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一章 失足
山風習習，吹起兩人高高紮起的馬尾，前者黑軟細碎的劉海有些迷眼，後者的劉海早就被汗水浸濕，因此亮出了炯炯有神的雙眼。
從腳下的深淵，兩人隻能隱約看到一條小溪流，多看兩秒甚至心生眩暈，心理素質低一點的早就被嚇哭了。
葉璃聞言挑眉，後麵的話可不像是克蘭斯會對她說的。她心中的問題上傳到舌尖，頂著上顎，果斷轉身再次躍起，這次卻沒有那麽幸運，差點一腳踩空，趴伏在地上抱著木板才漸漸穩定了重心。
“夫人！”
張鎮聲音淒厲得似乎葉璃已經掉下了萬丈懸崖，死無全屍，“我求您了，您趕緊回來吧！”
話落，兩道冷淡又暗藏機鋒的目光掃了過去，接著又齊齊收回。克蘭斯睥睨她，“還要繼續麽。”
葉璃緩緩起身，“當然。”
“那麽，我也跳了。”
克蘭斯的體能與平衡能力比葉璃好上許多，目前為止還沒失過腳。她很快站定，“問吧。”
問題已經接近中心了。她也做好了無視繼父的警告，如實回答的準備。
葉璃在心中回味著，半響，抬頭道：“第三個問題，目前法國商業圈的形勢是什麽？”
這次輪到克蘭斯一愣了。這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你就問這個？”
“不然呢？這你不會也不知道吧。”她似笑非笑。
接著問題風格突變，從以特爾克為中心的問題變成了各種商業有關的問題，有些還問到了特爾克的機密。克蘭斯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怕不是被她趁機利用了吧？
然而她不知道華國有一個詞叫“近鄉情怯”，同理，葉璃也會害怕問題的答案。
“你問這些是想來法國發展嗎？”
葉璃聳了聳肩，“是啊，這不正好你送上門來麽。”
“……”見鬼，還真被利用了！
她有些憋悶，怎麽感覺一路上自己都處於被碾壓的狀態？這個女人果然不簡單！
兩人已經跳過了一半。
克蘭斯看著前麵，淡淡道：“前麵的木板已經不能同時支撐兩個人了，這意味著下一次你要連續跳兩次。”
“就為了給你騰路？你果然是個累贅啊。”
“……你果然很令人討厭。”原本對葉璃有些改觀，至少對她的不良印象中沒有膽小這一條了，但這種張口就是“忤逆之詞”的人果然無法喜歡。同時，這麽多輪下來，她也回過味來了，根本不相信葉璃是沒有懷疑過。
於是，她冷冽道：“你可以結束這個遊戲了。”
葉璃望著腳下的深淵，心裏明明沒想什麽，卻覺得分外複雜。
良久，收起心神，目光凝向身前，她一鼓作氣兩步連跳，過是過去了，但差點沒刹住車。
木橋劇烈地動蕩著，克蘭斯差點都被帶翻。
好半天，她才小心轉身，挺直了腰板，定定地看著克蘭斯問道：“……最後一個問題，我和元熙有什麽關係嗎？”
這是她第三個問題就想問，卻猶豫了的。
他們之間一定有某種關係，不然元熙憑什麽對她這麽特殊化？隻要不是有關欲望這種令人作嘔的關係，其他的好像也可以接受……
克蘭斯露出了然的表情，大步躍起，再次完美落下。
她腳下的木板吱吱作響的聲音卻與之前不同，是那種不堪重負，搖搖欲墜的聲音！
葉璃敏銳地察覺到，身體先腦子一步行動，猛地撲上前拉住她的手，隨即，克蘭斯腳下的木板應聲碎裂，掉落的木渣落入深淵。
“……”
山風再次吹拂而來，這次卻帶著冷冽肅殺。
保鏢已經嚇得失語。
葉璃從始至終都幹爽潔淨的額頭劃下豆大的汗珠。橋已經側翻，她整個身子靠木橋邊緣粗壯的繩子支撐著才沒掉落，一隻手死死抱住繩子，另一隻手則死死拉住掉落的克蘭斯。
嬌小的人在瞬間爆發出驚人的力氣。
克蘭斯似乎已經懵了，喃喃道：“你……你為什麽……”
她知道就算葉璃現在鬆手了，她也不會死，隻是蹦個極而已，但真正到了這一刻的時候，她卻可笑地比葉璃先怕了。
身體飄蕩在半空，唯一的支撐卻是葉璃的手。
沒有安全感。
就像飄蕩的浮萍。
她現在甚至不敢向下看！沒有自己以為的堅強與無畏，在大自然的巍峨風景下，她什麽也掌控不了，是久違的無力與畏懼。
“我不會認為你這是救了我的……”她下意識嘴硬。
“閉嘴！”
葉璃怒喝，“都什麽時候了！你要是真不怕我就鬆手了！”
克蘭斯咬著唇，倔強道：“你其實很想鬆開吧……那就鬆啊！反正我又死，死不了！”
“你不嘴賤會死嗎？我還不至於那麽卑劣！”她也死死咬著牙，生怕自己下一秒就堅持不住了，喝道，“別發神了！不想蹦極就伸出另一隻手抱住繩子然後爬起來！”
克蘭斯閉眼克服心裏的恐懼，顫抖地伸出另一隻手，揮舞了好幾下才抓住橋繩，然後抬腿，緩緩地爬了起來。
同時，兩個保鏢在邊上用自己的力氣協助者將橋板正回來。
“爬去另一邊！不然保持不了平衡！”
葉璃感覺自己的手快要麻木了，青筋暴起，手心也傳來灼熱的疼痛，是被繩子磨擦產生的疼痛。
許久，克蘭斯終於爬到了另一邊，橋也回歸正常的角度。她鬆了口氣，想要也跟著站起來，她趴伏的木橋像是終於也承受不了壓力似的碎裂，這一次，葉璃毫無懸念地墜落了。
“啊——！”
“葉璃！”
“夫人！”
她就像一隻折翼的蝴蝶，跌落凡間，看似輕盈，實則速度同樣極快。
山間的風景極速變幻，葉璃迎著刺眼的風，紮得她腦門生疼，眼淚被硬生生逼了出來，淚眼朦膿。掉到最低時還因為慣性又狠狠地蹦了幾下。
她什麽也來不及想，全身心都被強烈的失重感所占據。
這時，另一山邊來了人。
……
葉璃渾身血液還處於倒流的狀態，恍惚中感覺自己被人拉了起來，有一瞬間她甚至以為自己會死。
記得有人在網上放出蹦極的視頻，配字說：“蹦極能夠體驗生與死，讓人活得新生。”
……能不能獲得新生她不知道，她隻知道現在她後怕地想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