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坑蠱世雄
我輕聲問道:“你誰啊?”
那個人不出聲,那堆草紙落在他的腳邊,燒的十分旺盛,能看清這個人腳踝上掛著個鐵鏈還有個鐵球子,我心中一陣悲涼,因為我想象得到,這應該是我。
但是我是我啊!怎麽又出現個我?哎!我遇到這樣的事情已經不止一次了,我總是在同一時空同一空間,遇到不同時空同一空間的自己,這事兒真他媽的鬧心,我不能總是對自己見死不救,但是很多時候,我自己都是泥菩薩過河的。
我看不到他的臉,要看清他的臉隻有一個辦法,那就是我下去把他拽上來,但是這樣的話就會弄我自己一身屎,我是曾經下去過屎坑的,還見過裏麵的閆旭達以及李寶三和黃文太,我不想再幹這種事兒了,我現在最明智的做法就是提褲子出去,臭就臭吧!我不想惹麻煩。
然而我還是很好奇這人到底是他媽的誰。
我想到了除了下去還有個更好的辦法就是把油燈的油潑下去,燒那個人的腳,假如他被燒疼得叫起來,那麽最好不過,我也算是救了他,讓他活過來,我可以問明緣由,了解真相。
假如他仍舊躺著不動,那麽我可以借著油燃燒產生的光亮,看清楚他的臉。
我打定主意,就將半牆上的油燈拿了起來,油燈裏麵還剩下小半碗菜油,我小心翼翼的朝著那個人的腳上倒了一點兒,隨後又朝著火焰的方向倒了一些。
菜油不像汽油和酒精遇火燒的快,這玩意兒遇火燒的慢,要是加快了還會弄滅紙上的火,我加的十分小心,因此很成功,那個火焰已經從草紙那邊兒蔓延到了下麵那個人的腳上。
菜油燃燒後的溫度本來就低,所以基本上對下麵這個人造不成多大的傷害,但是菜油燃燒起來冒黑煙,這就比較嗆了,再加上這是屎坑,因此屎尿味道一加溫,就好像明火炒榴蓮一樣,讓這個屎臭味兒更刺鼻了。
我都有點兒受不了了,於是在初步確認下麵這個人沒什麽反應,而我自己也基本上晾幹不需要再用草紙擦拭的情況下,我決定提褲子走人。
我剛把衣服褲子弄停當,底下的那個人忽然呻吟一聲,看來是菜油燒疼了他,讓他醒來了。
我連忙不失時機的問道:“你是誰?”
底下的人用虛弱的聲音說道:“是我!快拉我上去!”
我聽了覺得好可笑,你他媽的當然是你,難不成是我?
於是我再次問道:“你是誰?”
這個人要不是腦子壞了,肯定得告訴我,他自己到底是誰,然而這個人說的居然還是一個“我”字,這次他的回答更加虛弱了。
我說道:“操!我還不知道你是你!我是想知道你的名字!”
那個人不再說話了。
我想他應該已經耗盡了最後一絲力氣了,我現在糾結的就兩件事兒,第一件事兒是這個人到底是死還是活,第二件事兒這人是不是我!
不對,他不是已經告訴我他是“我”了嗎?
這說明他就是穿著國軍軍裝,右腳踝掛著鐵鏈鐵球子的張世雄,那麽他最後的結局是在黃浦江淹死的。那我現在應該救他嗎?”
我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還是走吧!
然而當我轉身準備出去的時候,坑底下那個人又說話了,他說道:“救我!我是張世雄!”
我就知道會這樣,早知道我就直接走出去了,現在我真是騎虎難下,不是我不想救他,其實我現在都自身難保,我怎麽救他呢?
但是他既然告訴我他是張世雄了,我就應該救他。多一個人多一分力量,實在不行,我把他弄成我,然後我金蟬脫殼回香港不就得了。
我發現現在真的是比過去聰明了許多。
事不宜遲,我現在要盡快把他拽上來,雖然他現在一身的汙穢,但是他對我很有用,我必須把他弄上來。
我說道:”您能站起來嗎?”
底下的張世雄說道:“我很虛弱,你下來拽我上去。”
我忽然覺得這好像是一個陷阱,假如我下去,我就有可能被困住,假如我不下去,我就可能背負良心的債務,假如這是個陷阱,那麽我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被他拖進屎坑麵臨其它未知的危險,時間緊迫,我必須要快速決斷。
我想人生自古誰無死,還是應該趁著是坑裏麵的光亮把下麵的這個人救上來,於是我毅然決然的跳了下去。
一跳下去果然證實了我的想法,這是個暗道。通往不知處所的三個地方,有三條路。
我問道:“咱們從上麵逃還是走底下,這三條路走哪條路?”
張世雄用微弱的聲音說道:“那三條路通往三個地牢,是當時關在七十六號裏麵的犯人串謀挖的。要是暫時躲避的話,咱們去那一間都行。”
我說道:“好!我現在拖著你走,那空間太狹小,不容兩人通過。”
張世雄說道:“我知道你是誰,你也知道我是誰,可能我就快死了,但是你會一直活著,你知道嗎?我的心髒是在右邊兒的,我的身體和正常人不一樣,我們是反過來的。”
我說道:“對!就好像照鏡子一樣,我照鏡子的時候,我的所有的影像都跑出來了,你現在很虛弱,不能再多說話了,咱們先去個安全的地方。”
張世雄說道:“黃胖子呢?黃胖子不是在門外?”
我說道:“你怎麽什麽都知道?”
張世雄說道:“這些事兒我經曆過許多次了,你放心,遇險不險,有驚無險。”
我說道:“那就好!你別說話,我現在帶你走!”
我剛要帶他走,門外響起了推門聲,緊接著一個聲音喊道:“世雄!你這是掉坑裏了?還沒完事兒?”
我一看黃胖子進來了我得解決掉黃胖子的問題。
幸虧此前燒著的草紙已經熄滅了,房間烏漆墨黑的,假如這個張世雄不發出聲音,那麽我是可以安全過關的。
我說道:“黃胖子,我現在遇到點兒小麻煩,你要麽在外麵等我,要麽進來廁所商量商量怎麽辦?”
黃胖子說道:“你這個笨蛋啊!我就知道你小子是遇到麻煩了,等著我,別亂動啊!你要是弄了一身屎尿,我可不救你!”
我說道:“那完了,我現在就在屎坑裏,我一身都是這些髒東西!”
黃胖子說道:“行了,少說幾句吧!我來救你!”
他輕車熟路一般摸著黑徑直走到了這裏,門簾被掀開的那一刻,張世雄忽然拽了我一下,我想他不願意讓我把他在這裏的這個秘密說出去吧!
但是我想,我和黃文太是兄弟,不應該隱瞞他的,所以我還是決定將這件事告訴他。
我說道:“哥們兒!我現在遇到的麻煩事兒不僅僅是我在糞坑裏,此外還包括,我在糞坑裏找到了另一個張世雄,咱們是不是得救救他?”
黃胖子說道:“你小子真能找麻煩,你現在都自身難保呢!你還救他?你有啥?你救他?”
我說道:“假如見死不救,會不會太不爺們兒了啊?再一個,這又不是外人,這是我自己!”
我說完張世雄又拽了我一下。
我想他一定是要表達什麽,但是事已至此,我隻能希望黃胖子是個好人能夠幫助我了。
我說道:“黃胖子我們在下麵,想想辦法,看怎麽才能幫到我們。”
黃胖子說道:“假如把你們兩個弄上來,咱們三個就太紮眼了,是一定會被發現,然後被抓起來的,底下是不是有什麽密道之類的呢?”
我剛要說下麵有三條密道,張世雄再一次拽了我一下。
我想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了,更沒有隱瞞的必要了,於是我說道:“下麵有三條密道,通往三個不同的囚室,是原來關在七十六號裏麵的人挖的,這些洞口都比較窄,假如帶著他一起走的話,得拖著走。
黃胖子說道:“這事兒也好辦,這樣吧!你上來我下去,我把他弄到安全的地方,你先出去頂一頂,要是老侯寡婦發現你不見了,準得翻天,到時候咱們誰也跑不掉。”
我說道:“你說得有道理,那我先上去,你拉我一把,然後你再下來弄他。”
我說完這番話,張世雄又拽了我一下,我十分不理解,但是我還是相信黃胖子的。
果然隻聽黃胖子說道:“就這麽決定了!來伸手!”
我說道:“伸手,對!”
然後我們的手就抓到了一起,他把我拉了上來,黑漆漆的,我們彼此誰也看不到誰,因此我隻能憑感覺問黃胖子門口在哪裏,當然這都是廢話,就算黃胖子給我指路,我也照樣不知道往哪裏走。
我問道:“黃胖子,我現在出去的話,我往哪邊兒走?”
黃胖子說道:“這樣!我先帶你出去,然後我再折回來救他。”
我說道:“也好!”
隨後我朝著廁坑的方向說道:“你在這裏等著我,等會兒他救你!”
廁坑裏麵沒有人回應。
我想張世雄此時對黃胖子還是懷有戒心的。
黃胖子說道:“行了,別說了,外麵一堆事兒呢!這事兒交給我來處理就行了。”
我說道:“好的!”
隨後黃胖子一言不發的抓住我的胳膊帶著我朝著門口的方向走去。
門開了,走廊裏居然空無一人。
我問道:“這走廊裏的人呢?”
黃胖子抓了抓後腦勺說道:“不對啊!”
我說道:“怎麽不對?”
黃胖子說道:“咱們可能走錯了路!我明明記得門口就在這邊兒,而且咱們確實是走出來了啊!”
我說道:“是啊!沒錯啊!咱們確實是走出來了,可是我也覺得不對勁兒,一定是咱們走錯了嗎?還是著走廊的人都走了呢?”
黃胖子說道:“不管那麽多了,我先把你送到這裏,你繼續亂闖亂撞,我回去幫你把張世雄給處理好!”
我說道:“那就拜托您啦!”
黃胖子說道:“客氣什麽?”
說完黃胖子轉身又進去了。
剩下我獨自一人在走廊裏。
我身上都是汙穢的東西,我想現在我需要找個地方好好洗洗澡,換身衣服,還好這個地方沒人,不然多尷尬。
雖然弄了一身汙穢,但是我還是很開心的,因為我救了一個人。
我一邊兒回想著剛才的事情,一邊兒走著,希望能找到一間類似水房之類的地方。
這條走廊十分狹長,七拐八拐的都看不到有其它房間的門口,我想這個地方可真奇怪,忽然我想到了一件事,我想到了有水的地方必然有水管,假如我找不到水房,我可以找到水管,這樣順藤摸瓜,早晚會找到水管或者水房。
打定主意以後,我就開始找水管,果然在靠近右側的牆壁上是有水管的。
這樣一來,我隻要順著水管就能找到水源,假如找到源頭,那就是泵房,假如找到盡頭,那就是水房。
無論是源頭還是盡頭,都可能會有水。
我不禁高興起來,我好久都沒有這麽高興過了,然而高興過後,我又害怕起來,因為我忽然想到了一個十分可怕的事情!
首先,為什麽在七十六號裏麵會有那麽一間奇怪的廁所,其次,為什麽黃胖子知道這個廁所,第三,為什麽張世雄會在那裏?第四,為什麽我讓黃胖子幫忙,張世雄反反複複的拽了我好幾次?這到底是為什麽呢?
但是最奇怪的還要說是廁所,那個廁所太奇怪了,誰會在烏漆墨黑的房間裏設置一個沒有燈的廁所,誰會在廁所的門簾上縫一張人皮,那人皮是誰的?
廁所為什麽是旱廁,沒有上下水,假如這個旱廁有三條地道通往小牢房的話,那早就不知道跑了多少人了,然而據我所知,隻要是被抓進七十六號的,就沒有活著出去的。
這一切都太可疑了!
也許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是一個巨大的陰謀。
那麽他們到底為什麽要這樣做呢?
我想不到有什麽貼切的利益點,我都已經被害成這個樣子了,他們為什麽還是不肯放過我呢?
我一邊想著,一邊兒繼續沿著水管找水房,走著走著,我的耳畔傳來了嗩呐聲。
這吹的應該是《小開門》,好像又不太像,這應該是《小開門》的變奏體,這是什麽呢?
完了完了!
我心裏徹底涼了,因為我終於聽出來這吹的是什麽曲牌子了,這吹的是《小開門》的變奏體——《抬花轎》。
我之所以聽出來是《抬花轎》這個曲子,是根據曲調子判斷出來的,找個曲調子完全是依照抬花轎的動作、行走、運動狀態而編配的,這前半段是模擬人笑聲的“氣拱音”,以及“氣頂音”技巧;後半段運用單、雙吐技巧奏出類似三弦聲音的“三弦音”,這他媽的是要辦婚禮啊!
辦婚禮就肯定沒有好事兒!因為婚禮隻能是我和老侯寡婦的,我可不想和鬼結婚。
然而此時的事態已經不是我能扭轉的了,因為一群穿著黑白雙色,頭頂孝帽子和尖頂帽子的人,手拿哭喪棒抬著一頂紙糊的轎子,在《抬花轎》的嗩呐聲中朝我走來。
為首一人高喊道:“恭迎姑老爺上轎!”
我回頭一看沒別人,估計就是喊我呢!
我高叫一聲:“我操你媽!”轉身就跑。
我剛一轉身,就感覺身後好似有千軍萬馬一般,在一陣陰風的裹挾下衝著我的後背吹襲過來。
我想,這把我是跑不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