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幻化齏粉
銀棺材開了,但是我也看不到我身後的情境,因為我後腦勺子沒長眼睛,我隻覺得四個人來抬我。
“大哥!這個鬥可都是好東西啊!這還他媽的合葬墓呢?看見沒有,一公一母。”
我心想,這是遇到盜墓的了?我們不是在糞坑底下嗎?倒鬥能倒到糞坑了?
我不敢動,也不敢說話,我怕我一動彈他們被嚇死,當然假如嚇不死的話,可能會把我揍死。
他們現在拿著什麽家夥我是不知道,但是盜墓最起碼也該有鏟子或者刨鎬之類的,我現在這個身體,應該不適合與人爭執搏鬥的。
所以我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他們願意怎麽折騰就怎麽折騰吧!
“大哥!你來看,這小子怎麽好像還活著?這褲襠怎麽還撅撅著?”
“這小子可真騷包,死了還金槍不倒呢!”
“趕緊裝東西,哪裏來那麽多廢話?”
幾個人七嘴八舌的喋喋不休,好熱鬧啊!這哪裏像是在盜墓摳墳,倒像是來看熱鬧來的。
很快,他們上下其手把我之前揣在懷裏和袋子裏的東西都掏幹淨了,連我那個鐵盒子也被他們拿走了。
東西被歸堆兒後,一個人發號施令道:“先別管這些破爛兒,進去棺材看看,裏麵有啥好東西!”
我心想,剛才我就是那麽著了道的,你們幾個離倒黴不遠了。
他們七手八腳的踩著純銀打造的棺材板子,進去摳老侯寡婦。
我想,很快你們就要倒黴了,然而讓我意想不到的是,老侯寡婦很消停,一動不動的任憑他們折騰,最後包括那把秦代古劍在內,所有的金珠玉器以及老侯寡婦都被扔到了地上。
“大哥!這娘們兒張嘴樂呢?詐屍了吧!”
說心裏話,我真是很好信兒!如果我不是也處在裝死的狀態之中,那麽我肯定站起來瞅瞅,哪怕是在這裏瞄一眼都好,但我現在必須裝死,還得裝得死得透透的,一動也不能動。
忽然間整個空間都沉寂了,接著是十分猥瑣的笑聲以及衣服摩擦的聲音。
難道這幫人對老侯寡婦的屍體產生興趣了?當年孫殿英那幫人進慈禧墓,有膽子大的日弄慈禧,我猜測當時那個色膽包天的家夥應該是以為日弄了娘娘,以後就能當皇上,那麽今天這幫人應該是以為日弄了有錢人,以後能做大富豪吧!
我聽著聽著感覺又不太對,怎麽還有哢嚓哢嚓的聲音呢?如果出了這個動靜,那豈不是骨頭都日弄斷了?就算在少林寺練過金鍾罩硬功護體,也不至於這麽厲害吧!
我實在是太過好奇,忍不住張開一隻眼睛,偷眼觀瞧。
想不到一張大餅子臉也正對著我的臉。
我不認識這個人,當然這個人看到我睜開一隻眼睛看他,他顯得很興奮,他高聲喊道:“大哥!這玩意兒睜眼了!”
他話音剛落,就被另外一個人一腳踹到一邊,隨後另一張滿是刀疤的臉映入我的眼簾,我想事情到了這一步,索性睜開兩隻眼睛算了。
那個人手裏舉著一個小油燈湊近我的臉仔細的看我。
我也看著他。
他說道:“同行?”
我搖了搖頭。
他問道:“被埋進來的?”
我又搖了搖頭。
他點點頭說道:“你這個事情我見到過。”
我來了興趣,於是慢慢的站了起來。
他上下打量了我幾眼,繼而說道:“沒錯!一點兒不差,我四歲那年,見過你!”
我問道:“那時候我多大?”
他說道:“你就像現在這樣,穿著這身衣服!我一直以為那是一個夢,原來這一切都是真的,是真的!”
說完他居然還哭了起來。
其他幾個人馬上聚攏過來說道七嘴八舌的問道:“大哥、大哥!你怎麽啦?”
他不理眾人,自顧自的哭著。
哭了好一會兒,他揩幹眼淚,抽泣著說道:“小孩沒娘,說來話長啊!我四歲那年和我爹從山東逃荒到關東,路過直隸的時候,我們要不到任何吃的,直接倒臥在路邊等死,到了夜裏三更天的時候,我看到他帶著六七個人騎著狗,給我們送吃的,又有肉包子又有大油餅,吃的那叫一個香甜,到今天我也忘不了,就是他。”
說完他居然又像個孩子一般哭泣起來,並且跪在地上朝我磕了三個響頭,我當然知道他說的這個人肯定不是我,因為看他這個歲數,最多也就比我小個三五歲,假如那時候他四歲,我才不過七八歲,哪裏會是像現在這個樣子,再者說,好端端的人怎麽可能穿胡服?怎麽可能騎著狗,既然吃的什麽的都沒有了,怎麽可能還有肉包子和大油餅呢?
這件事兒實在是太扯淡了。
我想了半天想不明白,索性就不想了,我想人世間最愜意的事情莫過於順水推舟。
我說道:“既然我是你的恩人,那你不要在這裏求富貴,不要害我的姓名,你拿了你該拿的把那個鐵盒子還給我,你走吧!”
我自認為我說的話是在情在理的,是在情理之中的,但是這個小子卻給了我一個讓我十分尷尬的回答。
這個人說:“既然你承認了是你,那你還剁了我爸爸一隻手,你現在還給我吧!”
這是哪到哪呢?
我怎麽還能做這樣的事情呢?
我連忙說道:“這絕不可能!我怎麽可能做那樣的事情呢!再說了,這個事情我沒做過,好端端的人怎麽可能穿這種衣服呢?再者說人怎麽可能騎著狗呢?還有既然救了人了,怎麽還要砍掉人家一隻手呢?這都是不合理的!”
那個人笑盈盈的說道:“不合理?存在即合理!我說合理就他媽的合理!給我揍他!”
他一聲令下,另外四個人掄圓了胳膊開始揍我。
我的頭上,臉上以及身上挨了許多拳腳,這幫人下手算狠的,還好隻是拳打腳踢,我魷魚受過特殊訓練的緣故,因此這樣的群毆還屬於能接受的範疇。
但是長時間這麽揍我肯定也是個死。
我索性就和他們拚了吧!
此時我已經被揍得蹲在地上,雙手抱頭,護住重要部位,我瞅準了空檔,一把抓住踹過來的一隻腳,雙手發力一隻手前推,另一隻手回拉,兩下發力讓踹我的這小子立馬失去了中心,跌倒在地。
隨後我收回雙手,撐住地麵,來了個掃堂腿,雖然地上仍然有不少的屎尿,還是十分濕滑,但憑借著我深厚的腿功,我還是把剩下的幾個小子給掃倒了。
我站起身行,一拳直奔被喚作“老大”的那個人。
那個人猝不及防,被我一拳打倒在地。
這一拳正打在這個人的鼻子上,鮮血直流、噴湧而出,他吃不過痛,在地上嚎了起來。
我真想不到,這些人居然如此不堪一擊,看來他們全然不是真正的盜墓賊或者有功夫底子的人。隻不過是一幫閑人懶漢而已。
剩下的有兩個還想起來和我比劃,我上去照著他們的麵門就是每人兩腳,踹他們個滿臉血葫蘆。
現在地上一共躺了五個人。
我回身想看看老侯寡婦怎麽樣了,一回身的功夫嚇了我一跳。
我看到老侯寡婦身著一身大紅的衣服,鳳冠霞帔濃妝豔抹,容顏雖然看起來有五十上下,但是風韻猶存,身上凹凸有致,曲線玲瓏,看起來好似少女一般。
這身材比白光好上一萬倍都不止。
要不說人人都想有錢呢?這是老侯家的媳婦,看看人家長得這個模樣,歲數大了也是風情萬種,難怪剛才這幫人嘻嘻哈哈的。
我現在都忍不住想上去親兩口。
不對!
這是個死人,而且是死了好幾十年的一個老寡婦,我怎麽能有這個念頭呢?
我現在對這個事情又好奇起來,一方麵我對這個老侯寡婦屍身不腐而且剛才還和我對話的本領比較好奇,另一方麵,我對他們侯家的寶藏感興趣起來,因為下來這個糞坑之前,白光反複追問我蔚豐厚票號押鏢路線,我想也許隻有老侯寡婦能把這個謎題解開。
我清了下喉嚨來到老侯寡婦的屍身旁邊,輕聲說道:“侯夫人?侯夫人?”
這是一具屍體,而且躺在屎尿堆上。
然而卻散發出迷人心智的香氣。
我喊了幾句聽不到她回應,竟然鬼使神差的抱她起來。
她的屍身居然還是柔軟的,這真是太匪夷所思了。
我想也許隻有在銀棺材裏,她才能發揮出她的魔力吧!
於是我將她的屍體抱了起來,隨後放入銀棺材當中,繼而又扛起來純銀的棺材蓋子,這純銀的棺材蓋子十分沉重,舉也舉不動,好在我有點兒功夫底子,摒心靜氣雙臂發力,終於將棺材蓋子舉了起來,放了上去。
放上去以後,我覺得好像還缺點兒什麽,於是我又拉開棺材蓋子,鑽了進去,在裏麵將棺材蓋上了。
在棺材蓋上的一瞬間,在最後一道微弱光芒的照耀下,我看到了老侯寡婦臉上的微笑。
我情不自禁的將雙唇印在了老侯寡婦的嘴唇上。
一瞬間,我的身體如同過電一般,腦海中開始浮現各種場景,一長串馬車,上麵插著排子槍,每輛車上都掛著一杆藍色的小旗,上麵寫著五個大字——“蔚豐厚票號”
路線,這是路線!
這是哪兒?這不他媽的老君台嗎?太上老君故裏鹿邑縣?又變了,變了!這不是直隸沙河老君台嗎?”
我腦子裏的場景快速幻化著。
老侯寡婦的聲音再次傳出來了。
老侯寡婦說道:“道光年間,鬧長毛賊的時候,咱們蔚字號在東南各省的分莊因戰爭影響損失嚴重,平遙的票號發生擠兌現象,都怕票號倒台子,所以都來咱們票號兌銀兩,假如全都來兌換,票號就一定會倒台子。當時咱們侯家派出一百多掛大車,從各處拉銀兩到平遙的票號。事後有人說咱們用了瞞天過海的計策,箱子裏麵裝的不是銀兩而是石頭,這話也不假,但是實際上出發的時候裝的都是銀兩。隻不過中途的時候咱們把東西給藏起來了。”
我問道:“難道都是銀兩?”
老侯寡婦說道:“銀兩這玩意兒有什麽用?你知道啥最有用不?”
我將嘴唇從老侯寡婦的嘴唇上移開輕聲說道:“我不知道!”
老侯寡婦說道:“聚寶盆!”
我欣喜若狂,終於到了重點了,我連忙問道:“為什麽這聚寶盆會落到你們侯家?”
老侯寡婦說道:“剛才你腦子裏不是一閃閃的出景兒嗎?我再給你整個景兒瞅瞅!”
我滿懷欣喜的再次將我的嘴唇湊上了老侯寡婦的嘴唇。
一幕幕場景再次出現,除了剛才閃現出來的河南鹿邑老君台、直隸沙河老君台還有山西中條山,我之所以認識中條山,是因為我在那裏打過仗。
1941年,我在第五集團軍任作戰參謀,當時駐守中條山,那時候我專門研究過當地的地形地勢,中條山依黃河而行,山勢狹長,整條山脈劃開了中原與西北:它的北側是運城盆地,南側是中原大地,自古以來就是天然門戶,所謂西有華嶽,東接太行,此山居中,且狹而長,故名中條。
當地老百姓都傳說,這中條山自古以來就是金庫與兵庫,因為中條山下有鹽湖,從黃帝開始,直到唐宋明清,曆朝曆代都有重兵重臣守護於此,而我們當時之所以駐守在那裏是因為日本鬼子來了!
1941年5月7日,日軍從東、北、西三個方麵向中條山區發起進攻。
在中條山東側,日軍第35、第2l師團及騎兵第4旅團一部,由泌陽、博愛分兩路向孟縣、濟源的中國守軍第9軍陣地猛攻,飛機狂轟濫炸。
我國軍第9軍進行阻擊後,被迫於8日夜放棄孟縣、濟源,撤至黃河北岸封門口既設陣地。
9日,日軍增兵後再次發動猛烈進攻。
第9軍與日軍激戰至10日晨,封門口陣地被突破,遂向西轉移至濟(源)垣(曲)大道南北地區夾擊日軍。
11日,第9軍主力奉命在關陽、狂口南渡黃河擔任河防,留一部擔任掩護任務,後分散開展遊擊戰。
我所在作戰部隊每天都要麵對窮凶極惡的敵軍,每天敵機一群群地飛臨中條山上空投彈;日軍地麵部隊在大批坦克、戰車和騎兵的支援下,潮水般地朝守軍陣地撲來,很快突破了前沿陣地,將守軍分割包圍。
一路日軍遷回中條山側後黃河岸邊,占領了平陸等處的黃河渡口,切斷了中條山守軍的退路。
中條山守軍同敵人展開了空前悲壯的殊死搏鬥。
許多山頭陣地被敵機轟炸削平。
三百裏中條山上,每一寸土地都在燃燒,都在怒吼,都在淌血!
血戰一星期,中國軍隊死傷竟達數萬人之多!
各集團軍總司令以下各級將官,都持槍在第一線戰壕工事裏同敵血戰。
晉南戰役守軍各部都麵臨彈盡糧絕境地。
有的部隊隻有殺戰馬充饑,有的部隊已將戰馬吃完了,隻能拔食山地裏的野菜、野草充饑,各部隊仍誓死堅守在中條山上,沒有一個擅自後撤的。
我正無法自拔地沉浸在戰爭的慘痛回憶中的時候,棺材內的空間仿佛在瞬間放大了,而我感到一股力量從我身體的中間爆裂開來,老侯寡婦雙眼暴睜!
我近距離看清了她的臉,原來她就是紅衣老女人,就是我在地洞看到的和那個沒有眼睛的男人一起的那個紅衣老女人,我太熟悉這笑容了。
老女人在彌漫的黑暗中,向我綻放出最後一番話:“中條山下有鹽湖,粒粒金玉裹銀珠,若問萬物源何所?聚寶盆中曼殊圖。張世雄!新鮮玩意兒來了!”
一片漆黑!
一點火光爆響!我感受到自己化作齏粉,眼前的一切都消失了,幻化塵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