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騎兵舊事

  我之所以聽到這個名字一激靈是因為，這個門炳嶽也算是我的一個老鄉，我是直隸平泉人，他是直隸東光縣人，雖然我們隔著一千多裏地，但是甜不甜家鄉水，親不親故鄉人，我們過去曾經喝過幾次酒，印象還是很深的，要不是他民國三十三年死了，我想現在我們應該還是好哥們！

  我繼續傾聽者趙秉義說門炳嶽的事情。


  趙秉義一邊兒和絡腮胡子並肩騎著馬一邊兒說道：“門炳嶽，字湘文，是咱們直隸省東光縣連鎮鎮程莊村人，是我的老鄉。門炳嶽這個人資格很老，在清末經陸軍小學、陸軍中校學習，在北平清河陸軍中學德文班畢業、民國初考上保定軍校第一期騎科、畢業留校2年後考上陸軍大學正則班第五期騎兵科。這個資格怎麽說呢？


  保定一期，他的同學有唐生智、鄧錫侯、孫震、蔣光鼐等，他的後輩有劉峙（二期），白崇禧、張治中（三期），傅作義（五期），鄧演達、葉挺、顧祝同、薛嶽（六期），陳誠、羅卓英、周至柔（七期）等，當時都是名震一方的人物。


  而且這個門炳嶽在學校裏麵不是一般的默默無聞的學生，而是次次考試全校第一，當時保定軍校流傳著這樣的說法-——文有劉文島（唐生智的政治部主任，後當過駐意大利大使），武有門炳嶽，在畢業典禮上還是他代表1000多名同學向總統府特派的侍從武官長蔭昌上將致的答辭，以後在陸軍大學也是經常性的第一名獲得者（據說其上軍校十三年，從來沒有出去過前三名，而陸軍大學是培養全國高級軍事人才的最高學府，當時是每2-3年才招生100人），是全國聞名的學霸級人物。


  不過學習好不一定畢業後混得好，門炳嶽因為在校期間學習好名聲大，受到段祺瑞和原任保定軍校校長的曲同豐的青睞，被招到徐樹錚的西北邊防軍第25混成旅任中校團附並兼旅參謀長，在收複外蒙古的恰克圖之戰中立有戰功，後以旅參謀長職務兼任北京陸防處處長，正準備大用的時候，誰知道，直皖戰爭皖係慘敗，門炳嶽隻好改投直係孫嶽部，重新開始，曆任陸軍第15混成旅第1營營長、騎兵營營長，第15旅參謀長等職，在北京政變後，孫嶽部改編為國民三軍，門炳嶽也水漲船高，當上了少將混成旅旅長，但國民三軍底子部隊是一個不滿編的混成旅，由於擴編太快，軍隊戰鬥力極差，高級軍官孫嶽、徐永昌、何遂、龐炳勳等又大都有很深的嗜好（鴉片），門炳嶽自命是新式軍人，與這些人格格不入，這支部隊沒兩年就瓦解了，徐永昌投閻錫山，龐炳勳投馮玉祥，門炳嶽更慘，部隊被部下拉走，成了光杆兒。


  但是名聲大，以前混得好的同學都記得他，他在家沒呆半年，時任北伐軍第八軍軍長兼北伐軍前敵總指揮的同學唐生智聽說他賦閑，就請他任該軍總參謀長，門炳嶽欣然前往，以後幾年先後任南京軍事參議院中將參議，第四集團軍第18軍第一師師長，最後在蔣唐戰爭前被唐生智任命為第七軍軍長，但隨著支持蔣介石的楊虎城部雪夜奇襲駐馬店，唐生智軍隊崩潰，門炳嶽在民國十九年（1930年）春再次失業，回到北平閑住。


  九一八以後，唐生智再次被起用，但因為失去實力，成為中央軍的附庸。門炳嶽也在32年被何應欽聘為軍委會北平分會高級參議，正式加入中央軍係統，加入中央軍係統後，門炳嶽由於其軍事理論知識過硬，為人清正廉潔，幹事認真刻苦，成為中央軍將領的佼佼者，得到了何應欽甚至蔣介石的青睞，五年後，門炳嶽被正式敘任為陸軍少將，5月被蔣介石調為其嫡係高級軍官才能擔任的軍事委員會委員長武昌行營陸軍整理處軍官教育團團副，為蔣介石訓練雜牌軍隊將領。


  蔣介石看中門炳嶽的原因有以下兩大方麵：第一方麵，從公的來說：1.其有過硬的學曆，經過各級軍校13年的教育，是當時中國絕無僅有的一個具備完整軍事教育並擁有高等學曆的騎兵將領。2.其有豐富的軍旅生涯，其既任過教職（保定軍校），又任過隊職（軍事各級主官），還任過參謀，這個從軍經曆在當時的國軍將領中很不好找。3.其資格極老，因為其曾經在1914到1916年在保定軍校任學生隊長，連白崇禧和劉峙等高級將領也得稱其為老師。其學生有很多曾在東北講武堂任教，對主要軍官出身東北講武堂的東北軍來說，他是師爺輩分的，絕對鎮得住。4.其曾長期在國民三軍任高級將領，而作為國民三軍盟軍的西北軍原官兵與其也有曆史淵源，無法反對其就任。以上這幾點都是東北軍郭希鵬所不能比的。另外，其最高曾任軍長，現在敘任陸軍少將，其軍職方麵也略高於郭希鵬。可以說任何方麵門炳嶽都比郭希鵬適合當這個騎兵軍長。


  第二方麵是從私的方麵來說1.門炳嶽雖然是雜牌軍出身，但幹事認真，從不拉幫結派，蔣介石把部隊交給他放心，不怕他帶壞了部隊。2.門炳嶽孤芳自賞，和上下級都搞不好關係，而且，原來部隊早就潰散，沒有自己的班底，蔣介石把部隊交給他放心，不怕他帶跑了部隊。3.門炳嶽潔身自好，極其看不慣貪汙腐敗，對東北軍的腐敗風情深惡痛絕，絕對會好好改造東北軍。4.門炳嶽在中央除了一個失去權力的老同學唐生智外沒有其他外援，孤立無援，絕對會聽命於蔣介石的。


  幾個方麵加起來，老蔣內定了門炳嶽任新編組的騎兵軍的軍長，準備好好改造國軍的騎兵同時把東北軍騎兵部隊吃掉。


  但老蔣沒想到，張學良也不傻，張學良自從九一八失去東北之後，率東北軍入關，顛沛流離，實力大損，部隊從九一八前的近30萬，降到約16萬，而且其本人在國民政府的地位也一降再降，殘酷的現實使他對曾經依靠的大哥蔣介石發生的深深的懷疑，他也明白了槍杆子的重要性。以前東北軍稱雄全國靠的是全國最強大的空軍、海軍、炮兵、騎兵和幾十萬裝備精良的步兵，這時候，空軍已經在九一八大部損失，其餘的編進中央軍空軍，海軍三大艦出走後，隻能苟延殘喘，而且遠在青島的沈鴻烈也首鼠兩端。


  炮兵失去兵工廠後實力衰退，已經不足高峰期的一半，而且這幾千炮兵也是這次整編的對象，而最要命的是這兩萬多騎兵，如果這些部隊再被中央軍吞並，東北軍就隻剩下不足13萬，而且裏麵的非嫡係如萬福麟、馮占海、檀自新等數萬軍隊也會加快分化，甚至用不了幾年，曾經稱雄一時的少帥就會成為光杆，所以張學良打定主意要阻止老蔣吞並自己的騎兵，要在軍長方麵提出自己的人選，在深思熟慮之後，張學良提出了時任57軍軍長的何柱國中將。”


  絡腮胡子問道：“為什麽提何柱國呢？”


  趙秉義說道：“因為他當軍長的條件比門炳嶽更為優越：首先，何柱國是保定軍校六期騎兵科畢業，並且留學日本，畢業於日本士官學校騎兵科，而且留學回國後也在保定軍校和東北陸軍講武堂任教過一段時間，是騎兵專業的科班出身，並且也任過隊職和教職，雖然資格不如門炳嶽老，而且事實上他帶兵以後從來沒有帶過騎兵，但至少也是響當當的騎兵專業留學生，可以說學曆是足夠的。其次，何柱國的各方麵關係比門炳嶽廣，何柱國雖然是東北軍將領，但他並不是東北人，他是廣西容縣人，和桂係原領袖之一黃紹竑是同鄉（當時黃紹竑投靠蔣介石，任浙江省主席），而且他在清末在廣東黃埔陸軍小學堂上學，和李濟深等是先後同學。


  在保定六期和顧祝同、黃琪翔、韓德勤、薛嶽等是同學，除此之外，他和蔣介石的八大金剛之一錢大鈞更是陸軍小學，保定軍校、日本士官學校幾度同學，是無話不說的好朋友，而且當時人陸軍整理處處長的陳誠，正好是何柱國在保定軍校當教官時候的學生，陳誠見了他也不得不一口一個老師叫得很親熱。


  朝中有人好做官，就憑這關係，陳誠等也不好意思提出對他的反對意見。


  還有一點比門炳嶽強的是，何柱國的嶽父的弟弟，是曾任保定軍校校長還代理過北洋政府總理的賈德耀，這個賈德耀和馮玉祥一起是原北洋陸軍第七師師長、陝西省督軍陸建章的左膀右臂，賈德耀是15混成旅旅長，馮玉祥是16混成旅旅長，兩人是結拜兄弟，何柱國結婚的時候證婚人還是時任陸軍檢閱使的馮玉祥，有了這層關係，原來馮玉祥的部下也不好意思拒絕。第三、何柱國當時是現任的57軍軍長，該軍下轄109、115、120等3個步兵師，抗戰時期八路軍就是用了這個軍被裁的兩個師的番號和一個騎兵第三師，有3萬多人的實力，其敘任軍銜也是陸軍中將，當時的地位也是門炳嶽所不能比擬的。


  最後，最為重要的是他被提出後，身後站的是2萬多馬上被編進騎兵軍的東北軍騎兵，如果與中央軍提出的將領沒有明顯的差距，老蔣是無法拒絕的。”


  絡腮胡子說道：“這何柱國是做了鴻運了啊！”


  趙秉義說道：“走什麽鴻運啊？何柱國是很不願意的啊！”


  絡腮胡子說道：“有啥不樂意的？”


  趙秉義說道：“按國軍當時的慣例，步兵軍官比相同級別騎兵軍官地位略高，其任騎兵軍長有降級使用的意味，而且他也確實沒有帶過騎兵部隊。”


  絡腮胡子說道：“後來他不還是去了嗎？”


  趙秉義說道：“那是因為張學良找他深談了一次，明確告訴他——你小子要是不去，這些騎兵就不是我們的了，等於白送1個軍給老蔣。後來何柱國隻能服從命令。”


  絡腮胡子說道：“這事兒鬧得，偷雞不成蝕把米啊！”


  趙秉義說道：“那可不！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老蔣隻好任命何柱國為騎兵軍軍長。可這樣一來，老蔣不但不可能馬上吞並東北軍騎兵，甚至還把自己的3個旅被東北軍吃掉了。於是老蔣不得已求其次，親自出馬，厘定騎兵軍的編製和整編原則，確定騎兵軍下轄5個師，現在也不談混編了，由中央軍的3個旅編為騎兵第七師，任命門炳嶽為騎兵第七師中將師長，並以檀自新的暫編騎兵第10師人數較多，係統獨特，以這個師編為騎兵第10師.其他東北軍的5個師1個團，整編為3個騎兵師，並以中央財政困難，不能馬上換發新式武器為由，確定各部隊以原有武器為主，在自己係統內調換武器裝備，按編製缺武器的部隊比如炮兵、高射炮兵、裝甲汽車兵，暫時不編或少編，中央不再大規模補充武器。


  在人員方麵確定編餘軍官原則上遣散，如不願走，最多留下20%作為後備軍官，但需接受整理處的集中訓練。


  士兵方麵，將老弱士兵裁汰，每人隻發2個月軍餉遣散。健壯士兵如編餘，應撥入步兵，不準退役，不願去步兵的可以在騎兵部隊做後備人員，但除每月供給夥食外，隻發零用錢1元。更重要的是，規定騎兵第七師、騎兵第十師自行整編，何柱國不應多幹預，何柱國隻主持其他三個師的整編。”


  絡腮胡子說道：“咱們這次起義，能撈點兒什麽好處呢？”


  趙秉義說道：“啥好處？當年你們沒參與過圍攻縣城重鎮，襲擊部隊，搗毀中共黨政機關，殘殺解放軍、中共地下人員，甚至砍頭剁腳，剖腹挖心，割舌剜眼，陳屍曠野，這些暴行？


  絡腮胡子不說話，他沉默了一會兒說道：“甭管那麽多了，反正咱們隨大流已經起義了，咱們等會兒各展所長，搶它狗娘養的！”


  趙秉義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說道：“要是搶的話，搞不好咱們就得挨槍子兒了！”


  說完趙秉義憂心忡忡的催動馬匹，加速飛奔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