦洵眉間輕蹙,忍住了沒瑟縮避讓,卻沒忍住開口討饒:“知道了,我洗,我自己洗……”


  他原以為今日到此為止,該訓話該認錯明天繼續,誰知齊璟把他當蘿卜似的泡水裏搓洗一通,衣裳也不給他裹,就這樣抱回內室時竟把他往床上一丟再度傾身壓下,秦洵瞪大了眼:“哥!”


  齊璟把他翻過身去,一派雲淡風輕:“不是讓你想好了?”


  秦洵偏頭,把半邊臉枕在柔軟床褥上,床幔外沒有熄燈,燭盞的光亮氤氳成大片暖黃,靜謐又旖旎,被床幔籠住的一方小天地裏隻有不著寸縷的他和齊璟,剛熱浴過的體溫灼人,背後貼緊他的是齊璟胸膛裏一聲聲有力的心跳。


  他攥住涼滑的絲錦床褥,心想罷了,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齊璟都說了今天不會輕易放過他,他認了。


  而當他後來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時,才後悔先前沒再努力抗議一把。


  “哥……夠了!”


  “不夠。”


  “……我夠了!”


  “哦。”


  “……”


  這一覺秦洵結結實實睡到了翌日的夜幕降臨,一整天沒見著白日明陽,醒來時簡直覺得自己是被人拆過一次再重新拚裝回來,別說下床,翻身都難。


  身邊空空蕩蕩,床褥都是涼的,枕邊人看來是離榻已久,秦洵咬住被角:“算你狠!”


  放縱的後遺症還有他的嗓子啞到不行,端著洗漱盆巾進來的清硯被他這聲嚇了一跳:“公子說什麽?”


  秦洵抽抽鼻子,把臉埋進被子裏,悶悶問:“沒什麽,齊璟呢?”


  清硯把托盤放置在床頭小案上,手巾擰了半幹遞給他:“殿下在書房忙一天了,午膳都沒用。”她覷著秦洵的臉色,小心補充,“殿下近日本就忙得要命,昨日擔心公子,擱了事去接公子回來,回來後又……一直耽擱著,今日才忙了一整天,都這個時辰了,也不知叫不叫晚膳。”


  昨日晚間,清硯是看著披頭散發衣衫不整的齊璟把同樣披頭散發衣衫不整的秦洵抱回來,心知兩個主子之間鬧了別扭,心想小兩口嘛,床頭打架床尾和,哪裏會有隔夜仇,白日給書房送茶時她已經在齊璟那替秦洵說了好話,這會兒也想在秦洵這裏替齊璟說說好話。


  秦洵把手巾遞回給清硯,撐身坐起時覺得腰都快斷,他緩過那陣酸痛,沉默著漱口。


  他沒作回應,清硯忐忑:“公子在生殿下的氣?”


  秦洵有氣無力:“沒有。”


  他哪來的立場生齊璟的氣,不過是老腰實在太疼了,他懶出聲,他當然沒臉告訴清硯,昨夜他是怎麽被齊璟翻來覆去這樣那樣折騰去了半條命的。


  不過這會兒醒來,除了渾身骨頭散架腰酸背痛,倒是沒覺得汗黏難受,反而體膚清爽,被褥好像也新換了幹淨的,清硯見他目光頻頻從被褥掠過,猜他所想,連忙繼續替齊璟說好話:“昨夜公子睡了,是殿下替公子收拾好,還讓人來換了幹淨被褥,今兒一整天公子睡著,殿下回過內室好幾趟,就怕公子會……不舒服。”


  清硯所言屬實,秦洵是知道的,昨夜他脫力困倦時,齊璟再次抱他去浴池,迷糊間他察覺到浴池蒸騰的熱氣,以為齊璟還沒折騰夠,一個勁往齊璟懷裏縮,口中喃喃央求:“哥,我真的累……”


  齊璟輕拍他的背:“睡吧,我給你洗,不然要生病。”


  事後需要收拾幹淨,當初把秦洵吃下肚之前齊璟這方麵功課就做得很足,今日一整天頻頻回來探他額頭,就是怕不夠到位他會發燒。


  後來的事秦洵就真沒了印象,被齊璟安撫後他放心睡了過去,一切任由齊璟擺布,一覺就睡到今日的天黑。


  清硯收拾好洗漱托盤,端著要走時又問:“公子可要用膳?”這祖宗一個白天都睡了過去,沒沾過水米,這會兒不餓就怪了。


  “吃。”秦洵道,“齊璟呢,他不吃?”


  “殿下正忙著,不如公子先吃了,待會兒奴婢再去問問殿下。”


  秦洵想想:“沒事,等他一起吧。”


  他又想到什麽,喊住將走的清硯,讓她附耳過來吩咐了一句,而後一臉痛不欲生地慢慢挪動著躺了回去。


  清硯照秦洵的吩咐辦了。


  書房案後的齊璟手裏還握著蘸了墨的筆,對著清硯送來的一碗十全大補湯不知該做哪種表情應對,淡淡問:“他讓你端來的?”


  清硯當然知道這個“他”指誰,硬著頭皮複述了一遍秦洵的交代:“公子說,殿下……縱欲過度,身子要緊,給殿下……補、補補腎。”


  這小混賬,到底是關心他還是罵他,齊璟若無其事地從十全大補湯收回目光,手裏繼續勾寫:“端去給他,就說謝他好意,我若喝了,今晚便可讓他驗收成效,讓他想清楚再決定讓不讓你端回來給我。”


  清硯無奈福身應了是,端起湯碗,又問:“殿下可要用膳?”


  齊璟頭也不抬:“送來書房。”


  “可是公子方才說要等殿下一起用膳呢。”


  齊璟筆下一頓:“也罷。”


  清硯鬆了口氣。


  清硯端著十全大補湯回內室時,做好了秦小祖宗會炸毛的準備,誰知秦洵隻是裹著被子,一臉不可思議地歪過頭來:“他不喝?”


  清硯苦口婆心:“公子,不是奴婢多嘴,想跟殿下賭氣也別用這法子,同為男子,公子該知道這個理才是。”哪個男人高興被人說腎虛啊!

  這下秦洵才炸了毛:“我不是在氣他!我是真想讓他補補!你是不知道——他、他——唉!”


  你不知道他昨晚有多禽獸啊啊啊!


  秦洵又一臉痛不欲生地撐坐起來,撈過清硯手上那碗十全大補湯,咕咚咕咚喝了個幹淨,把空碗往床頭小案一丟。


  跟什麽過不去也不能跟吃的過不去,齊璟不怕腎虛,他不行,他得好好補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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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謝小天使清水營養液x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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