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黑鮪大狐
我很困，昏昏然睡去了，然而我的意誌力也是很強大的，我的潛意識告訴我，絕對不能沉睡，如果我睡去了，可能有危險。
這就像我當年參加北伐作戰的時候，同樣是打了一天的仗，然而輪到我值哨，我絕不能偷懶睡覺，因為我這一覺，丟的可能是整個連隊的兄弟性命。
我強迫自己快些醒過來，然而我的兩個眼皮仍然十分沉重，就好像上下眼瞼粘連在一起一般，我越想醒來，越想睜開雙眼，我的困意就越重，我想，這絕不是一般的困意，很有可能這是一種蠱術或者邪術在作祟。
我很想知道李寶三的情況，然而我睜不開眼，假如李寶三遭遇的事情和我一樣，那麽我們很有可能在走向一條真正的絕路，最終的結果就是車毀人亡。
此前我看到李寶三的頭頂有藍色的火焰，那一定是鬼火，也許現在李寶三已經被鬼遮了眼！
我穩定心神，盡可能的想要睜眼，然而做不到，我想既然如此，那我就幹脆放棄吧！
我放棄了睜眼的想法，索性任由困倦的情緒泛濫，我沉沉地睡去了。
我睡的十分香甜，居然做了一個夢，我夢見了久違的了藍天白雲、綠草茵茵、草長鶯飛，我夢見了一望無際的綠色，還有潺潺溪水，每一處景物都飽含著生命的蓬勃和張力。
那水真是清澈見底啊！泉水叮咚，如泣如訴，如怨如慕，聽起來仿若近在咫尺，卻又好似遠隔天涯。我真的發自內心的熱愛這天高氣爽，這晴空萬裏，熱愛這清淩淩的水，這藍盈盈的天，這些年，無休止的戰亂，還有在羅布泊碰上的這些到沒事兒，讓我身心疲憊，今天，老天發慈悲讓我在夢境中看到這樣美好東西，這讓我的心情舒暢極了。
然而這美好也不能救我們的命啊！救了李寶三就等於救了我自己，我必須要醒過來！
我一次次的轉動我的眼球，終於，讓我感到了一絲黑暗中的微弱光亮，我想突破口就在這裏了，我猛地張開了那隻眼睛，緊接著我用力又睜開了另外一隻眼睛。
兩隻眼睛都睜開了，我又能看到前方景物了，雖然有些模糊，但是我已經能看到李寶三和那台履帶摩托了，我向後望去，黃文太和閆旭達正有說有笑的抽著雪茄！
雪茄？這倆小子一定是在那台威利斯吉普車上發現了好東西！說不定還有威士忌，這兩個家夥真有口福，早知道我上那台車好了！
但是轉念一想，這事兒不對！沒有駕駛員，車子沒有發動，那台車是怎麽達到時速五十公裏，而且還是突然出現在戈壁上的呢？
這事兒絕對有問題！
那麽這樣說來，他們抽的煙應該也是有問題的了！這倆小子搞不好一會兒會出現幻覺！
我剛才的那個夢似乎就是一種預示。
我經曆了這麽多恐怖的事情，怎麽可能夢到那麽美好的東西呢？一定是在給我打伏筆，另外人都說夢境是反的，那麽這麽美好的一個夢境，帶給我現實的印象，一定是十分恐怖的衝擊。
我已經不敢去想象了。
此時我被兩台車夾在中間，十分無聊，又十分恐懼，我開始胡思亂想，預判可能出現的各種危險，或者是餓鬼，或者是怪獸，再或者是戈壁狼，其實如今想來，最恐怖的已經不是戈壁狼了，因為我隱隱感覺到，有一種力量更大的神秘生物正在向我們靠近，或者說，它根本就在我們的身旁，乃至於車子下麵！
我越想越害怕，忽然，李寶三頭上再次出現了藍色的火焰，我想我是應該喚醒李寶三注意了，然而我想要喊叫的時候，我卻發現，我發不出聲音來了，是戈壁的氣候太幹燥讓我失聲了嗎？還是我病了？中毒了？難道是我啞巴啦？
我愈加恐慌起來。
李寶三頭上的火焰愈來愈大，色澤都是藍色的，這藍色的火焰就好像酒精一般，還流淌下來，蔓延到履帶摩托的車身，緊接著這藍色的火焰順著牽引鋼索蔓延到了我這台車上。我無法阻止他，隻能任由它蔓延，緊接著就是蔓延到我的身體、車身，然後是黃胖子和閆旭達以及他們乘坐的那台威利斯吉普車。
這都不是我所希望看到的，然而它居然就在我眼前發生了，而且我也已經置身其中了。
前方依舊是戈壁，還有漫無邊際的黑夜，然而忽然那場景又變幻了，兩隊人馬在劇烈廝殺，他們一方騎著駱駝，揮舞著圓刀，另一方騎著駿馬揮舞長刀，兩方都穿著黑色的長袍，蒙著臉，他們肆無忌憚的衝殺著，我們的車隊穿行其間，每次看上去很快就要撞上了的時候，那些人馬就會煙消雲散。
路過了這些人馬我又看到了一隊隊清兵腰胯長刀，扛著火銃，整齊劃一的走過，他們走著，歪這頭看著我們，好像能看到我們一樣，我也歪著頭看著他們！
就這樣，我們互相注視著對方，直到他們消失在戈壁中。再後來，我居然看到了許多軍車和軍人還有無數的飛機和裝甲車、坦克魚貫而行！
看軍裝像是德國裝備，具體哪個部隊的就不得而知了。
我就這麽靜靜的看著他們，若非親眼所見，我絕對不會相信這是真的。
緊接著，我們仿佛是開進了一片幹枯的樹林，裏麵的枯木橫七豎八地或倒在那裏，或立在那裏，姿態各異，我想，這些應該都是死去的胡楊樹，這胡楊樹三千年不死，死後三千年不倒，倒後三千年不朽。
我想這樹可真厲害，來不及感慨，這片兒又過去了。
我想，假如一切都是幻像，也不失為一種樂趣，雖然這幻像有時候還挺嚇人的，但是畢竟對我們沒有任何傷害，因此我覺得，還挺有趣的，我這是大風大浪闖過來了！沒事兒！
我不由得笑了起來，其實這一笑也挺嚇人的，不知到底是我聾了，還是我啞巴了，總之我笑的時候沒有任何聲音。
我受不了了，我的精神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
忽然我感到車速慢下來了，李寶三一直都保持著勻速前進，沒有轉彎，因此車速一旦慢下來，我就明顯的感覺到了，他拖了兩輛車，即便是為了停車也不會急刹車，因為我和黃胖子都處在無驅動狀態，除了控製方向之外，製動控製室不好使的。我分析李寶三應該是發現了異樣，打算停車了。
果然，他所察覺的異樣也被我所察覺了，這次我看到的是一列車隊！
清一色的由德國福特汽車公司生產製造的3噸G型福特917T卡車，我想也許這次看到的是真的，就像我之前發現的那輛威利斯吉普車一樣！
李寶三估計是貪財的老毛病犯了，他想把這個車隊給拿下。
這麽晚了，還是莫名其妙出現的車隊！這件事兒很不正常。
我很想提醒李寶三然而我發不出聲音。
李寶三並沒有停車的意思，他隻是減緩了速度，他想要和這些車子並行，然而那些車好像知道他的意圖一樣，總是保持著不徐不疾的速度，讓李寶三永遠隻能看到最後一台車的車廂，看不到駕駛室的情景。
李寶三有些急躁了，於是又加速，然而李寶三加速，那些車也跟著加速。
距離永遠是那種讓人十分上火又欲罷不能的距離，跟著跟著，我終於發現了這些卡車的秘密。
這些卡車靠近車牌位置有一個用於登車的腳踏裝置，是個鐵板，那個鐵板上麵居然是一條毛色純黑發亮的大狐狸。
大狐狸的雙眼碩碩放光，就好像兩粒寶石鑲嵌其間。
從小到大，我聽過太多關於狐狸的傳說，比如說幻化人形啊！或者把樹葉變成錢騙人啊！把耗子變成餃子讓人吃啊！總之劣跡斑斑，現在一串莫名其妙的車隊出現在戈壁，車尾位置又有一隻大黑狐狸，不由得讓我緊張起來。
然而，這僅僅是個開始而已，一條條黑色的魚，忽然從天而降，砸到我的頭上和身上。
我四十多歲了，第一次看到天上下魚，這魚的個頭還不小。
這魚是死的，是冰的，因此，砸在我身上的時候，十分疼痛。
此時我依舊不能發出聲音，我留意到了我右手把手上麵有一個喇叭按鈕，因此我按動了喇叭。
也許這喇叭聲本身就是十分洪亮，也許這喇叭聲在***其寂靜的戈壁灘傳的更加幽怨，因此，李寶三居然聽到了而且緩緩地用點刹的方式踩住了刹車。
而前方的車隊則消失了。
我不知道李寶三停下來是正確的還是錯誤的，但無論如何，我還是不能開口說話，我該如何告訴他我所看到的詭異事件呢？
李寶三停好車，走到我的車子旁，此時我的腳踏板上還有幾條黑色的魚。
黃胖子和閆旭達看到李寶三停車來找我，於是他們也停下來找到我，我們四個人在我車子旁聚齊了，我很想下來，然而我居然不能動。
黃胖子拿起我腳踏板上的魚看了看說道：“這魚哪兒來的？”
我想告訴他這魚是從天上掉下來的，然而我不能，我說不出話來。
黃胖子拿著這魚，捏了捏又嗅了嗅，隨後說道：“這是黑鮪魚肉質肥美，是日本生魚片中的極上品，入口即化；背部乾煎，口感柔軟，有如牛肉；下巴適合燒烤，魚頭用來燉湯或清蒸，這玩意兒很好吃，我想知道的是，這東西從哪裏來的？”
閆旭達見我不回答，也問道：“哥哥！你怎麽啦？”
我無法回答，因為我發不出任何聲音。
李寶三說道：“這事兒挺邪啊！我剛才看見好多車在我前麵，這哪裏可能？大半夜的，那些車還不開燈，還沒有發動機的聲音，而且現在這裏又多了這麽多黑色的魚，這種魚不像是本地產的吧？”
我想說這魚是從天上掉下來的然而我根本就說不出來，我就好像被下了藥無法言語。
這事情太邪門了。
黃胖子見我不說話，於是又觀察了一會兒這種黑色的魚，隨後說道：“這種魚叫做黑鮪魚，俗稱魠樂或者黑黯鯧，生活在大西洋的西部和東部以及地中海和黑海，這種魚不應該出現在這種地方的，看這個魚的結冰程度，這魚應該是從天上掉下來的！”
李寶三看了看天空說道：“剛才你們聽到有飛機飛過嗎？”
閆旭達說道：“沒有啊！也沒看到有夜航燈。一切都挺正常的。”
李寶三狐疑的看著天空說道：“剛才你們沒看到天空有飛機，也沒有看到過有多少汽車在我前麵行進，那你們看到黑色大狐狸了嗎？”
黃胖子和閆旭達異口同聲的說道：“沒有啊！”
李寶三說道：“我明白了！”
隨後李寶三在我的臉上扇了兩個大嘴巴子。
這兩下重擊將我打醒了。
李寶三說道：“你們都沒看到，我感覺張世雄就好像一個酒蒙子！他是被狐狸的靈魂附體了，你們看，他眼睛的目光都直了！”
李寶三的話音一落，我已經恢複正常了。
我說道：“我剛才看見一隻黑毛大狐狸兩眼放光出現在車隊的隊尾位置，這些魚都是從天上掉下來的。”
李寶三說道：“對了！這就對了！你看到的和我差不多！”
我說道：“現在怎麽辦？”
李寶三說道：“黃胖子，你在坑道學了怎麽開履帶摩托是吧？”
黃文太說道：“學了個七七八八！”
李寶三說道：“好！那就你去開頭車，我二車，世雄！你威利斯吉普車！”
我說道：“二車看得最清晰，看著吧！”
我上了威利斯吉普車以後，閆旭達和我說道：“這事兒過去了我們在這個車裏看著就好，別亂動！”
我問道：“你說啥？”
閆旭達說道：“這三台車都有古怪，很古怪！因為這三台車都不是正路來的，咱們看熱鬧就好啊！”
我說道：“咱們都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一條鋼索上的乘客。你認為咱們不出聲就能明哲保身了嗎？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閆旭達說道：“你說的對！我剛才看了下，在吉普車後排座下麵有三把M1A1衝鋒槍，彈鼓滿彈的，不管遇到啥危險，咱們都能化險為夷。”
說完，閆旭達從車鬥裏給我拿了一根雪茄，並幫我點燃遞給了我。
我瞅著雪茄說道：“這玩意兒確實是好東西!”
閆旭達說道：”抽啊！放鬆下！”
我說道：“你都知道這車來路不明，有古怪，你就不能乖乖地和我老老實實的在車上呆著嗎？”
說完我扔了那根雪茄。
閆旭達不以為然的抽著雪茄說道：“這有什麽啊？這不算什麽！”
我說道：“你看到了嗎？遠處像是著了火，半個天空都耀得通紅一片，你看到拉著蓬的卡車了嗎？他們就在前麵，你看到了嗎？”
閆旭達說道：“怎麽可能？現在是黑天，而且前麵都是大霧，這是不可能的！啥也看不見！”
說完閆旭達吹了一口煙氣出來，閆旭達說道：“哥哥！這個地方景色挺美的！咱們看看景色多好，扯什麽拉著篷子的卡車呢？”
我問道：”你真的看不到？“
閆旭達說道：“當然！我看不到！”
我很無奈，索性閉上了雙眼。
然而當我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我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