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井口次郎
膠片中的影像如此清晰,我真切的感受到影片中出現的就是我在那艘上海到基隆的船上所看到的那個裝在寫有蔚豐厚票號字樣的鐵箱子裏的那個身穿胡服的張世雄,房間內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眼睛緊緊盯著電影畫麵裏身穿胡服的張世雄。
白光一邊兒看看我,一邊兒看看影片裏的張世雄說道:“這可真是從頭到尾,再到屁股蛋子,沒有一處不相似啊!不對!這分明就是你嘛!你去那裏幹嘛了?男主角?服裝不錯啊!”
白光正兀自喋喋不休的時候,影片中身著胡服的張世雄忽然轉過身來惡狠狠的說了一句什麽話。
電影機沒有單獨的放音設備,因此我們聽不到他說的是什麽。
平穀一郎惡狠狠的問李路平:“他說什麽?為什麽沒有聲音的?”
李路平一邊兒搖電影機一邊兒說道:“一個是這個電影機沒有放音設備,再一個咱們當時錄音的時候就沒有聲兒,而且這個是井口次郎拍的。”
平穀一郎問道:“井口次郎人在哪裏?你不是說他拍的是沙暴和騎著火龍的死神嗎?”
李路平說道:“這個膠片每次都是這樣,每次放出來的內容都是不一樣的,不知道中了什麽魔法,等你們看完了就知道為啥我管它叫血色膠片了!”
平穀一郎說道:“我問你井口次郎人在哪裏?你跟我說什麽?”
李路平說道:“平穀先生,井口次郎現在還在大中華電影公司,假如您希望他過來的話,可以派人把他接過來啊!不過我覺得他是不會說的,從羅布泊回來以後,他就好像變了一個人。”
白光說道:“張世雄,你在那裏麵演個什麽?什麽詞兒啊?”
我麵帶無辜的說道:“這個事兒,我要是說我全然不知,你肯定不信,但是我要是說我知道那個人不是我,你認為說得過去嗎?”
白光歪著頭看著我說道:“你敢說那不是你?你看那五官和模樣吧!怎麽就不是你?就是你!一個人一旦否認自己不是自己,一定是做了壞事!”
李路平說道:“你們看,我說的那個東西出現了。”
大家順著李路平的話音,朝著播放的影片看去,讓人震撼的場麵出現了,一條著火的黑色巨龍,由遠而近飛來,上麵還騎著一個穿著黑色死神袍子的人,由遠而近,自龍的口中噴出一道道閃電,閃電落在地麵上,將砂礫激起陣陣火光,火光爆炸之處,便出現一個個深坑。
火龍和死神在空中閃轉騰挪,忽高忽低,帶得砂礫漫天,好似沙暴襲來,在影片的左下角,兩個白色的東西在快速的移動,剛才出現的穿著胡服的張世雄從影片的東北角快速的向中心位置移動。
火龍、胡服張世雄、兩個白團兒,在漫天黃色的砂礫風暴中,漸漸地也模糊成一團,忽然鏡頭傾倒,自上而下仿佛一團血液,遍布影像,緊接著就是黑場、光斑,跳躍了幾下以後,又出現了一個場景。
畫麵從黑色漸漸的幻化出淡粉色,一陣輕盈得如霧氣一般的薄紗,從左自右而撤去。
十多個身材豐腴的香豔女子披著薄紗,圍坐在一個帶蛇頭的三層環形水池內。
池中玉石珍寶無數,池水碧波蕩漾,一雙雙細長白皙的美腿,在池中戲浪。
大家都被剛才的景象震撼得說不出話來,此時又被眼前的影像深深吸引。
平穀一郎問道:“這個地方是哪裏?怎麽有如此多的珍寶?看那蛇頭上麵作為眼睛的兩個紅寶石,每顆都富可敵國,這是實景拍攝的還是電影道具?”
李路平說道:“平穀君,這都是井口次郎拍攝的,具體實情我是一點兒也不知道啊!”
平穀一郎問道:“看來現在是有必要請井口次郎來一趟了,對了,張桑,你不覺得你應該對我們說點兒什麽嗎?”
我說道:“我能說什麽啊?我確實什麽都不知道,對了!如果說我知道的話,我就知道,那個穿胡服的張世雄已經死了,而且現在十有八九是在鐵箱子裏,就是你們之前抬到大中華電影公司的鐵箱子,那個鐵箱子上麵寫的是蔚豐號票號,我就知道這麽多了!”
平穀一郎說道:“張桑,你是個好人,你的回答讓我很滿意,等下我會讓人把井口次郎帶來,讓你們好好敘敘舊。”
平穀一郎一揮手,兩個壯漢走上前來一彎腰,平穀一郎輕聲在他們耳邊嘀咕了一陣日語,兩個壯漢答應一聲,轉身離去。
白光此時來到我的身邊,她貼著我坐了下來,隨後將嘴巴複在我的耳邊輕聲說道:“世雄,喝一杯放鬆下唄?”
說心裏話,我確實有些緊張和難受,我點了點頭。
白光站起身,去房間內的吧台去倒酒。
吧台裏有洋酒、紅酒和啤酒。
白光用手挨個指了指,當她指向啤酒的時候,我點了點頭。
白光給我倒了一杯白啤酒,隨後給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
白光又用目光征詢了李路平和平穀一郎的意見。
他們每個人要了一杯威士忌。
白光用一個托盤將四杯酒拿到了我們的麵前,此時李路平依舊搖動著放映機的搖杆兒,影片中播放的依舊是十多個美女在戲水,沒有什麽特別之處,此時白光已經將啤酒遞到我的手上,我便一邊輕輕啜飲,一邊逐一觀察著戲水的這十多個美女。
這十多個美女,身材和容貌相差無幾,看樣子好像是江浙一帶的女子,皮膚細膩,麵容姣好,看著看著,我發現好像有些不對,從左邊數第四個女子的眼睛看起來很不對,於是我更加聚精會神的注意觀察起左數第四個女子。
那個女子的眼睛睫毛很長,為此看起來她的雙眼黑乎乎的,人怎麽會有那麽長的睫毛呢?
再仔細看下,愈發覺得不對了,那不是眼睫毛,不對,是眼睫毛,不過眼睫毛下麵沒有沒有眼睛,那就是兩個洞。
我越看越害怕,一口啤酒噴在了地上。
這一口啤酒落地後,奇怪的事情發生了,地麵就如同融化的糖稀,漸漸下陷,我的雙腳像是被纏裹了一般疾速下墜。
我手裏杯中的啤酒快速將杯子融化,玻璃變成液體一樣的東西,融化在我的手上。
我想詭異的事情又要開始了,而其他人對此卻一無所知,我想要喊出來,告訴房間裏的人這裏發生的一切,但是他們好像對此一無所知,仍在談笑風生。
我想,我快要消失在這個房間裏了,就像融化掉一樣,我醉了?是幻覺嗎?那個沒有眼睛的男人去哪裏了?
不知道什麽時候,他已經不見了,這就是為什麽之前這些人被沒有眼睛的男人的變裝嚇得屁滾尿流、哭爹喊娘,而後又像沒事兒人一樣的原因嗎?
他們在做戲給我看嗎?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虛幻的!就像我手裏的這杯白啤酒!
我的酒量不可能喝醉的啊!
為什麽他們都喝威士忌,而我喝的是白啤酒,我自己選的!
門開了嗎?
我在暈三倒四,感覺一切都在陷落的時候,房門開了!
兩個山口組的壯漢簇擁著一個戴著鴨舌帽和墨鏡的男人出現了。
是他!是那個在大中華電影公司樓下告訴我“有危險,快跑!”的男人,由此我又想到了在上海到基隆的船上,我抽的那包駱駝牌香煙裏麵夾著的那個紙條——有危險,快跑!
危險是什麽?跑去哪裏呢?
他去過羅布泊,他見過我,也見過穿著胡服的張世雄,甚至可能那幾個死狀恐怖的張世雄,他也見過了,他為什麽要對我說那樣的話呢?這幫人為什麽要把我弄來這裏?
一個個問題接踵而至,讓我頭疼欲裂,融化的感覺漸漸消失了,一切又恢複了平靜,隻有地上的啤酒浸潤了地毯,我手上還有啤酒灑落的痕跡。
我強作鎮定的又喝了一大口白啤酒。
那個戴著鴨舌帽和墨鏡的男人進來。他的墨鏡後麵,依稀可以看到他的眼睛,他的目光緊緊的盯著我。
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他要告訴我什麽呢?
山口組的壯漢走了過來,對著平穀一郎的耳朵耳語起來。
平穀一郎眼睛直勾勾的看著戴鴨舌帽和墨鏡的男人,隨後揮了揮手,山口組的兩個壯漢出去了。
平穀一郎衝著戴鴨舌帽和墨鏡的男人說道:“井口次郎嗎?我是山口組平穀一郎,請你來說一下你在羅布泊的見聞好吧!?”
井口次郎將鴨舌帽和眼鏡先後摘下,隨後說道:“平穀一郎先生,您是山口組的組員,而我是山口登先生的雇員,說起來咱們都是一家人,雖然現在我在大中華電影公司任職,但是對於我們來說,彼此心照,彼此關照,彼此彼此吧!”
說完,井口次郎坐在了我旁邊,在他坐下來的一瞬間,他又說出來那句話:“有危險,快跑!”
毫無疑問,他這是和我說的!
他為什麽每次都讓我快跑呢?
我傾側左臉小聲的對井口次郎說道:“先生!咱們在哪裏見過呢?”
井口次郎微笑著轉過來,和我麵對麵,在極近的距離說道:“箱子總比水裏舒服吧!”
箱子!
自然是寫著“蔚豐厚票號”的鐵箱子,“箱子總比水裏舒服”他說的自然是關於死亡的事情,因為無論是箱子還是水裏,對我而言都不是好東西!
我問道:“是蔚豐厚票號的箱子嗎?”
井口次郎說道:“正是!”
平穀一郎說道:“正是什麽?!”
井口次郎說道:“這件事兒從頭而論,還得從我帶來的這卷兒膠片說起。”
說完,井口次郎從腋下掏了一盒膠片出來。
膠片本身沒什麽特別的,特別的是那上麵有三個字——蔚豐厚!
我驚詫的問道:“這玩意兒哪兒來的?”
井口次郎說道:“票號鐵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