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血畜牧歸
沒辦法,我隻能把那隻抓住我腳踝的帶紋身的手抓住。然而讓我意想不到是,一抓之下,那隻手居然是斷的,斷在了我的手裏。
“張世雄!這下怕不怕?”那個女人說完居然“哈哈哈”的笑了起來。
這笑聲著實十分可怕!讓我感到陣陣心慌。
我問道:“您老人家在哪裏啊?怎麽不現身了呢?”
老侯寡婦說道:“我問你怕不怕呢?你先回答人家!”
我問道:“人家?人家是哪個家?”
老侯寡婦說道:“你小子少給我揣著明白裝糊塗,我他媽的好心好意給你弄個大同姑娘讓你玩玩,這可好,一鐵球子給砸爛糊了,沒得玩了!”
我說道:“那都是小事兒,咱們現在得抓緊上路了吧?”
老侯寡婦說道:“行啊!上路!”
話音一落,一具血肉模糊的女屍站了起來。
她一起來嚇我一跳,我趕緊從地上撿起來剛才用來砸人的那個帶鏈子鐵球子。
我橫著就掄了起來。
這次這個女屍居然十分靈敏的一縮身子躲開了。
“你他媽的瘋了是不是?還來?”
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那個女屍!
我嚇得連忙扔掉了手裏的鐵鏈子和鐵球子。
我說道:“你這個神通太廣大了,我受不了,您還是換個真身好不好?這個太嚇人了!”
說完我就到一邊兒吐起來了。
因為不光是嚇人,還挺惡心的!
我說道:“你怎麽能這樣呢?這也太惡心了,腦袋上除了嘴巴沒壞,從鼻子往上全都被砸開了,腦漿子流淌著,眼珠子翻翻著,太惡習了!就算是活的也不能要了,何況現在還這麽惡心!”
老侯寡婦說道:“看吧!這不都是你自己作的嗎?好端端的睡一覺多好?其實我倒不是不能換個肉身,最主要我喜歡這個肉身!所以,老娘高興!老娘就不換,他媽的我嚇死你!”
說完老候寡婦笑了起來。笑得前仰後合的,甩的到處都是腦漿子!
我又是一陣惡心。
等我吐到第三輪的時候,老候寡婦忽然向後倒去。
我想去拉他,然而卻沒有拉住。
老侯寡婦一倒地,一個男人的聲音響起:“好!收工!”
緊接著四維跳出來許多頭上戴著前進帽,身上穿著背帶褲,腳穿皮鞋的人。
一個人手裏還拿著一個紙筒喇叭大聲喊道:“各部門注意,剛才膠片問題,血戰街巷那一幕重拍!張世雄!張世雄你小子死哪裏去了?”
我一聽這怎麽還有膠片?怎麽還喊我?誰這麽猖狂?
我循著聲音望過去的時候。那個手裏拿著紙筒大喇叭的家夥又喊開了:“化妝師!給演員補妝!操!道具死他媽哪裏去了?把大刀給人家!”
我一看這人誰都罵,我霎時間又覺得心裏平衡一些了。
這時候一個人拿著一把明晃晃的帶血大刀直奔我來。
我剛想跑,那人速度更快,一把將我抓住,那人說道:“別跑啊!給你大刀!還和剛才一樣,從於記棺材鋪砍過來,見人就殺,殺完那場然後咱們就拍玄妙觀那場,茶館這是第三場。剛才那幾場拍的膠片燒了。辛苦了!”
說完這個人還拍了拍我的肩膀。
說完轉身就走了!
拍戲?
我正猶疑之間,我周圍的這些屍體紛紛站立起來。
一個瘦高個子湊過來說道:“怎麽著?膠片給燒了?太業餘了!現在誰還用硝酸纖維酯的膠片?那玩意兒和火藥棉似的!媽的!現在不都是用醋酸安全片基!這他媽的草台班子!還不如大中華了!”
我連忙問道:“不如啥大中華?”
瘦高個說道:“大中華電影公司啊!”
我說道:“那咱們這是在幹嘛?”
瘦高個說道:“幹嘛?幹你姥姥!拍電影唄!幹嘛?”
我一聽這小子怎麽還罵人呢!
氣得我揮起手裏的大刀照著他的脖子砍去,想不到砍上去,我的手感都是軟綿綿的,對方毫發無傷。
我正奇怪這個刀子怎麽這樣的時候,那個瘦高個子說道:“真是他媽的二百五!操!道具!假的!有本事拿真刀子!老子是三青團的人!你他媽的是不是活夠了!操!”
我剛想扔下道具刀子揍他,後麵一個人拉了我一下,我回頭一看是井口次郎。
此時井口次郎穿著的是和工作人員差不多的裝束。
井口次郎說道:“別衝動!這些人都是有些背景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我想也是,所謂“三青團”無非就是“三民主義青年團”的簡稱而已,仗著蔣經國的勢力胡作非為,各個跟打了雞血的瘋狗一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
於是我選擇忍氣吞聲,見這些人都漸漸走遠了我說道:“井口君,這才一會兒的功夫,怎麽換了這套衣服了?這他媽的哪跟哪啊?怎麽還出來拍戲的了?”
井口次郎說道:“你腦袋剛才是不是被撞過?”
我說:“沒有啊!”
井口次郎剛想說什麽,遠處那個手裏拿著紙筒大喇叭的人已經走過來了,他左手拿著紙筒大喇叭,右手還拿了一根雞毛撣子。
井口次郎說道:“急いで!さもなければ監督毆るぞ!早く復帰!撮影準備を!”(快點兒吧!不然導演要揍你了!快回到崗位!準備拍攝了!)
我沒太聽清,於是我問道:“你說啥?”
話音剛落,我身上已經挨了重重的一記雞毛撣子。
疼得我眼淚都出來了,我轉身回頭的時候,那個人用紙筒大喇叭對著我的臉大喊道:“全世界都他媽的在等你呢!開機了!於記棺材鋪砍人那場戲重拍!聽明白沒有?”
這小子嗓門本來就大,聲音更大,再加上紙筒大喇叭的擴音效果,這才是真正的震耳欲聾,我已經耳鳴了。我忙不迭的點頭,緊接著身上又挨了二十多下雞毛撣子的抽打。
他幾乎是一路驅趕我來到於記棺材鋪門前的。
紙筒大喇叭舉著喇叭喊道:“剛才於記棺材鋪的所有演員回到原位置,操!你褲子呢?”
一名女子光著屁股跑過來說道:“吳導演,我褲子被二組拿去拍放火燒村那場戲了,他說我那個褲子上麵有刺繡,作為火點拍特寫能顯得慘點兒!”
紙筒大喇叭喊道:“二組哪個王八犢子?”
光屁股女子小聲說道:“李導演。”
紙筒大喇叭一雞毛撣子抽在地上大喊道:“道具!道具!給這女的找一條裙子!”
道具答應一聲跑了。
紙筒大喇叭喊道:“各單位注意,各就各位,這光腚子娘們兒穿好裙子,咱們就開拍。場記死他媽哪裏去了?”
一個戴眼鏡的女子夾著一個黑色小板子快步跑了過來說道:“報告導演,我在這兒呢!”
“道具!道具!快他媽的點兒!”紙筒大喇叭極其暴躁的喊道。
等這個光腚子的女子穿好了裙子,那個戴眼鏡的夾著黑色小板子的人也來到了攝像機跟前後,這個拿著紙筒大喇叭的人也站到了攝像機後麵。
此時除了我扛了一把道具大刀顯得與大家格格不入之外,街道上每個人都顯得很正常。他們有的在講價,有的在店鋪門前打情罵俏,一切都顯得那麽真實而自然,就好像是真的一樣。
我想不明白!好端端的怎麽變成拍戲了呢?
這是哪兒?正當我打算重頭捋順死路好好思考一番的時候。
那個紙筒大喇叭又開始喊叫了:“各部門注意!クランクイン!(開拍!)”
那個戴眼鏡的女子拿著小黑板在攝影機前一拍板子,口中喊道:“《亂戰梟雄》第三幕第四場第二次實景實拍。”
全場都安靜了。
我的耳中隻有電影機帶動膠片轉動的聲音。
我傻愣愣的站在那裏一動不動,我看著這些人在我眼前走來走去。
過了三分多鍾。
那個手裏拿著紙筒大喇叭的家夥又開始喊了:“お母さんをやってください!(操你媽!)你他媽的倒是砍人啊!砍啊!重拍!”
說完那個手拿著紙筒大喇叭的人跑過來用雞毛撣子將我一頓抽打,嘴裏還說道:“砍人不會嗎?就像第一遍那麽拍,從這個地方砍到玄妙觀,再砍到茶館!”
我點了點頭,他抽的實在是太疼了,我實在疼得受不了,我用道具刀一擋,想不到雞毛撣子將道具大刀給抽斷了。
導演氣的將雞毛撣子扔在地上踩了幾腳,隨後說道:“道具!道具!拿大刀來!”
說完導演氣急敗壞的回到了攝像機跟前。
道具小夥子扛著一把新的道具大刀來到我的麵前說道:“張世雄!導演生氣了,這次你可要注意了,還有三把,你放心砍!砍壞了咱們再換!”
我點了點頭,心想,這個導演真是嚇人!
我這輩子幸虧是從了軍了,給我多少錢我也不當演員。
我怎麽弄到片場來了呢?
我開始往前想,但是想不明白,我又往後想,依稀覺得這個事情有些地方不對,但是哪裏不對,我卻想不清楚!
正當我胡思亂想的時候,導演那邊又咆哮起來:“お母さんをやってください!(操你媽!)各單位注意!開拍!”
戴眼鏡的女孩子拿著板子來到電影機跟前一拍板兒說道:“《亂戰梟雄》第三幕第四場第三次實景實拍。”
全場安靜了,我陷入了深深的混沌當中。
這次是戴眼鏡的女子忍無可忍的衝上來了,她抓住我的胸口搖晃起來說道:“砍啊!你他媽的倒是砍人啊!砍啊!”
說完她又快速的撤回到電影機後方。
全場再次安靜下來,路人們各自坐著各自的事情,他的眉梢眼角仿佛都藏著對我的萬般仇恨!
他們讓我幹嘛來著?砍人是吧?那我就砍咯!反正是假的,砍不死人!
於是我開始舉著大刀砍人。
這道具做得真好,大刀到處,胳膊腿兒橫飛,路人哭爹喊娘亂作一團,砍腦袋的時候,不僅腦袋會掉,而且還能往天上噴血,好像噴泉一樣!弄得我一身一臉都是血。這道具做得,神乎其技啊!
不一會兒的功夫我就把我於記棺材鋪門前我能看到的會喘氣兒的都砍倒了。
地上還有沒死的,我就繼續砍,砍到對方支離破碎。
我想第二個場景不是在玄妙觀嗎?
索性就一路砍過去吧!
於是我來到玄妙觀門前,門前站著的是一群穿著警察服裝的演員,這場景好熟悉啊!假如這是真的,那麽此時馬紅彪和井口次郎正在裏麵收拾張二狗呢!
管他媽的,砍吧!
我這個刀法是八門金鎖刀法,所謂八門就是休門、生門、傷門、杜門、景門、死門、驚門、開門。這是根據奇門遁甲研究出來的一套刀法,因此一旦施展起來,碰上的人都是定死不能活,其實也說不上是我功夫太好,主要是這個刀子好!這個刀法好!
我實在是不明白為什麽砍人砍得這麽順溜,而且我也想不起來,我怎麽可能會這麽個刀法,總之我自己感覺我耍的這套刀法很不錯!
最多也就是一支煙的功夫,我很快將門前聚集的這些人挨個都砍倒在地了。
我想不是還有最後一場嗎?索性就殺過去就是了,免得再挨揍!
我就衝啊!衝啊!就衝到了茶館的門前,茶館門前怎麽沒人了呢?這和開始預想的不太一樣啊!忽然從茶館裏麵衝出來一個人,一看我,馬上又縮回去了!我一看這不行啊!我得追進去啊!不然導演罵我啊!
我一衝進去裏麵的人就開始往外衝,有三個穿著奇怪衣服的人,我想這場景怎麽這麽熟悉呢?
正在猶疑之間,那兩個人已經轉身跑了,隻剩下一個人背對著我。
我走上前一拍那個人肩膀。
那個人說道:“有愛情沒有成為夫妻,是人生的一大遺憾;成為夫妻而沒有愛情,是人生的一大悲哀。強迫和乞求來的愛情是不牢固的。不要去恨你愛過的人,不要去等他回頭。男人往往承受不住幸福的考驗,女人往往承受不住痛苦的考驗。不要過於天真和幼稚,因為婚姻不是一個坦白的地方,而是一個外交的舞台。如果你愛我,請砍下我的頭顱吧!”
我心裏一陣惡心,因為這詞兒說的雖然挺好,但是是個男人說的,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對我說的,既然他想我砍掉他的腦袋,我砍就是了!
我高高的舉起了大刀!
那個人忽然回頭笑了,我一看這臉,我也笑了。
這人居然是黃胖子!
我說道:“你小子怎麽來了?”
黃胖子說道:“我當然得來了啊!千裏扛豬槽子,全都是喂(為)了你啊!”
我問道:“這是戲詞兒嗎?”
黃胖子說道:“當然啦!不僅如此,你還得砍我的腦袋呢!來吧!”
我笑嘻嘻的高舉大刀,一刀砍在黃胖子的脖子上,他的腦袋“啪”的一聲掉在了地上,黃胖子脖腔子裏的血液向上噴湧著,黃胖子的腦袋在地上說道:“看這血液成就的噴泉多麽的絢爛啊!就像我對你的愛,矢誌不渝!”
說完黃胖子就閉上了眼睛!
我心想這是誰寫的詞兒,怎麽還弄出這事兒來了?
黃胖子這個道具弄得跟戲法一樣,腦袋真,血也真!掉地上還能說話,真是神乎其技啊!
沒人了!我該出去看看了,我一出門街上一個人都沒有,不對!這不對!
我掂了掂手裏的刀子。
這刀子太逼真了!
我看旁邊有個攤子是賣瓜的。
我對準一個大西瓜一刀砍下去。
那個西瓜應聲斷為兩瓣。
他媽的!這刀子是真的!
這不是拍戲!這是個騙局!我真的殺了人了!
天上響起了隆隆的雷聲,下起了瓢潑大雨。
我想,如果這是個夢境該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