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無一幸免
我的耳畔不斷的傳來牙齒咬斷喉嚨的聲音，與此同時，我也聽到了雜亂的槍響，但是我聽到最真切的是牙齒咬到骨頭裏的哢嚓聲。
緊接著又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各種尖叫聲。
一片人聲慘叫伴隨著狼的嚎叫不斷傳來，八條狼快速地湧進了飛機。
此時，閆旭達舉槍亂射，他那子彈是瞎胡亂飛的，扣動扳機之下，不僅打死了兩個飛行員、還打中了一隻小公狼，於是那個掉了一半牙齒的老狼直奔他而去。
我想這次閆旭達死定了，然而我卻無能為力，我救不了他，因為我已經身受重傷。
此時此刻，我的左側肩膀疼得幾乎失去知覺。朦朧間，又一條狼撲上了我的身體，我用我的大威力勃朗寧手槍揍到了狼的腦袋上，但是卻沒有把它打死，僅僅是阻礙了它對我的攻擊而已，這顆子彈唯一的作用就是打歪了狼的進攻方向。
它本來是奔著我的咽喉來的，但子彈打歪了它的頭，然而，這些戈壁狼太過於頑強了，即便中彈它也仍然不忘一口咬下來，當它的大嘴巴上的牙齒一口咬到我肉裏的時候，我感覺我的身體已經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拖拽住。
我頂住狼的喉嚨又是一頓亂射，子彈穿過狼的身體，射穿了飛機艙壁，透過棚上的洞眼兒我看到了天上璀璨的星星。
孩子的哭喊聲、女人的哭喊聲、狼撕扯皮肉的聲音、閆旭達高喊著的咒罵聲，和著到處亂飛的拉德姆手槍彈，讓機艙內變成了人間煉獄。
此時趴在我身上的狼已經氣絕身亡、神情恐怖的死了。
它死了也不鬆口，我就像穿了一件狼皮裘大衣一樣晃晃蕩蕩的站起來。
後艙門口位置兩個飛行員中彈而死。
黃胖子被咬碎喉嚨以後，左手緊緊的勒住了母狼的身體，右手的牛肉刀瘋狂的捅著狼的身體。
他的身下血跡已經形成了一個小血泊，他的脖子咕咕的向外冒著血，他歪著腦袋，眼睛直勾勾的瞪著我，一眨也不眨！
這種恐怖的眼神兒我一輩子也忘不了，於是我的手指又勾動起來，我真想把他的眼珠子給摳出來！
在另一側，四隻小狼此刻正在啃食黃太太的身體。曾經那麽美麗的女人，身體的一半兒已經變成骨架了。
機艙內，其他的女人和孩子嚇得隻剩下哭喊。
李寶三也嚇傻了，此時力李寶三手裏什麽家夥也沒了，隻是張開雙臂護著自己的老婆孩子。
閆旭達的身上趴著一隻老狼，看樣子閆旭達和狼都已經死了，因為看上去，他們都已經不能動了。
我掏出口袋裏的彈夾換掉現在的彈夾，瞄準正在啃食的小狼們，我開始瞄準，繼而點射，一槍一個把它們全都揍死了!
它們該有多餓啊！
槍聲和同伴的死亡都不足以讓它們退縮，它們隻有一個目的——吃！
兩隻小狼倒在黃文太老婆的大腿旁，還有兩隻小狼倒在黃文太老婆的屍體上，黃文太老婆姚萌蘿的身體已經被撕咬得麵目全非，隻剩下一個**，白花花的奪人雙目。
不愧是當年的燕京大學中文係的校花，身材一流！
真是可惜了，覺得可惜的不僅僅隻有我自己，還有那兩頭死在黃文太老婆身上的小狼，它們的牙齒還鑲嵌在黃文太老婆的肉裏。
死死地！緊緊地！
死了也舍不得鬆口。
我走過去發現這四隻小狼，居然有的還有氣息，於是我又往還活著的小狼身上打了幾槍，子彈打穿了小狼的身體，打進了黃文太老婆的屍體裏，昔日的燕京大學校花居然落得這個下場，真是讓人扼腕慨歎！
看著一地的屍體，聞著空氣中飄蕩著的死亡的味道，我不禁抱頭痛哭起來。
這他媽的代價太大了。黃胖子這個王八蛋真是害人害己，假如我堅持自己的立場就好了！
哀痛過後，我重新振作了精神，我不能垮掉，否則剩下的這些人更會沒了主意。
我站起身，挨個檢查這些狼是否死亡，被狼咬過的人是否還有一線生機，經過細致的查看後，終於確定所有被狼咬過的人都已經死了，那些咬人的狼也下了地獄。
於是我開始著手自救！
首先我讓李寶三幫我把我肩膀頭子上掛著的狼頭掰開。
李寶三和他的一家沒有受到任何攻擊，這是萬幸的。
此時李寶三已經慌亂的不知所以，我讓他給我找藥箱，他直奔廚房而去。
他走路都已經順拐了，我想這他媽的也是我們黃埔四期的，真是人才輩出啊！
我呻吟著坐在飛機艙板上，靠著機艙壁，此時我不知道飛機上有沒有藥，我認為，我的身體現在受了這麽重的傷我是活不成了！可能就要死了！
我讓李寶三給我拿點兒白酒來，我喝了一些，又讓他幫著我清洗傷口。
白酒倒在傷口裏，那種疼痛感鑽入心扉，我太難過了！
等包紮好傷口，我檢查了下現有情況，兩名飛行員、黃文太、黃文太的太太、閆旭達五人死亡，我身負重傷，電台打壞了，子彈也剩下不多了。
這下死定了。
女人和孩子們都發了狂了，危險解除了但是還在撕心裂肺的哭喊著。
我很煩躁，但是不知道該怎麽辦。
李寶三的眼珠不停的轉動著，我不知道他在想什麽，我讓李寶三把所有的武器都聚攏來，他也不敢，六神無主的蹲坐在地上。
我想，他們應該是受到了太強烈的刺激，全都瘋了。
我很懊惱，他們蠢，我怎麽跟著一起犯糊塗？
身上的疼痛讓我的精神更痛苦。
我喊過來稍微看起來正常一點兒的閆旭達的二姨太，讓她幫我弄個帶子把胳膊吊起來。
她站在那裏愣了一會兒，隨後麵無表情的將死去的黃胖子屍體上的背帶給拽了出來，並且幫我挎在了脖子上。
黃胖子的背帶上麵都是血。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遠處又傳來了狼的嚎叫。
我想，大概是剛才這撥兒狼的嚎叫所引過來的。
完了，這些狼如果再來一次衝鋒，那麽我們這些幸存者可能連渣滓都剩不下了。
再這樣下去，我們絕對看不到明天的太陽。
我朝著哭喊不停的女人和孩子們的方向開了一槍，他們馬上止住了哭聲，可憐巴巴眼淚汪汪的看著我。
“你們想死嗎？想和他們一樣嗎？想的話我現在打死你們！不想死就閉嘴！
不想死的現在給我滾過來，李寶三你去後倉門把後倉門開得隻剩一個縫，夠鑽進來一隻狼就行，兄弟媳婦，你們兩個站在後倉門後麵，有狼鑽進來一半兒就往艙門上蹦。
把狼擠死，聽明白沒有？
你們幾個能動的，把咱們的死人弄到一邊兒去。
有眼淚留著上墳的時候哭吧！”
大家傻愣愣的不動，我舉起槍啪啪又是兩槍，大家馬上忙碌起來。
一切準備就緒，我趴在舷窗旁邊，盯著遠處，此時天已經蒙蒙亮了，遠處黃煙滾滾，二十多條戈壁狼結伴狂奔而來。看著那些飛馳而至的狼群，我感覺到肩膀上的傷一陣陣的傳來撕心裂肺的痛感。
雖然我是負過傷的，但是這狼咬的疼痛感，比刺刀捅的要疼得多。
我恍惚記得，我第一次負傷是在1928年4月，那時候我隨蔣校長率領的第三集團軍連克石家莊、保定、張家口，6月8日進軍北京。
6月10日天津改旗易幟，在與奉軍展開白刃戰的時候，我被一個奉軍的東北大個子兵用刺刀戳穿了右腿，生死攸關的當口，黃文太不僅幫我劈死了那個大個子，還幫我擋了一槍，那仗過後，我在陸軍醫院躺了三個多月，出院後，蔣校長親自給我頒發了一枚青天白日勳章。
身為黨國軍人，身上受點兒傷算不得什麽。
但是被狼咬的傷口著實窩囊。
以後這麽大兩排傷疤，一旦說出去是被戈壁狼咬的，絕對會讓人笑話。
不知情的人，可能還會猜測我是偷香竊玉，在去哪家找***尋快樂的時候被人家的狗咬的呢！想到此我不由得十分憤恨。
此時大家已經就位，我能看得出每個人幾乎都是顫抖著的，現在除了我和李寶三是經曆過戰爭洗禮的，其他人可能在家的時候連雞都沒有殺過。
剛才的血淋淋的場麵以及戈壁狼的凶狠狀態，他們都是有目共睹的了。
我相信足以用“觸目驚心”這個詞兒來形容目前的慘狀。
其實，此時此刻，我握著槍的手心也沁出了汗水，因為我心裏對這件事也是沒有數，而且一種不祥的預感一直籠罩在我的心頭，我覺得我就快完了。
當我再次通過鉉窗向外觀察的時候，那些狼已經越來越近，而且迅速分散開來。
它們訓練有素一般將飛機包圍起來。
飛機內彌漫著濃烈的血腥氣味，這些氣味兒飄散出去，瘋狂的刺激著這些狼的嗅覺和味蕾，它們不顧一切的發瘋一般衝過來，千鈞一發之際，一匹速度最快的狼已經將前爪搭進了機艙，並且已經將它碩大的狼頭成功的拱了進來！
李寶三一家人、閆旭達的兩個姨太太、黃文太家的孩子，這些人基本上已經嚇傻了。
這是他們第二次看到戈壁狼，也是他們最後一次看到戈壁狼，因為再過一會兒，他們就死了。
他們驚叫著、撕扯著自己的頭發，眼睜睜的看著狼腦袋鑽進來卻無動於衷。
隻有我異常冷靜，因為我感覺到，這次是劫數難逃了。
我深呼吸了一下，隨後衝上前扣動扳機，“啪啪”兩槍正中狼頭。
這隻狼哀鳴一聲立時掉了下去，這隻狼的屍體一掉下去，立刻就吸引了三四隻狼去撕扯它的身體。
飛機上的人還在狂叫著，我雙目無神的盯著艙底位置，我知道槍裏的子彈已經不多了。
約莫半分鍾時間過後，又有一隻狼衝了上來。
我故伎重演冷靜射擊，基本上是開兩槍幹掉一個。
如果事情一直這麽順利的話，憑借著我自己剩下的子彈和飛行員左***裏的子彈我們也可以安然無恙了，然而很快事情發生了變化。
首先是守住倉門口的李寶三出了狀況，由於他距離狼的身體太近，我射擊的時候，狼的血和骨頭渣子以及血肉毛發崩到了他的臉上，有些崩到了他的頭發上，在殺到第六隻的時候，他的狀態就徹底不行了。
李寶三發瘋一樣拉開了艙門，這下被動了，三條狼同一時間湧了上來。
緊接著李寶三做了一件十分駭人的事情，他發瘋一般衝向自己的孩子，一口咬斷喉嚨開始喝自己孩子的血液，他老婆被徹底嚇傻了，衝上去拉他，也被他打翻，我看得出，他打出的這一下子，需要他爆發出比以往多十倍多的力量才能將自己的老婆打翻在地。
緊接著那三條狼帶著滿身黃沙直奔我而來，他們仿佛知道我是最大的威脅一般，衝了上來，快到我無法反應，一下子將我撲倒了。
我一打滾將一隻狼扣在身下，另外兩隻被我的力量一衝落向兩邊，我手槍裏還剩最後一顆子彈，我扣動扳機打中了身下那隻狼的前胸口偏左位置。
那隻狼不動了，另外兩隻發瘋一般直奔我的咽喉，我的左胳膊吊著，身體向下趴著，十分被動，情急之下，我左手發力拽動狼的屍體頂住我的下巴。當狼牙到的時候，剛好咬住我身下的那隻死狼，另外一隻狼被我用右手擋住，雖然傷不及要害，但是也疼得我齜牙咧嘴。
那些人看戲一樣傻呆呆的看著我被狼控製住，不想著來幫我一下，任憑我的嘶吼聲在機艙內回蕩。
李寶三繼續放肆的放口咬人，飛機外的幾隻狼也順著底倉口跳了進來。
一時間飛機內好似煉獄一般。
我的最後一絲力氣也耗光了，我感覺到狼在啃我，一陣陣痛感傳來，我卻不能動，不會有奇跡出現了，我死定了。
後來我感覺我真的死了。
我看到地上躺著的就是我，那些狼在啃食我，讓我不忍卒睹。
我的軍裝已經被咬的支離破破碎，很多地方的肉已經被吃掉，剩下白森森卻又血淋淋的骨頭。
我回頭看時，李寶三也被狼咬死了，他應該是被噴見到狼血肉的時候發瘋了，因此癲狂的咬死了自己的女兒和其他幾個人，最後他自己也得了報應死掉了。
我在機艙裏轉悠，眼睜睜的看著包括自己在內的人們被撕咬、吞噬。
我想如今我應該是一種虛無縹緲的狀態，說我有就有，說我沒有就沒有。
這樣的話什麽時候才是頭呢？
我沒有看到這些被狼咬死的可憐人變成我這個模樣，我隻看到自己和他們的肉體被撕裂、吞噬。
原來人生就是這麽簡單，死掉了，什麽都沒了，還有那麽多食物，還有那麽多黃金，都沒有用了，我無法拿起任何東西，我想離開卻又十分茫然，我不知道該去哪裏，該幹什麽，我不知道該如何回家，我想我已經成了一個名副其實的遊魂野鬼了，以後的日子隻會更加孤獨寂寞了。
不知過了多久，這些狼已經吃得溝滿壕平，很多公狼吃得像要臨盆的孕婦，走路都要咧著腿。
我想如果我這個時候還活著還能動多好。
我隻需要一把刀就能整死它們或者我要是有炸藥的話，我應該把這裏炸掉，大家一起完蛋，同歸於盡。
我無法思考了，我感覺自己的身體越來越輕，漸漸的似乎飄飛起來，穿過雲端，飛到天上，我鳥瞰大地，看到了耳朵一樣的一個藍色的大湖。
我輕輕的飛著，飄著，一股微風吹來，我便散開，等風停了我又聚攏，我越飛越遠，最終飛越了大漠，我看到了村莊，我看到了成群的牛羊，我看到了嫋嫋的炊煙，我看到了充滿生命氣息的一切的一切，地上的那群人看起來好麵熟，對了，他們穿著的是新疆警備司令部的軍服，這都是自己人啊！
按照番號來說，他們應該是第五軍第一騎兵師，越看越麵熟，但是一時之間卻又想不起名字來，我飛的越來越低，仿佛快貼近他們了，我落到了地麵，我離他們如此之近，他們看不見我，我遊走於他們之間，聽著他們的談話，他們說的是什麽呀！我怎麽聽不懂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