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調任重慶
我從國民政府國防部二廳政策計劃處的崗位上調任重慶市，任國民黨西南長官公署第二處副處長兼軍統西南特區副區長這件事可能在別人看來是一件壞事兒，因為這就相當於我從中央調到了地方，從京官兒變成了地方官兒，而且還從一把手變成了個副手。
無論如何，從哪個角度來看，我都是吃了大虧，而且是跌了大份兒，丟了大臉！然而我卻不這麽認為。
我這個人沒什麽愛好，就是喜歡吃吃喝喝而已，而我原來國防部二廳政策計劃處就是個經常有飯局的肥缺，到了重慶以後雖然不像在南京的時候聲色犬馬、燈紅酒綠，卻也有著重慶的小風情。
我黃埔四期的同學黃文太以及李寶三都在這兒，黃文太是重慶交通局局長，李寶三是重慶槍械所所長，他們兩個對於我的到來表示出了極大的歡迎。
接風喜宴擺在了重慶大濱樓，黃文太和李寶三雖然都是民國三十五年（1946年）國民政府發布《還都令》以後才調到重慶的，但是這倆小子已經混得風生水起了。
尤其是黃文太，本身就是個好吃的主兒，因此他對重慶這個曾經的——戰時首都，現在“陪讀”是了如指掌。
在大濱樓二樓包廂裏，我和我的得力助手同時也是我的表弟——閆旭達以及黃文太、李寶三分賓主落座。
豐乳肥臀的服務員麵帶紅暈、身著彩衣，聘聘婷婷的給我們傷者菜。
黃胖子用產自蘇州的真絲手絹兒擦了擦額頭的汗水朗聲說道：“世雄！你看，這都是咱們重慶有名的佳肴，這是紅燒梅花參，這是四味江團，你看這個是大蒜鯰魚，還有這個口袋豆腐別的地方你是吃不到的，再來看這個棒棒雞絲、怪味雞塊、四味鴨腸、銀針蘿卜絲是不是都是獨具特色啊！”
我說道：“真是感謝黃老英雄的一番美意啊！點這麽多，這是有悖於新生活運動的嘛！”
黃胖子說道：“哎呀！世雄！你看你，當他媽的幾天大官兒還給我們上上課了？什麽他媽的新生活運動？勤以開源，儉以節流，知奢侈不遜之非禮，不勞而獲之可恥，咱們這是同學吃飯，哪裏有什麽新生活？現在大半個中國都丟了，重慶也岌岌可危，你幹嘛來了不知道嗎？還扯這個蛋？”
閆旭達一摔筷子把槍掏出來了，紅著眼瞪著黃胖子。
黃胖子一看閆旭達這個樣子，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氣。
李寶三連忙起來打圓場說道：“世雄！旭達！你們看！這事兒整的，旭達！快把槍收起來。”
我一看這局勢鬧得僵，於是說道：“是啊！我是來解決地下黨的，扯他媽的什麽新生活運動呢？有酒沒有，咱們喝著！”
我一邊兒說，一邊兒將閆旭達手裏的槍拿了下來，塞回了他的槍袋，閆旭達小時候發燒壞過腦子，極其願意衝動，這些年要不是我帶著他，他已經不知道闖了多少禍出來。
黃文太再次拿起那條產自蘇州的真絲手絹擦了擦額頭的汗水說道：“就是！大家是同窗又是同袍，咱們吃點兒喝點兒，很正常，而且你這個官兒，對於我們來說，一點兒也用不上，咱們也不存在這個什麽他媽的以權謀私的事情，所以你就放心大膽的吃喝，咱們關上門就是一家人！”
我說道：“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我這次來有兩件事，你們要全力協作配合我。”
李寶三說道：“那是自然！咱們一定全力以赴的配合你！”
黃文太說道：“是啊！世雄！你就說吧！你想幹啥，我們哥們都全力支持你！”
我說道：“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兒就是剿滅重慶的地下黨組織，第二件事兒就是——”
說著說著，我故意壓低了音量，並且四下看了看。
黃文太和李寶三神情凝重的將腦袋湊了過來。
黃文太也壓低音量問道：“這第二件事兒是什麽呢？”
李寶三說道：“世雄！這都是自己人，不妨直說！”
我沉吟了一下說道：“我來的第二件事兒，就是吃遍重慶的好吃的！”
說完，我們三個朗聲大笑起來。
閆旭達則麵無表情像個傻子一樣直勾勾的盯著黃文太。
我一看這場麵還這麽尷尬，於是說道：“黃老英雄，你小子弄點兒姑娘來陪酒吧！不然光這麽吃多悶蛋啊！”
黃文太說道：“世雄！真想不到，你都變了，變得這麽下流呢？越來越像我了！”
我說道：“我下流什麽？找幾個陪酒的又不是找陪睡的？再說了，我是個作風正派的人，我又不是給我自己找的，我是給我兄弟找的！”
黃文太說道：“你呀！我早就知道你得這樣！”
說完黃文太拍了拍手。
剛才上菜的服務員帶著七八個身穿彩衣的女子進入包廂。
黃文太說道：“這些女子，隨您所欲！”
我沒等說話，閆旭達已經衝過去一把拽了兩個最為豐滿的女子按在了自己的左右。
我一看，這閆旭達臉上也有笑容了，也顧不上死定定的看著黃胖子了，我也就放心了，於是揮揮手讓他們下去了。
黃文太說道：“怎麽世雄？這裏沒有你看得上的嗎？”
我說道：“不說這些是庸脂俗粉或者怎麽著，關鍵是我是作風正派的人，我是不會做這樣的事情的！所以我讓他們走了，安排好閆旭達就行了，我是無所謂的！”
黃文太點了點頭對李寶三說道：“看看人家，我對今後重慶的事業發展充滿了信心啊！”
李寶三說道：“行了，先別捧臭腳了，等會兒菜都涼了，既然世雄剛才說來重慶有兩件事兒，一件事抓地下黨，另一件事兒是吃，那麽咱們就先吃後抓人，黃胖子，你小子對吃最在行，你就先別吃，先說，說說咱們重慶的美食，讓咱們的世雄兄弟過過癮先！”
我笑道：“好！我聽著吃著，黃老英雄就說著看著！咱們現在開吃！”
我和閆旭達以及李寶三我們有說有笑的動了筷子。
閆旭達也顧不上自己吃，一會兒夾菜給左邊這個女子，一會兒夾菜給右邊兒那個女子，忙得是不亦悅乎，我對桌上的美食讚不絕口。
黃文太說道：“世雄！咱們重慶既是戰時首都又是陪都。不僅僅是咱們中國政治與文化中心，世界反法西斯戰線遠東指揮中心，也是中共中央南方局和第二次國共（國民黨與中共）合作的所在地。這裏四周環山，長江和嘉陵江環繞，易守難攻，長江三峽，更是天然屏障，因此是個易守難攻的天然福地。”
一邊兒往嘴裏塞了一筷子棒棒雞絲，一邊兒說道：“別扯沒用的，說幹的！我就想聽吃的！”
黃胖子點點頭說道：“這吃的東西可多了，包括有擔擔麵、素椒麵、雞絲涼麵、紅油水餃、金鉤抄手、雞汁鍋貼、九園包子、三鮮燒買、山城小湯圓、珍珠圓子、倫教糕、涼糍粑、酸辣涼粉、油醪糟、豆沙鍋餅、八寶糯米飯、綠豆沙、芝麻糊、花生漿。你放心！隻要我還在重慶，我還有一口氣兒，我就會帶著你一路吃完這些小吃！”
我說道：“這些小吃有什麽好的啊？別的地方也能吃到，怎麽在重慶，在你的口中就牛逼了呢？”
黃胖子說道：“世雄，你有所不知，這吃的東西呢！除了講究烹調方法，最重要的還是因為選料精致的問題，別的地方可能不夠重慶這個地方選料精致！所以就沒這個地方好吃，所以重慶這個地方的小吃就是好吃！”
我問道：“選料精能精致到什麽程度呢？”
黃胖子說道：“別的咱們不說，比如咱們桌子上的這個大蒜鯰魚，這個魚呢！非長江上遊野生鯰魚不用，大蒜要用川西產的獨蒜、成菜色澤紅亮、蒜香濃鬱、魚肉皮糯肉嫩。再說這個製作棒棒雞絲的雞，一定選用農村家養土公雞，現殺現做且隻用雞脯、雞腿等部位的肉,成菜雞肉細嫩、香辣適口、鹹中帶回甜，假如是製作珍珠圓子的甜餡，一定選用純黑芝麻，上等核桃仁，上等花生米，鮮豬邊油，內江白糖，成品香甜適口、營養豐富。
再比如你喝得這個製作四味鴨腸，鮮鴨腸經反複翻洗、掛漂除去異味，腸上不沾半點油筋、汙物，再把鴨腸放在開水鍋裏焯半個時辰撈出，焯時火候是關鍵，時間長了鴨腸變得綿老，時間短了鴨腸不熟，火候到家鴨腸才脆嫩鮮美。
此外聞名遐邇的九園包子麵皮一定要加牛奶、飴糖，心餡先用醬炒，後用刀剁成細顆，而不用絞肉機，做出的包子麵皮鬆泡，心餡香鮮。
咱們重慶的小吃，味型濃淡厚薄，分明有序；調味考究，精微細致；有麻辣甜鹹之分，有清鮮醇厚之別；甜的滋糯甘潤，鹹的味美清鮮，辣的味濃味厚，麻的鮮香不酷，有的微辣，有的辣中帶香，有的辣中帶酸，有的麻辣並重，有的甜重於辣。其用味之妙，難以言傳。”
我說道：“你說的真的是讓我胃口大開，吃完了，你馬上帶我去吃小吃，我今兒個不吃痛快了，都對不起我的這兩個耳朵！”
說完，我們大家大笑起來。
黃文太說道：“世雄！你看，等一會兒咱們再來幾個冷菜，比如說燈影牛肉魚香胡豆、蒜泥黃瓜、蘭花豆幹下酒可好？”
我說道：“等他媽的什麽呢？上啊！”
於是，歡聲笑語中，我們喝了個爛醉。
後來，我連怎麽回到重慶官邸的都不知道，等我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下午四點多了。
我剛起床，勤務兵就進來報告，說黃文太來了。
我讓勤務兵把黃文太請進來，隨後穿上了軍裝和鞋子，我的家眷都在香港，因此我常年都是自己照顧自己。
我起床後，發現頭疼欲裂，等黃胖子進來後我說道：“黃胖子，昨晚兒喝太多了，耽誤事兒啊！可不能這麽吃了！”
黃胖子說道：“咱們是老友重逢，多喝了幾杯也沒啥，就知道你今天得醉，我給你帶了點兒好東西。”
我問道：“什麽好東西？”
黃文太說道：“我給你帶了好吃的九園包子。”
我連連咋舌說道：“對了！你昨晚上說的那個包子給我饞壞了，趕緊拿出來，一天沒吃東西了！”
黃胖子一邊兒將包子放到桌子上一邊兒對我說道：“可不是嘛！而且老板聽說是為咱們黃埔四期的老學友，國民黨西南長官公署第二處副處長兼軍統西南特區副區長張世雄先生下肚的，老板還專門下廚了，這是他親手包的！”
我說道：“老板還親自下廚了？我看不是我的麵子，是你的麵子吧？”
黃胖子說道：“哪裏是我的麵子？我不就是個交通局局長，哪像你帽子那麽大！像個王八蓋子似的又西南長官公署又軍統西南特區的，你有麵子，你知道給你包包子這個是什麽人嗎？”
我說道：“我初來乍到的，我哪知道？你他媽的才王八蓋子那麽大頭銜兒呢！”
黃胖子笑道：“給你包包子這個人是大有來頭的，他是老同盟會員，參加過辛亥革命，護法運動的時候，還當過參謀長呢！算咱們軍界耆宿呢！”
我說道：“哎呀！這個麵子可大了！他叫啥？”
黃胖子說道：“他叫蘇澤九，為啥這個包子鋪叫九園包子呢？就是以他自己名字的第三字‘九’為題材，取名‘九園’，經營麵食、鹵菜、冷酒。他那個店以內江名小吃‘一品點心’為基礎，博采眾長，把包子做成一鹹一甜兩個為一客。
鹹的為火腿鮮肉餡，甜的為玫瑰附油餡。在製作包子皮時，麵粉內加入飴糖、牛奶，蒸出的包子花絞清晰，潔白鬆泡。鹹心餡細嫩鮮香，口感豐富。甜心餡甘甜油潤，爽口不膩。你趕緊趁熱吃！”
我一吃，味道確實不同凡響。
我問道：“那個是啥？”
黃胖子說道：“這個？這個是咱們這兒的老字號‘順慶羊肉館’的羊肉湯，另外幾包都是各色小菜，他們家的羊肉燉的、炸的、燒的、炒的、涼拌的應有盡有;麻辣的、鹹鮮的、清醇的五味俱全。對了，這個也是老板親手做的！那老板和你同姓，也姓張，是南充人，二十年前，他來到重慶城的朝天門水巷子開一個小店，專賣羊肉湯、羊雜湯、紅燒羊肉和羊肉米粉，張老板燉羊肉湯時注重火候，因此湯汁味濃鮮香，羊肉粑軟細嫩。味道鮮，口感好，因此他的羊肉名聲不脛而走，生意越做越大。由於四川的南充市舊時名叫‘順慶府’，於是張老板給自己的小店取名‘順慶羊肉館’。
我說道：“你小子可真行啊！這重慶的小吃來曆你都了如指掌，看來有機會還真的得多去吃吃嚐嚐！”
黃文太一邊兒看著我吃一邊兒說道：“世雄！你昨晚上說除了吃，還要剿滅重慶的地下黨，這一塊其實我也是能幫上一些忙的！”
一聽這話，我馬上停下了手裏的吃喝，神情專注的看著黃胖子說道：“老同學，今後全仰仗你黃老英雄了！”
黃文太微微一笑說道：“先吃！吃完了咱們去辦正事兒！來再吃一個王記鴨子鋪的煙熏鴨，吃完了這邊兒還有掛爐烤鴨”、白鹵鴨管夠！
我一邊兒吃著美味的佳肴一邊想道——這次重慶之行，看來可以大展拳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