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相互製衡
“皇上？”年輕男子剛欲開口，但他長了個心眼，這皇城腳下，隨便一句話都是能要人命的，他改意說道：“皇上自然是功勞最大的，不過皇上整日呆在四方城中，他所看所知都是下麵的人匯報的，你說，這要是皇上的眼睛和耳朵有意欺瞞，皇上他能知道麽？”
年輕男子對自己的話頗為滿意，他既說了皇帝不管事讓百姓受到苦了，又沒直接說是皇帝造成的，皇帝也是被下麵的人欺瞞了。
年輕男子心有得意時，忽然覺得溫修氣勢大改，那種上位者的壓迫感讓他有些喘不過氣，他張了張嘴，又什麽都沒敢問出來，朱公公見自家主子忍著怒，連忙幾句話將桌上的幾人請走了。
溫修回頭，看著身後的一幹人：“方才的話你們可聽見了？是你們欺上瞞下，還是朕昏庸無能呢？”
尹慈最為心虛，因此他是第一個跪下的，但他又不敢開口，一來，溫修是私巡，二來，那話，他沒法回，無論說哪個都是死。
“都起來！”溫修喝斥一聲，讓尹慈一幹人起來，然後讓聶無雙入座，聶無雙手握兵權，又是震懾外敵的活招牌，比起其他人，溫修是要給他優待多一些。
“這是……”洛清塵端著一碗熱水走了過來，放在溫修麵前，有些歉疚地說道：“剛燒開的熱水，外麵涼，您喝兩口。”
“清塵啊，你來的正好，你也坐，朕有話想問問你。”溫修指了指右邊的凳子。
洛清塵欠了欠身，然後有些不明所以地坐了下去，但，她當然不是湊巧來的，她是看溫修惱了，怒了，這才適時來的。
“清塵啊，你說百姓的心中若是沒有朕，對朕這個皇帝無感，那是朕昏庸無能沒治理好江山，還是下麵的人欺下瞞上所致？”溫修將方才幾個百姓的談話簡短的敘述了一番。
洛清塵聞言驚的起了身，惶恐不已：“清塵，清塵一介女子，豈敢妄議。”
“欸，就當做飯後閑談，你大膽的說，朕恕你無罪。”
溫修再三保證，不論洛清塵說什麽，都恕她無罪，洛清塵沒了辦法，就隻好大膽說道：“清塵見識淺薄，清塵認為皇上治理國家的功勞，百姓心中自是知道的，隻是皇上於普通百姓而言，是神聖不可侵犯的，大家不敢放於嘴邊褻瀆，百姓雖在誇讚三殿下，但三殿下不也是有您的教誨和引領，才心懷天下麽？此事三殿下不做，還有另一個人會做，簡而言之，其餘人都是可被替代的，隻有您是無法代替，無可取代的，否則怎麽會有國不可一日無君之言呢。”
“清塵，說話怎麽如此沒大沒小的，安王殿下是可以被代替的麽！”聶無雙板著臉，指責孫女不會說話，然後麵帶歉疚地說道：“清塵年幼，口無遮攔的，還望皇上和三殿下莫要見外。”
“將軍無須擔心，清塵這般有話直說，正是朕需要的，她不過是說了心裏話，朕允過，她隻管說就是。”溫修展顏笑道，然後讓洛清塵接著說。
洛清塵低頭略微沉思一番，再道：“至於欺下瞞上之人，自古有之，皇上不必過於介懷，再好的金絲木，隨著時間也會衍出一些蛀蟲，及時清理了就是。”
“你說的對，隻是如何找出那蛀蟲，又如何能喝杜絕那蛀蟲呢？”溫修依然笑眯眯的，但他給人的感覺，就像是一隻在打盹的老虎般，短暫地看著無害，卻隨時都會張開他鋒利的牙齒，將你吞噬的屍骨無存。
洛清塵抿著唇，蹙著眉，輕咬著頭，表示自己不知道。
溫修覺得自己糊塗了，一個涉世未深的女子，又年幼的很，能說上方才那些話已是不易，哪兒還能懂得其它。
“老五在做什麽呢，沒跟你一同出來？”溫修岔開話題，忽然提到了溫玉衍。
洛清塵眨了眨眼，看了眼周圍的人，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王爺的小六子生病了，所以他……走不開。”
大家聞言暗笑，隻是不敢明著笑出來，這種緊張時刻，這種立功時刻，也隻有傻子，才會隻在意他的蟈蟈兒生病，不來表現自己吧，不過，蟈蟈會生病麽？
蟈蟈生病了如何治呢？真是個傻子。
上次見他接待羅蘭使臣，規矩沉穩了許多，還以為他成親後腦子清醒了些，看來那都是他這個小王妃臨時教的假象。
“老五也太不懂事了，清塵你辛苦些，幫朕多督促督促他。”溫修心中並無波瀾，溫玉衍就得跟個孩子似的，他是無法容忍月家的血脈侵占他溫家的江山，縱然這個兒子有一半的血脈是自己的。
“王爺很好，是清塵沒有盡好本份，清塵會督促好王爺的。”洛清塵微微欠身，表現得十分乖巧。
溫修擺了擺了雙袖，情況也了解的差不多了，這兒也不必再留，餘下在城裏巡視巡視就可以回宮清除蛀蟲了，想到這裏他看了眼尹慈。
當皇帝嘛，要麽君強臣弱，要麽君弱臣強，要麽似弱實強，但不論哪種，都是極為累人費神的，最輕鬆，最上等的就是洞察先機，用人恰當，讓他們相互製衡著。
所以，他們做了哪些事，他不說全部，起碼一半都是了解的，隻有在那個範圍內超過了，他才會出手解決。
就像尹慈，自然也是有他獨特的用處，加上他是皇後的人，辦事也未曾格外出格，每次又用了自己心儀的人頂了包，也就任由著他去了。
隻是這次，也不知道他們是不是打算利用此次天災替雲兒收取民心，卻不小心被老五的媳婦偶然撞見，她是個女子，老五又是個傻子，民心最後也就被老三奪了去，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最重要的是，這幾個蠢東西，讓自己在百姓心中，成了個毫無作為，瞎眼耳聾的皇帝，他還硬朗的很，可還沒有退位的想法！
尹慈被溫修的目光看的是膽戰心驚，隻希望這次還能像七年前遼西水患那般，皇上幫著他，他幫著皇上，共同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
溫修起身，看了眼李秀秀後看了眼朱公公，朱公公心領神會的點了點頭。
洛清塵跟在後麵相送，在十字口時，一個七八歲的小道士，蒙著麵，不知道從哪兒竄了出來，然後一頭撞到了溫修的身上。
溫修扶住快要摔倒的小道士，然後看到了一個落荒而逃的背影，問道：“小娃娃，剛才有人追你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