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老侯寡婦
嚇人的場麵我已經曆練多了,但是在這狹小的銀棺材裏麵聽到人說話,還真是著實嚇人的一件事。
這個感覺就好像躺在床上昏昏欲睡,忽然間床下有人高喝一聲一樣。足矣將人嚇得靈魂出竅。
總之,我現在就是經曆了這樣的一種局麵,而且尷尬的是,我根本就不知道是誰在下麵發出聲音。
我依稀能感受到這是個女人的聲音,而且聲音略顯蒼老。
我想醒來,但是好像又是半睡半醒無法掙脫。
我想睡去,但是臉上這雙戴著指甲套的大手又摸得我十分心煩。
而且適才的一個“對!”字更是將我的心推向了穀底。
我動彈不得,因此隻能感受到深層的恐懼和無可奈何的蹂躪。
我正忍無可忍之際,一個蒼老的女子聲音再次傳來聲音,居然還是一首古詩——“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這老娘們兒還挺癡情!還“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我剛想到此處,我的臉就被指甲套給劃了一下。
那個蒼老的女人說道:“年輕輕的怎麽不知道尊重女性呢?”
我心想,這下可不好,我心裏想什麽她都知道。
那個蒼老女人繼續說道:“對!不管你想啥,我都知道!所以千萬別動歪腦筋!”
我說道:“方才多有得罪,請問您是何人?”
那個蒼老女人說道:“百年教訓,商賈往來,溯數千年祖雨宗風,再造英雄於晉地,風雨飄搖,獨力難成,婦人難承侯家偉業,銀棺素裹難九泉。”
我一聽這話頭,這是用一副對聯告訴我她的身份呢!還銀棺素裹難九泉,意思就是死了閉不上眼睛唄!
她是誰呢?侯家四寡婦!
剛想到此處,臉上又挨了一下子。
蒼老女人說道:“你他媽的明知道我知道你心裏想的是啥,你怎麽還敢這麽對我呢?給我一點點應有的尊重好吧?”
我連忙道歉說道:“這是隨心而發,做不得半分虛假,您也要多多諒解啊!”
蒼老女人說道:“你能來這裏也是因緣際會,天賜巧合,索性我就把我們侯家的一個寶藏之秘交付於你唄?”
我說道:“咱們萍水相逢,雖然目前同處一棺,但是畢竟是初次相見,您把這麽重要的事情告訴我,想必是另有所圖唄?”
蒼老女人說道:“圖什麽?我能圖什麽?我在這個銀棺材裏麵出不去,一不能吃而不能喝的,我還能圖什麽?”
我說道:“那你告訴我寶藏的事情,總是希望我做點兒啥吧?”
蒼老女人說道:“我希望你重振我侯家祖業!”
我無奈的說道:“我之前可是聽說,您侯家的各個票號已經損失殆盡,您的後人也死的死亡的亡呢!怎麽才能重振您侯家祖業呢?而且現在世道已經變天了,都是共軍天下,假如蔣校長不再起刀兵,基本上天下就是太平的了,哪裏還需要什麽鏢師護送。”
蒼老女人說道:“護送總是需要護送的,哪朝哪代都有壞人不是?我交代你,你幫我就是了,你也有好處的,我不會讓你白幫忙的!”
我說道:“那我該怎麽辦現在?”
蒼老女人說道:“你現在消停的在我身上趴著吧!你一邊兒趴著,我一邊兒給你說說我們家藏寶的事情,老祖宗說得好,吃不窮喝不窮,算計不到才受窮,我就是算計到了後輩都是敗家子,所以到死也沒有把這個秘密告訴他們,他們雖然窮上那麽幾代,窮上那麽幾年,但是我這個秘密早晚是要給他們知道的,隻不過他們沒有你這麽大的福德,我隻能先告訴你了!”
我問道:“您說我福德大?我福德在哪裏呢?我這個時期真是生離死別一次次,死去活來一回回!經常死去,經常複活,而且死法都很慘烈,我哪裏來的什麽福德呢?”
蒼老女人說道:“人死如燈滅,肉化清風骨化泥,萬般帶不走唯有業隨身,你死未必真死,你生未必真生,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你命在你不在天,天有天機,你有運,得遇風水不見死生輪回。”
我問道:“您這話都是帶玄機的呢?我比較愚鈍聽不太明白,你說點兒五四運動以後的白話文唄?”
蒼老女人笑了,隨後又給我臉上來了一道子。
然後就沒有聲音了。
我就這麽靜靜的趴在一個死了大概十幾二十年的老寡婦的身上,等待著下一聲嚇我個半死的聲音發出來。
當然這個老寡婦到底死了多久我也弄不明白,總之她是在光緒三十四年守寡,她貞不貞潔的不得而知,但是守寡年頭確實是不少,死了多少年我也不得而知,但是目前來講可能沒有腐爛才是真的。
我不知道等會兒老寡婦會不會忽然再次醒來給我個擁抱或者是給我來個滿臉花,所以當務之急我是要逃離這裏,才能確保平安無事。
我之所以被弄進來,是因為我貪財,但是實際上我是不貪財的啊!我要這玩意兒有什麽用?我明知道這東西沒用,我怎麽還彎腰撿,往懷裏和口袋裏裝呢?
我要是陷落進去,銀棺材扣上蓋子這是個機關,或者說這是個魔法的話,那麽我怎麽才能破解逃生呢?
她應該算不上鬼,因為我此時一身都是汙穢,不是傳說鬼怪最怕汙穢嗎?那麽我假如用這一身汙穢沾染這個女人,會不會讓她灰飛煙滅呢?
我剛想到這一點,我就感覺下體一陣生疼,我在棺材的狹小空間裏,無法查看到底發生了什麽,但是我能深切的感受到這種撕心裂肺的痛感。
我終於忍無可忍的喊了出來:“我日你先人,疼死我了!”
我的話一出口,棺材外部就傳出來“咚咚咚”的撞擊聲,我想這一定是黃胖子,隻有黃胖子才有這種覺悟,我們罵人的口頭禪差不多,這是和川軍學的,當然如果說“我日你先人板板”那說明我所遭遇的疼痛比現在還要多好多。
深陷其中不能動彈,出又出不去,這確實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情,但是想到外麵有兄弟來救我,我就感到陣陣溫暖。
“咚咚咚!”“咚咚咚!”
聽了一會兒,我就感覺不太對,如果說是來救我的,那麽應該是想辦法把這個銀棺材蓋子掀開吧!再不濟用鉤鑿斧鑽之類的來個窟窿也行,當然我也能理解你小子現在身陷糞坑,身無長物,但是也不該就這麽敲啊!
“咚咚咚!”“咚咚咚!”的聲音不絕於耳,我漸漸的想明白一個讓我渾身冰冷的答案,這他媽不是救我發出來的聲音,是在向我求救發出來的撞擊聲。
外麵的人也完犢子了?
我下身的疼痛愈加強烈,我用盡渾身力氣向右邊兒側了側身子。疼痛有所減緩。
我剛長出了一口氣的功夫,那痛感又再次襲來,而且愈演愈烈,就好像切膚之痛。
我忍無可忍的喊起了“救命!”
這實在太丟臉了,我深深的記得我們黃埔軍校大門前從黃埔四期就開始一直懸掛在那裏的那副對聯——“升官發財,行往他處”,“貪生怕死,勿入斯門”。
我現在就是有辱門庭了,堂堂黨國革命軍人,出生入死這麽多年,居然老了老了晚節不保,喊上救命了呢?
我對自己的行為感到羞恥,也對自己身體承受疼痛的能力降低而感到恥辱,我當年接受的特工訓練都是訓練到狗肚子裏了吧!
我現在怎麽變成這樣呢?
我一邊感慨著,一邊喊著:“救命!”
太疼了!我已經疼到靈魂出竅,疼到幾乎昏厥了。
再後來一雙帶著指甲套的溫柔的大手輕輕的撫摸我的腦袋,在那一瞬間,我的痛感幾乎消失了,我似乎在這二者之間找到了一種聯係。
一個正常人來說,隻有兩隻手,那麽假如這個老寡婦沒有用這個手摸我,而我身上很疼,當她用手撫摸我的時候,而我身上就不疼了,那麽是否就可以斷定,是她掐的我呢?
當然這個問題很幼稚也很愚蠢,就算是她掐的我,我也不能把她怎麽地,而且我這點兒小心思一活動,她就知道了。
果然,她即便摸著我的腦袋,我的下身也疼得要死。
我心想這件事兒沒有人能告訴我真實答案的情況下,我還是不要胡思亂想了。
外麵的“咚咚咚!”“咚咚咚!”的聲音仍然響個不停。
我陷入絕望之中。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已經對這個痛感有了耐受能力,因此我已經不再大喊大叫了,而是變成了堅忍的狀態,緊閉雙唇,屏息靜氣。
老侯寡婦終於再次開口了,老侯寡婦說道:“世雄啊!真難為你了,能忍人所不能忍,你也挺邪乎啊!行!既然如此,我就把我侯家寶藏的秘密告訴你!”
我想原來這是對我的一種考驗啊!能忍人所不能忍,才是真正的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啊!
老侯寡婦說道:“我們介休侯家,原籍陝西,南宋孝宗隆興元年,我們侯家遷入北賈村,從第一世傳到第十九世的侯興域的時候,已經是著名的商人了。
乾隆朝的時候咱們介休侯氏就有‘侯百萬’的名頭,侯興域娶了兩個老婆,生了六個兒子,那時候除了介休、平遙之外,京師、迪化等地都有咱們的分號,原來咱們主要是經營綢布、雜貨、藥店、染坊以及錢鋪、帳局子等等,大大小小的字號有五十多處。”
我說道:“看來你們介休侯家的家底兒確實十分豐厚啊!後來怎麽了呢?”
老侯寡婦說道:“到了清宣宗道光三年,咱們老侯家在平遙西街開了個蔚泰厚綢緞店,咱們的侯氏祖宗看到隔壁的西裕成顏料莊改成日升昌票號生意十分興隆,因此,咱們侯家也把染坊改成了票號,進行經營,到後來,蔚字號的蔚豐厚、新泰厚、蔚盛長均改為票號,天成亨布店改組為票號,形成侯氏的蔚字票號“五聯號”。”
聽到蔚豐厚三個字,我的心情馬上澎湃起來,我說道:“蔚豐厚票號?這個票號的事情能和我說說嗎?我對這個票號的事情最感興趣了!從我倒黴開始,我就幾乎沒有離開過這三個字!”
老侯寡婦說道:“你說的不錯!想必你也知道為什麽蔚豐厚票號在當初結算的時候,隻有十萬兩資產咯?”
我說道:“那是自然,所謂明修棧道暗度陳倉,蔚豐厚票號用這樣的一種方式,來掩人耳目唄!”
老侯寡婦說道:“你說對了一半兒,你忘了票號真正的作用了,票號真正的作用是實現異地通兌,結算的時候,蔚豐厚票號的資本最少,說明他媽的生意最好!”
我恍然大悟,隨後問道:“你們蔚豐厚票號異地通兌的隻有錢嗎?”
老侯寡婦笑道:“我們啥都倒騰,還倒騰人呢!”
我心下一驚,連忙問道:“倒騰啥人?”
老侯寡婦說道:“死人!”
老侯寡婦話音剛落,棺材居然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