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六具屍體

  我看到的所謂的一線轉機,實際上是一具屍體。


  那是一具看樣子剛剛死去不久的屍體,他與別的屍體最大的不同之處就是他居然穿的是新疆人穿的袍子,或者說這個是傳統的胡服也不為過。


  那個屍體新鮮的張世雄穿著所謂胡服是古代諸夏漢人對西方和北方各族胡人所穿的的服裝的慣用款式,上身是對襟圍腰袍子,剪裁十分得體,金絲線雕鏤,看上去十分奢華,腰裏紮著腰帶,看腰帶也是十分的奢華,上麵鑲嵌著寶石和玉石,看樣子還是新疆和田玉。他的下麵穿著的是十分緊身的毛氈褲。這也不怕紮得慌!再看腳上穿著的是一雙紅色小牛皮縫製的手工靴子。這個死去的張世雄的裝扮是一副典型的塞外民族西戎或者東胡的服裝,這種衣服衣身緊窄,是專門為了便於騎馬射箭而設計的。


  我之所以一眼就認出來這是胡服,是因為我過去的同學當中有專門研究古代服飾的,那小子叫劉申福,一天天神神道道的,不知道從哪個地方淘換的帶著屍臭味兒的破書,天天放在身邊。


  讀書的時候無論吃飯、如廁都隨身帶著,因此那本書散發著一股濃鬱的腥臭和汗臭的血腥、洋蔥、韭菜雞蛋以及大糞的混合味道。


  當時許多人都嫌棄他,不願意和他坐同桌,而我比較能忍,於是我和他坐一桌。因為我覺得劉福申天賦異稟,一定有異於常人之處,而且他既然能忍耐這種味道,那麽我也一定能忍耐住,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嘛!

  也許是出於對我的感激之情,劉福申也把他那些視若珍寶的寶貝書給我看了不少!

  等我看了四五本以後,劉福申才告訴我,那些書都是從死人棺材裏扒出來的,之所以那麽臭,是因為屍體腐爛了,連肉帶血帶湯混在本子上了。他為了遮擋屍臭味道,故意弄了別的味道蓋一蓋,其實原本沒有這麽臭的,結果被他這麽一弄更臭的要死了!

  我聽了以後,惡心了好久。


  但是雖然說這個書是從死人棺材裏摳出來的,而且味道也不很好,但是書終究是書,一點兒也不會讓人失望,每一本都是好書,我看過的書裏麵除了講古代服飾,還說了許多神乎其神的斷指再生,死而複活的事情。


  因此一看到這具張世雄的服飾,我立馬就想到了胡服。


  隻不過這麽華麗的胡服我倒是第一次見到,正當我細心研究屍體上胡服的紋理的時候,那具屍體居然動了!


  我就說過,這具屍體一定能成為我的一線生機的!


  我的機會來了!


  我的眼睛,目不轉睛的看著鐵箱裏麵的死人作出一副十分驚訝的樣子瞪大了眼睛大聲說道:“盧大哥!你看!他是不是還活著?”


  盧海鵬擦了擦右眼說道:“還活著?那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從1922年到現在又過去了二十來年了,不吃不喝,在這個鐵箱子裏,不說窩死,憋死,就算是餓也餓死了,哎呀!不對啊!這玩意兒好像真活了!”


  話音剛落,裏麵的那個穿著胡人古代服飾穿著皮靴子的張世雄居然睜開了眼睛,並且還從兩個眼睛放射出惡狠狠的凶惡光芒。


  我看得十分害怕,但是盧海鵬看到這個情境,卻感到十分開心。


  張世雄擦了擦右邊的好眼睛說道:“世雄!去,把他眼珠子摳下來,給我裝上,我左邊這個眼珠子幹巴了!”


  說完他自己把左眼窩子裏麵的死人眼珠子摳了出來,那眼珠子就像一個大號的白色葡萄,他左邊的眼眶子,馬上癟了下去。


  雖然看著有點兒惡心,但是轉念一想,這小子應該是不喝酒的,這要是哪天喝多了,摳錯了的話,那得多疼啊!

  正當我猶豫不決,要不要對躺在鐵箱子裏蠢蠢欲動的那個張世雄下手的時候,我已經陷入了危險的境地當中。


  說句心裏話,盧海鵬摳眼珠子的命令下的不錯,因為鐵箱子裏麵那個穿著胡服的張世雄已經從箱子裏爬出來了,我想這小子還挺配合的啊!

  居然還自己送上門來了!


  這是送過來讓我摳眼珠子嗎?

  但是說心裏話,我是真下不去手去!

  不對,他也叫張世雄啊!他叉著手,伸著手指頭要幹嘛?

  這樣一種時候除了跑,再也沒有別的事情更得體.更值得一做了!

  都是中國話,看來他也聽明白了,是讓摳眼珠子了!


  跑吧!不跑是孫子!

  於是我轉身拔腿就跑,隨後噗通一聲跌倒在地,因為我的右邊腳脖子上此刻還掛著一個帶鏈子的大鐵球子,我剛趴下,就聽到身後傳來又一聲“噗通”的聲音。


  順著聲音,我回頭一看,那個穿著胡服大皮靴的張世雄也趴下了。


  我連忙站起來,等我站起來的時候,那個穿著胡服的張世雄卻趴在地上一動也不動了!

  我看著他,很好奇剛才幹嘛他會動起來,又趴下,當我看到他的靴子的時候,我發現原來他是被一根羊毛氈搓成的線繩捆綁住了雙腳。


  我記得劉申福那本破書裏提到過,在新疆地區,當地人死了以後,從雙腳到雙手位置都要捆縛一條用羊油浸潤,然後搓成線繩的羊毛氈繩。


  當時我們兩個猜想大抵是害怕屍變,讓羊油繩子起到束縛屍體的作用吧!

  後來我拿這個事情和盧卡斯教官說,他說歐洲的一些地方也用這種方式下葬死人,他猜想大概是歐洲人害怕死者變成吸血鬼從棺材爬出來咬人。


  看來這玩意兒確實是起作用了,因為張世雄的屍體趴在地上一動也不動,看上去好像一點兒威脅也沒有了!


  此時,盧海鵬看到地上穿著胡服的張世雄不能動了,連忙又命令道:“張世雄!等菜呢?趕緊滴!把他眼珠子摳出來給我裝上!快點兒啊!”


  我正猶豫要不要動手,此前躲起來的姚海冠忽然出現了,他手裏還拿著一條繩子。


  此時我能看到姚海冠,而對於盧海鵬來說,他是背對著姚海冠的,假如此時我提醒下盧海鵬,盧海鵬也未必能發現姚海冠,因為盧海鵬隻有一隻右眼,假如他從右側向後轉身,那麽右眼所能看到的範圍也是極其有限的。


  因為姚海冠出現在盧海鵬的左後方,姚海冠的手裏拿著繩子,我想毫無疑問,姚海冠想從後麵用繩子對盧海鵬進行偷襲,把盧海鵬弄死。


  那麽姚海冠這麽做的目的到底是什麽呢?

  我傻愣在那裏一動不動,盧海鵬也發現了我的異樣!

  他的嘴角閃現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


  人瞎了以後,別的部分就會變得異常靈敏,一如耳朵可以聽見旁人無法輕易察覺的細微腳步聲音,一如鼻子可以聞到來自姚海冠身上的那股子無法稀釋的刻骨銘心的血腥味兒和汗味兒的混合的屍臭味兒!

  姚海冠就要得手了,他的繩子已經挨近盧海鵬的頭頂了,我也覺得此時此刻,姚海冠已經勝券在握即將得手,然而接下來發生的一件事兒卻讓事情急轉直下!

  “大哥!小心!”一聲呼喊從艙門處傳來,好熟悉的聲音啊!

  我心內一陣暗罵,循著聲音望去,我看到了黃文太黃胖子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等我再回頭看向盧海鵬,卻發現姚海冠已經帶著繩子溜了,這家夥神出鬼沒的就像幽靈一樣!

  我剛想再回頭罵一頓黃胖子,想不到一雙大手忽然從我身後扼住了我的脖子。


  那雙手冰冷而有力,就像一把鐵鉗子,那雙手散發出濃重的鐵鏽味道,隱隱的滲出一絲羊油的腥膻香氣,我低頭望去,一雙被捆屍繩綁住的大手緊緊的掐住了我的脖子。


  我上不來氣兒,感覺眼珠子都要從眼眶子裏被擠出來了!

  我的腳下胡亂的踢騰著,漸漸的我失去了知覺。


  當我再醒來的時候,我躺在一張散發著法國香水兒味道的床上,床鋪很柔軟,很幹淨。


  這味道很熟悉,如果我沒猜錯,這種味道應該是法國香水中的上乘佳作——龍涎香。


  這種香水型也被稱作東方香型。


  它主要是由華尼拉香草香、岩薔薇香、半日花香和源自動物分泌物的一些香精組成,我和吳鳳麗生活在一起的時候,她經常給我買這種香水。


  吳鳳麗說別的香水都太俗氣了,根本襯不起我!

  一聞到這個熟悉的味道,我的鼻子酸酸的,我的眼淚也不知不覺的流淌下來。


  我想吳鳳麗了,很想她,不知道她現在怎樣,我真的希望盤王府邸看到的隻是幻象,她此時還好好地在香港等著我和她團聚。


  還有我那可愛的女兒!

  我的淚水止不住的淌下來。


  一陣輕柔的腳步聲傳來,那聲音聽起來像是穿著軟底布鞋的女子發出來的。


  門開了,進來了一個年紀在四十歲上下的女子,她長得很好看,身上穿著圓領旗袍,腳上穿一雙圓口蘇繡的布鞋,腿上穿著美國絲襪,看起來不是個知識分子也是個黨國軍官高級將領的家屬。


  她看我醒來了,於是麵帶微笑,步履輕盈的走到我的床邊,注視著我,十分關切的問道:“世雄!你沒事吧?”


  我說道:“我現在感覺沒什麽事兒了!但我這是怎麽了?你又怎麽知道我的名字?”


  那女子莞兒一笑道:“您真是貴人多忘事,在迪化的時候咱們一起吃過飯啊!你給我敬酒來著!你都忘了啊?真是的!我叫劉全玲呀!”


  說心裏話,我對這個名字一點兒印象也沒有,我也根本沒他媽的去過迪化,敬酒,敬你媽咧!老子出了重慶就掉在沙漠裏了!

  但是想是這麽想,我不能這麽說啊!隻能裝糊塗。


  我說道:“原來是您啊!我這是怎麽了?”


  我一邊兒說著一邊兒瞄了一眼我的右腳,我右腳上的鐵鏈子和鐵球依舊存在,看來我還是無法逃脫被淹死的命運。


  那女子說道:“世雄,你在艙底暈船昏過去了,是黃文太他們把你背上來的!對了!這些東西也是你的吧!你收起來放進口袋裏吧!”


  她走到床頭位置,拉開床頭櫃,露出來一堆讓我害怕的東西!

  地圖、書信、船票、項鏈、報紙還有一盒駱駝牌兒香煙以及一個子彈形狀的IMCO打火機,此外還有一張1949年12月18日出版的,這些東西讓我看得臉都綠了,因為我知道,一旦看到這些東西聚齊了,我也就離死不遠了!

  於是我結結巴巴的說道:“其實,這這這,這些東西,要要要要不要,不要不要,都無所無所謂!”


  女子看我變顏變色的樣子以為我還很不舒服,於是關切的用額頭貼了一下我的額頭說道:“世雄!我看你還是有點兒發熱,我去給你找大夫吧!你躺會兒!對了,你的那9個鐵箱子他們幫你搬上來了,說是你自己看著會安心。”


  我聞聽此言,心懷不安的向牆角望去,那裏整整齊齊的擺放著9個寫有“蔚豐厚票號”五個大字的鐵箱子,每個箱子上麵都畫著一個藍色的叉子。


  我感到深重的恐懼感,那女子將我安頓在枕頭上,轉身就走了,想必是給我找醫生去了,我盯著那九個鐵箱子,連眼睛都不敢眨動一下了,因為我不知道會不會再蹦出個和我長得一模一樣的家夥要弄死我!

  正想到此處,左邊數,第六個箱子,想起了陣陣磨牙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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