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紅妝詭臉

  等他站到我的麵前的時候,我整個人都笑的直不起腰來,我手裏拎著的鐵球子也掉在了地上,幸虧沒有砸到我自己的腳,我想,即便是砸到了,我也不會怎樣,我會繼續狂笑下去的。


  我的心洶湧澎湃著,我真的想不到,他也有今天這個囧樣,而且看起來身材還貨真價實的,以目前的科技應該是無法做到的,然而在這個神奇的鬼地方卻實實在在的出現了。


  我看到誰了呢?我看到閆旭達了,或者確切的說,這是個女版閆旭達,更確切的說這是個性感女郎閆旭達。


  沒錯,我看到兩張臉,是閆旭達的臉,但是身子卻是一個肉感而又性感的女人身軀,細腰豐臀大長腿。


  我看了又看,確認了又確認,我認識閆旭達三十多年差不多四十年了,我是看著他長大的,從一個血性紈絝子弟到殺人不眨眼的劊子手,閆旭達在我心中是個十分衝動,沒有腦子的危險人物,然而今天他卻成為一個性感女郎,這實在是太讓我感到震驚了。


  又笑了許久,這一刻仿佛全世界都是安靜祥和靜謐優雅的。


  我的心就好像平靜海麵上的一艘船。


  我的思緒就好像冰封的山體。


  在我笑的時候,一切都停下來了。


  我多希望我能一直這麽笑下去,然而我最終還是笑累了,我停了下來。


  女版閆旭達走了過來。


  女版閆旭達連聲音都變成女人的聲音,女版閆旭達對李寶三說道:“寶三姐姐,我看世雄現在這個樣子好痛心!”


  女版李寶三也操著女人的嗓音對女版閆旭達說道:“這都是劫數,如果他不知道,那就是他的定數,他哪有咱們的智慧啊!”


  我終於停了我的笑,我聽到這番話以後覺得,這件事本身一點兒也不好笑,因我從他們兩個的話外之音,我已經明白了一件事——他們所有人都知道事情的真相,隻有我對此一無所知。


  劫數?定數?

  無論是最早遇到的頭戴尿罐子的男人,還是老侯寡婦以及後來出現的任曉楠、井口次郎都曾經對我說過類似的話,我怎麽了?難道錯的是我?我錯過了太多的事情,假如逃跑的時候,我跟隨他們,然後坐上那台黃色的小轎車,也許我會經曆他們所經曆的事情,我不抱怨,因為在我看來,變成個女人那是很荒唐的事情。


  我看到他們現在的樣子和我講劫數說定數,我覺得這太可笑了。


  我說道:“你們兩個都是男的,你們還記得嗎?你們有自己的老婆和孩子,咱們一起坐飛機從重慶到台灣,結果改飛迪化,然後飛機失事,咱們掉在羅布泊了,你們還記得嗎?然後咱們經曆了許多事兒,記得嗎?”


  女版李寶三搖了搖頭說道:“我可憐的世雄!你這到底是怎麽了?我想要告訴你的就是接受目前命運給你的安排,你會有個更好的未來。”


  我說道:“未來?什麽未來?誰的?我的嗎?”


  女版李寶三說道:“當然是你的,你看現在我們都很好,我很好,閆旭達很好,對了,黃胖子也很好!”


  黃胖子的腦袋還在地上,他眨巴幾下眼睛喊道:“對!老娘現在過的很好!”


  黃胖子距離我很近,我踢了他一腳,我猛然間想起來張二狗和我說過的一番話,他說他看到黃胖子的腦袋在一個女人身上,原來是這麽回事兒,現在我也看到了。


  張二狗去了哪裏了呢?

  這個人也沒那麽討厭,還有井口次郎,老侯寡婦,我不知道為什麽,在我踢了黃胖子腦袋以後,我特別的想念起任曉楠來。


  井口次郎說她什麽來著?五百多歲?沒人能活五百多歲。


  我的思緒在飄忽著,我的鼻腔充斥滿了刺鼻的腥臭味道。女版閆旭達來到了我的麵前。


  女版閆旭達說道:“哥!醒醒吧!你看這一切都是真實的,不要再沉迷執著,你所經曆的不是真實的,隻有現在的一切才是真實的。”


  我陷入奇怪的感受當中,這當然包括閆旭達變成個娘們兒的現實。


  我已經完全笑不出來了,我感到一陣酸楚,一群已經變得不正常的人,告訴一個尚且保持清醒的人,說對方不正常,這是世界上最荒謬的事情。


  這就好像當年的主義之爭,我的父母有房子有地還有錢,他們算地主階級、剝削階級,那我算什麽?我保衛的是什麽?我是國民黨,是反動派,我當年對付的那些共黨分子,他們代表著農民的利益,假如我不站在這些共黨分子的對立麵,那麽我就要和那些沒有地沒有錢的人聯合在一起,打到我的父母,搶占我自己家的土地和房屋,把糧食和錢分給所有的窮人。


  不是自己的肉,割掉了誰也不會疼。


  我陷入沉思當中,陷入痛苦當中,我想他們想要表達的絕不是簡簡單單的一份執著,而很有可能是關於主義之爭的事情。


  他們改頭換身重新做人了!


  他們敲鑼打鼓另開張了!

  我高聲問道:“小妞們,你們是不是已經背叛了革命?”


  女版閆旭達笑了起來。


  女版李寶三說道:“你是不是傻?喊誰小妞兒呢?”


  你他娘的才是小妞!”


  我想現在這種情況應該可以嚴格的被稱為秀才遇兵了,我是沒有任何辦法和他們說清楚,到底誰才應該被稱呼為小妞,但是無論如何,這不是個好字眼兒,不是個好詞兒。


  不對,重點不應該是背叛革命嗎?


  這麽說他們沒有背叛革命?但是沒有背叛革命,幹嘛要這樣對我,還有此前我遭遇的那幫小女孩兒酷刑對待我的事情,難道就這麽算了?


  我趁熱打鐵的問道:“這裏到底是哪裏,把我抓起來幹嘛?你們想知道什麽?想幹什麽?你們要是認識我,就網開一麵,把我送出去,我現在隻想回香港,去見我的老婆孩子。”


  我目光誠懇而又真摯,但是我看他們的臉上掛滿了茫然和不屑。


  我想我倒寧願目前經曆的也是一場幻境。


  我說道:“你們到底想幹嘛?”


  女版閆旭達說道:“哥!咱們這個事兒也好解決,我們先給你換腦子,然後給你換身子,給你脫胎換骨,看我們現在多好,很快樂!”


  我感到頭疼欲裂,我說道:“這樣吧!咱們省點兒時間,你們想幹嘛就動手吧!”


  我已經做出了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因為我知道,與其繼續糾結下去,還不如引刀成一快,人世間許多事情都是這樣,與其拖泥帶水,還不如快刀斬亂麻。


  我說道:“你們怎麽了?換腦子?換身子?來呀?”


  我知道這樣一種時刻,即便是我做了什麽也是毫無用處的。


  女版閆旭達說道:“看看!還是我哥,你們學著點兒吧!”


  女版李寶三說道:“可不是嘛!很厲害的!咱們世雄是最厲害的!既然世雄這麽豁達,那麽咱們也別掖藏著了,開始換腦子吧!”


  女版李寶三說的一番話,看上去是輕描淡寫的,但是實際上卻是充滿了一種霸氣和慎重的威脅。


  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想法下才能催生出來的一種語言和語氣。


  換腦子,談何容易?


  難道真的是用刀斧鑿子把我的腦袋弄開就完事兒了?難道真的就是像摳核桃一樣把我的腦仁子弄出來就了結了?


  我搞不懂,我也不想搞懂,想多少也是沒有用,索性還不如讓他們主導這一切算了。


  我說道:“行!來吧!”


  女版李寶三說道:“好!現在就開始。”說完他拍了拍手。


  他拍手對我而言是充滿了喜感的。因為第一次他拍手,拍出來了女版的李寶三,第二次拍手拍出來的是什麽目前不得而知,但是我卻充滿了期待感。


  門開了,一群穿著和服的女子進來了,他們的臉上並沒有化著白白的那種妝容,而是畫著各種奇怪的圖案。


  我在民國三十四年(1945年)曾經參與接管上海,在上海的時候我除了弄了不少錢和紫檀家具,我還弄了個日本娘們兒,就是那個日本娘們兒告訴我關於日本歌舞伎的事情。


  看樣子這些人應該就是日本歌舞伎。


  我認識的那個娘們兒叫啥來著?對!叫八重子,想起她我的心頭一陣顫動。


  我一直都強調我是個作風正派的人,我一直都強調我愛著我的妻子和孩子,但似乎從這件事來看,我實際上是個很垃圾的人,因為我不僅背叛了我的妻子,我還在利用職務之便接收上海的時候弄了個日本娘們兒,而且那個日本娘們呢還很有可能是個日本間諜,無論如何,我做的事情都是太荒唐了,好像後來還懷了我的孩子,我真是鬼使神差,好像後來我還要弄死人家,總之沒有一件事兒是好事兒!我看到這些歌舞伎心情非常不好!

  我正想著的當口,這些歌舞伎已經分列兩邊了。


  女版李寶三說道:“現在我們做點兒開心的事兒吧!”


  我說道:“有啥開心的事兒?難道你讓這些歌舞伎把我腦子敲出來嗎?”


  女版李寶三說道:“怎麽能這樣想呢?這是不可能的,我會對你好好的,我喊他們來,是給你換換腦子!”


  我緊張地問道:“怎麽換腦子?難道不是我說的那種撬開腦殼換腦仁兒?”


  女版李寶三說道:“當然不是了,我要做的事情是讓這些歌舞伎伺候伺候你啊!”


  我說道:“伺候我就不必了,讓他們隨便演點兒什麽吧!”


  女版閆旭達說道:“那多浪費啊!現成的東西不用?”


  我說道:“你啊!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變了女人了還是騷性不改啊!”


  女版閆旭達甩了甩頭發說道:“這事兒我真是不太明白了,你給我解釋解釋騷性不改是啥意思唄?”


  我說道:“沒啥好解釋的,你們想幹嘛就幹,別老扯上我!”


  女版黃胖子說道:“看看!世雄還長脾氣了,這就是給他縱慣的,我的那幫女孩子紮他的時候,他怎麽不敢這麽說話呢?”


  女版李寶三說道:“畢竟大家相識一場,沒必要弄那麽僵!”


  我忽然靈光一閃,我想起來當年八重子和我說過的藝伎的曆史,真正的日本藝伎實際上是男的。


  假如我們現在所處的時空是顛倒的,男人變成了女人,那麽裝成女人的假男人就應該變成裝作男人的假女人。


  那麽這些歌舞伎會變成男人還是便成女人呢?

  我正想及此處,女版黃胖子說道:”世雄!給你見識見識,這都是一等一的來自東京和大板兩個地方的歌舞伎,賣身不賣藝,棒著呢!”


  女版李寶三掩口笑道:“黃胖兒,你可真能逗,還賣身不賣藝,那叫賣藝不賣身!”


  女版閆旭達說道:“你們呀!都說差了,他們啥都賣,可是到了咱們這個地盤,咱們根本不用錢!”


  我說道:“這幫藝伎都是男的還是女的?”


  女版李寶三說道:“這日本藝妓產生於17世紀的東京和大阪。最初的藝妓全部是男性,他們在**和娛樂場所以表演舞蹈和樂器為生。到了18世紀中葉,藝妓職業漸漸被女性取代,這一傳統也一直沿襲至今。在東京等關東地區稱為芸者(げいしゃ,Geisha),見習階段稱半玉;在京都、大阪等關西地區則稱為芸妓,見習階段稱舞妓。而在明治時期以後,芸妓這種讀法越來越普遍,日語中的‘伎’是指男性表演者,如歌舞伎,所以這些看上去是老娘們兒的人,其實都是大老爺們兒!”


  我說道:“那你弄這幫人來幹嘛呢?”


  女版李寶三說道:“當然是給你換腦子了!”


  我心想,我可不能和他說話了,說來說去,都是羅圈話,沒有一句正經的,我現在幹脆閉嘴算了。


  於是我陷入了沉默當中。


  女版李寶三對著分列兩旁的歌舞伎們說道:“開始吧!”


  這些臉上畫著奇形怪狀圖案的歌舞伎們叫喊著衝了上來,一邊兒跑著,一邊兒從和服裏麵、包袱裏麵掏東西出來,嚇死我了,有刀子,有鋸子,有斧子,還有拎著菜板子和盤子碗筷的,這是要吃了我嗎?

  我吃過日本刺身,我也吃過人,但是想不到今天輪到吃我了。


  我嚇得蹲在地上蜷縮起來。笑得他們大家前仰後合。


  我做夢也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居然響起了日本曲子,看來日本鬼子的這種浪漫確實是骨子裏的,吃東西還不忘放歌曲子。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更加詭異,一個拿著方凳的歌舞伎居然拿著方凳衝到了所有人的前麵,來到我的麵前,一腳將我踹翻在地,我看到了那個歌舞伎的腿,毛茸茸的都是黑色的汗毛,看起來真讓我惡心。


  我倒地後,另外兩個拿著繩索的歌舞伎將我扶起來,然後將我放在了方凳上,然後用繩索在我捆在了方凳上。


  他們到底要幹嘛呢?

  我在方凳上動彈不得。


  又一個歌舞伎扛著桌子衝了過來。


  他這是要砸死我嗎?

  想不到的是,他居然將桌子放在了我的麵前,我毫發無損。


  緊接著,在音樂的伴奏聲中,這些歌舞伎在桌子上擺開了盤碗筷,他們居然開始做飯了,當然日本人的飯菜基本上是不碰火的,清一色刺身。


  我問道:“怎麽個意思?這是請我吃飯還是怎麽著?”


  女版李寶三說道:“請你吃飯,都是好吃的!你知道嗎?這玩意兒叫做“さしみ”,日語音“灑西米”,也就是即生魚片,這是日本料理的著名菜式。這東西又好吃又好看!而且用的都是好料。”


  女版李寶三話音剛落,一個身材高大的歌舞伎從懷裏掏出來一把雪亮雪亮的長刀出來。


  我想,這是要見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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