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迷霧重重

  我說道:“四次?”


  南華雲子說道:“四次!”


  我說道:“四次?哪四次?你說說吧!”


  南華雲子說道:“民國三十三年(1944年)10月28日上午,你們坐一架國民黨空軍的美製運輸機,從印度北方邦的蘭姆加爾盟軍基地起飛,向喜馬拉雅山方向飛去,飛機沿盟軍空軍開辟的駝峰航線、飛越銀裹玉雕的喜馬拉雅山東南第三峰上空時,從雲層中鑽出我們大日本帝國的四架零式戰鬥機,四機猛烈開火,運輸機被擊中,迅速起火爆炸,形成巨大的火球墜落,機上無一生還。這是你們第一次來!”


  我說道:“我日!又是他媽的空難!”


  南華雲子說道:“民國三十四年(1945年)印度飛緬甸,你們乘坐道格拉斯C-47運輸機,發動機故障,墜毀,機組人員無一人生還,這是你們第二次來!”


  我緊張的抓住了頭發,媽的,那年我他媽的怎麽可能從印度飛緬甸呢?是誰呢?

  南華雲子見我不說話,自顧自的說道:“民國三十五年(1946年),你們乘坐道格拉斯DC-3運輸機,從雲南飛四川運送物資,飛機失控撞山墜毀,機組人員無一人生還,這是你們第三次來。”


  我渾身已經顫抖得痙攣起來,我問道:“第四次呢?”


  南華雲子說道:“民國三十八年(1949年)道格拉斯C-47運輸機,重慶飛迪化,發動機爆炸,無人生還。這是你們第四次來!”


  我徹底懵了!

  我死了!沒錯!哪次空難我都死了!

  為什麽?這不科學啊!假如第一次空難我就死了,那麽我他媽的怎麽還能調到重慶去?

  人隻能死一次,不可能死三四次,不對!我自從在羅布泊那個飛機出來,我死了何止一次?

  難道我早就死了?

  那他們呢?他們是什麽?

  我看著黃胖子,看著李寶三和閆旭達,看著井口次郎還有一眾紙紮人,我陷入了深重的痛苦之中。


  我說道:“這他媽的要幹嘛?”


  南華雲子說道:“幹嘛?我們能幹嘛?現在是你們說了算好吧?”


  我說道:“說了什麽算?說啥?”


  南華雲子說道:“整個地方現在都是你們說了算了,我們慫了!這個紙糊的家夥太厲害了!”


  我知道她說的是紙紮媒婆,我想現在隻有紙紮媒婆能讓我清醒下來。


  我說道:“媒婆子,這臭娘們兒說的是真的嗎?”


  紙紮媒婆說道:“姑老爺,我也看出來,你也不是個糊塗人,你自己不是總說你是個作風正派的人嗎?既然你是作風正派的人,怎麽還能聽信這些話呢?您看看您自己,不是好好的活著呢嗎?”


  我點點頭說道:“對!我是好好活著呢!但是問題是我怎麽感覺我好像是死了好幾次呢?”


  紙紮媒婆說道:“人這個東西,我們理解不了,我們都是紙糊的,秸稈是骨頭,白紙是皮肉,人死了就要燒我們做陪葬,我們的命運是淒苦的,我們不能左右自己的命運。


  我們和姑老爺您不一樣,您是羅布泊大神的人,是冥界使者,是我們的姑老爺。


  您是誰啊?您是張世雄,您從生到死都是牛逼閃閃放光芒的,我們是一群被踩在無底深淵的東西,是您要和我們姑奶奶成親,我們才有機會出來得瑟得瑟,我們姑奶奶的命令就好比天上地下之神的一聲呼喚,讓我們這幫紙紮人綻放了笑顏,讓我們這幫紙糊的低賤假人挺直了腰杆。我們從當初最被瞧不起的人,變成了無所不能上天入地的精靈,您厲害,我們姑奶奶更厲害!你懂的,我多的就不多說了!”


  我說道:“你這麽胡說八道的半天,我根本就不明白你到底要說啥!”


  紙紮媒婆說道:“我要說啥?我要說的是一曲壯美的詩篇。我要說的是早晚有一天,您要擁有家天下,您要成為人上人!您會讓人放棄動物的本性,您會讓人放棄追逐名利,忘卻貪婪的本心,您會讓咱們中國幾千年陳規陋習的積澱,

  讓多少代封建枷鎖砸個稀巴爛,會讓咱們國家的百姓,走上一條通往人民自主的道路。”


  我說道:“我日!媒婆子,你換個說法吧!這牛逼吹的太大了,我張世雄擔待不起啊!你就直接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兒就行了!”


  紙紮媒婆說道:“謎題總會揭曉的,不過不是現在,要想觸及真相,這條道路必然是充滿著無數的坎坷與艱辛。所以,要想麵對輝煌的勝利,必然要經曆這一係列的過程,以後的道路會更長,更艱巨,更偉大。無論如何你現在必須得跟著我們,現在得聽我的,不然你難成大事不說,還可能萬劫不複呢!”


  我說道:“媒婆子,你這個嘴巴真厲害,能把活的說成死的,還能把死的說成活的,你到底是要捧我呢?還是要踩我呢?”


  紙紮媒婆說道:“您這麽厲害,一定可以培養覺悟的人民,一定可以管理自己的家園,一定可以自己掌握自己的命運,而且您還會一直不停的前進的!”


  我說道:“行了!我看你是不是喝了?”


  紙紮媒婆說道:“姑老爺又取笑我了,我紙糊這麽多年,從來沒見過水,也從來沒見過火,當然,今天連尿都見識過了,不過無論如何,咱們都要一路不停的前進,你放心,我一定把你安全護送到十八層地獄!”


  我都要哭了,我說道:“媒婆子,你說點兒我聽了舒服的也行,高低都是廢話,你能不能讓我舒坦點兒!”


  紙紮媒婆說道:“世間萬物皆苦,佛明知眾生難度,但佛仍是要度,要讓人人都成佛,然而這有多難呢?傳播溫暖和光明,這事兒不容易做,拯救人類的苦難、罪惡與迷茫這事兒也太難了。然而怎麽才能擁有智慧、快樂和清淨的自我呢?”


  我索性把眼睛重新閉了起來。因為在我看來,這個媒婆子的腦子一定是進了東西了,不然一個嘴上不離悼詞的紙紮人,怎麽隨著地獄的一層層深入,講話越來越雲山霧罩呢?

  紙紮媒婆見我閉上了眼睛也陷入了沉默當中。


  我閉著眼睛,呼吸漸漸地沉重起來,我陷入了深重的痛苦當中,我想,假如我真的像剛才的那個日本特務所說的那樣來這裏四次了,那麽我是個早就已經死掉的人,我可能這輩子也見不到我的老婆和孩子了,我這一生怎麽活的這麽窩囊,我連自己是不是死了都弄不明白,怎麽死的也弄不明白,我究竟該有多糊塗呢?

  飛機?


  為什麽每次死亡都是空難?

  我的記憶出了偏差了嗎?


  我猛然睜開了眼睛。


  我想明白了,我會開飛機!

  我瞪大了眼睛望向身邊的人群,我看到井口次郎的嘴唇動了一下,但是馬上又恢複了常態,我想他應該是唯一的局外人,也許旁觀者清,他能明白這一切事情的真相。


  我的眼神充滿了祈求,掛著晶瑩的淚花,我飽含深情的問道:“井口君,你能告訴我實情的真相嗎?”


  井口次郎說道:“世雄!基督告誡人們洗清罪惡、堅定信仰,回歸與智慧、生命為伴的生活。真主啟迪人們‘兩世兼顧、後世永恒’,作惡者必下火獄,行善者能進天堂。你之所以迷惘,是因為你沒有正確的方向。”


  我說道:“我隻想要真相,不想要方向,你告訴我,我到底怎麽了?”


  井口次郎說道:“你想知道真相,你先要答應我一件事!”


  我說道:“您說吧!什麽事兒?”


  井口次郎說道:“共產主義!”


  我說道:“什麽共產主義?我過去殺過不少共產黨,都說共產黨萬歲,共產國際主義萬歲的,你們到底圖一啥?”


  井口次郎說道:“別問我們圖一啥,我就是想讓你明白,假如你弄明白了什麽是共產主義,那麽你就能明白所有事情的真相。”


  我說道:“我不明白為什麽有些人為了共產主義可以拋妻棄子,拋頭顱灑熱血,不明白!你給我說說!”


  井口次郎說道:“善惡分明、公平公正、和諧共享,這就是理想化的共產主義,窮人沒有煩惱,不勞動者不得食物,這就是理想化的地方,靈山聖水,天和地祥。天雨寶花,曼妙清香。潔淨無穢,瑰寶作裝。瓊樓玉宇,舞曼歌揚。平等無分別、覺悟辨是非,富足崇簡樸、智慧從善流,快樂不失智、自由擁理想,這就是共產主義!”


  我說道:“算了!我算看透了你們一個個的才真正是各懷鬼胎,都希望把我變成和你們一樣的人,你們太壞了!”


  我的話音剛落,黃胖子忽然大叫一聲坐了起來。


  黃胖子喊道:“我想起來了!我想起來了!”


  我急切的問道:“你想起來什麽了?”


  黃胖子說道:“我想起來咱們實際上是來過這裏的!”


  我說道:“什麽時候?你怎麽會想起來呢?”


  黃胖子說道:“空難!咱們遭遇了空難!”


  我說道:“是啊!咱們從重慶倉皇出逃去台灣的時候轉飛迪化,結果在羅布泊掉下去了!沒錯啊!咱們是遭遇了空難!然後呢?”


  黃胖子說道:“不對!咱們遭遇了好幾次空難!咱們死了!”


  我說道:“黃胖子,你說的不對!咱們是人,咱們隻能死一次!”


  黃胖子說道:“不對!我記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咱們來過這裏四次了,這是第四次!”


  我說道:“你剛才聽那個日本女鬼子說的是吧?”


  黃胖子說道:“聽她說什麽了?我剛醒,我聽什麽聽?”


  我說道:“剛才那個娘們兒說話你沒聽?”


  黃胖子說道:“沒聽啊!”


  我說道:“好啊!那你說說,到底咱們怎麽個空難法?”


  黃胖子說道:“民國三十三年(1944年)10月28日上午,咱們坐一架國民黨空軍的美製道格拉斯C-47運輸機,從印度北方邦的蘭姆加爾盟軍基地起飛,向喜馬拉雅山方向飛去,飛機沿盟軍空軍開辟的駝峰航線、飛越銀裹玉雕的喜馬拉雅山東南第三峰上空時,從雲層中鑽出我們大日本帝國的四架零式戰鬥機,四機猛烈開火,運輸機被擊中,迅速起火爆炸,形成巨大的火球墜落,機上無一生還。


  民國三十四年(1945年)印度飛緬甸,咱們還是坐美製道格拉斯C-47運輸機,結果發動機故障,墜毀,機組人員無一人生還。


  民國三十五年(1946年),咱們乘坐道格拉斯DC-3運輸機,從雲南飛四川運送物資,飛機失控撞山墜毀,機組人員無一人生還。


  民國三十八年(1949年)還是乘坐道格拉斯C-47運輸機,咱們從重慶飛迪化,結果發動機爆炸,咱們還是無人生還。我說得對不對?”


  這下我徹底死心了!


  我說道:“黃胖子既然咱們都死了這麽多次了,咱們死了以後去哪兒了?”


  黃胖子說道:“來這兒啊!我記得了!我記得的!”


  我繼續發問道:“黃胖子,既然你說來這兒,咱們死的時候是不是一起死的?”


  黃胖子說道:“咱們都是一起死的!”


  我說道:“咱們?咱們都有誰?”


  黃胖子說道:“咱們有閆旭達、李寶三,還有我和你!”


  我說道:“這事兒有待商榷了吧?”


  黃胖子說道:“怎麽就有待商榷了呢?”


  我說道:“我去重慶之前是國防部二廳政策計劃室副主任,閆旭達是作戰部隊的作戰參謀,你在重慶當交通局長,李寶三在重慶當兵工署署長,這事兒對不對?”


  黃胖子說道:“也對!也不對!”


  我說道:“怎麽不對呢?”


  黃胖子說道:“當然不對!你忽略了最關鍵的一個點!”


  我問道:“哪個點?”


  黃胖子說道:“你會開飛機啊!”


  我有點兒要發火了,我問道:“我會開飛機怎麽了?當年在中央航空學校,你們不是也他媽的學開飛機來著?”


  黃胖子說道:“這就對了啊!開飛機啊!你想得起來了嗎?”


  我說道:“想起來什麽?”


  黃胖子說道:“飛機啊!”


  我說道:“媽的!別再提飛機了!你趕緊給我說清楚,這關開飛機什麽事兒?難不成這飛機都是我開著從天上掉下來的?”


  全場都安靜了,黃胖子不說話,憋著嘴看著我。


  我看了看閆旭達的眼神,看了李寶三的眼神,隨後我陷入了巨大的恐懼和自責當中。


  如果這件事兒是真的,那就太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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