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徐州城
老大夫先前要去報官也不過是擔心他們四人是作奸犯科之徒。畢竟一般人都是女扮男裝出行的,男扮女裝可不就是有問題嘛。誰知道這問題是出在那強霸民男的太守身上嘛,老大夫也不是個鐵石心腸的人,先是在心裏冤枉了幾兄妹,又聽這姑娘講明幾人的遭遇,對這兄妹幾人有些慚愧又同情,當即便道:“都快起來吧,老夫著實沒想到是這麽一番曲折,你們兄妹幾人能在大難臨頭時,不離不棄,骨肉相扶,甚好。我這便寫個方子,你家大郎隨我去抓藥便是。然則,你們抓藥銀錢可夠?若是不足老夫可以先墊付上,日後再來還我。”
夏末忙道:“不敢勞您破費,抓藥的銀錢還是有的,您肯救他已經是大恩大德了,我四弟日後必當報答!”先替陳太子承諾了,等他醒了自己去報答。
老大夫擺擺手道:“區區小事,不必放在心上。女娃娃放心,我知道你擔心什麽,我雖老了,但也知道是非道理,老夫今天就是給一個小姑娘看了風寒,旁的都沒有。話不多說了,先跟我去抓藥來。”謝統領這個大郎就跟著老大夫去抓藥。
待送了老大夫出門回轉來,夏末餘光裏似乎看到轉角有什麽東西閃過,待細看又什麽也沒有,便以為自己沒睡好眼花了,進屋去照顧太子了。
其實夏末沒眼花,那個人影是塊頭太大的袁武。他本來是被他家少主罰在走廊上倒立,看到夏末幾人出來送老大夫離開,不想被夏末他們看到這糗樣就想避開,沒想到倒立久了剛站起來有點頭重腳輕,閃避的速度就慢了點,被走在後麵的夏末看到一點身影。待夏末進屋後,袁武才輕籲一口氣走出來:幸虧沒看到,要不然還不被那兩個號碼牌笑死!
房間內,烏沛坐在桌邊,纖纖玉手起桌上的茶杯喝了口茶,說:“如何?”
侍衛烏十一站在桌前回稟:“稟少主,屬下跟蹤了幾兄妹中的那個老大,他離開客棧後一路直奔最近的那個醫館,請了個老大夫就回來了。老大夫在房間呆了大約兩刻鍾後被送出來,幾兄妹中的老大跟著老大夫走了,烏九跟上去了,屬下來給少主回稟。”
烏沛思索了下,說:“把袁武叫進來。”烏十一道了聲“是”便打開門去叫袁武進來。
烏九和烏十一都是烏國培養的侍衛,每代國主和少主身邊才會有,其他王子郡主是沒有這個資格的。少主成為國主他們就能被賜名,在此之前就隻能按排序叫,額,也就是袁武說的‘號碼牌’。
袁武聽到烏十一說少主叫他進去,有點緊張,使勁捏了捏拳頭,錘了錘腦袋讓自己更聰明點。烏十一在旁邊看著他的動作,默默挪開自己跟袁武的距離,以免被蠢病傳染。
袁武推開門進來就看到烏沛坐在桌邊盯著他,險些腿軟,忙撐著門站定。烏十一從外麵將門關上了。袁武沒了門緩解緊張感,獨個麵對烏沛有些手腳都不知道放哪裏好的窘迫感。
烏沛開口道:“別站門邊上,過來,我有話問你。”
袁武被烏沛開口嚇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大聲道:“是!”然後小步子挪得離桌子近點兒。
烏沛被這一聲震得眉心一跳,說:“不用大聲回話。站過來。”袁武又挪近了些。
烏沛看他這慫樣,皺了皺眉,沒說他了,轉而問道:“這次叫你跟我出來是因為你天賦異稟,善聽壁角,我想知道那姑娘幾人到房間後說了些什麽。”
袁武不敢隱瞞,忙一五一十的把夏末幾人在房間裏說的話複述了一遍,就連王長史的哭聲都模仿了。待他講剛完聽來的牆角,烏十一就推開門進來道:“主子,那幾兄妹中的老大回來了。”不一會兒,烏九也進來了。
烏沛對袁武道:“你再出去聽聽,這回罰你金雞獨立。好好想想自個錯哪了。”袁武不敢反駁,乖巧地出去扮雞聽牆角。
袁武此人武藝高強,善使九環大刀,塊頭在人堆裏也是一覽眾山小的,性格也是好勇鬥狠的,怎麽就如此懼怕烏沛呢?何況他的主子其實不是烏沛而是她的同胞弟弟烏越。袁武這個事情說來那是一把辛酸淚,主要是受自己主子烏越的連累,袁武自小是烏越的武術陪練,同他一起長大,關係十分鐵。烏沛性格強勢,小時候武力值就高,隻比烏越大三歲,在烏越小時候調皮犯錯的時候常常打得他直哭。烏越每次幹的壞事都有他一份,那自然跑不脫被烏沛一頓好揍,而且因為袁武不是她弟弟,打壞沒關係,烏沛就下手更狠!乃至於袁武從此就落下了心裏陰影,對烏沛條件反射般地懼怕。這回是因為袁武有這麽個隔牆耳的能力,就被烏沛從烏越那裏借過來了,至於還會不會還回去那就不知道了。因此,袁武越發的不敢得罪她。
這頭謝統領跟著老大夫到了醫館,老大夫給他配了幾包草藥和兩粒藥丸。草藥煎煮總要費時辰的,藥丸要方便得多,這還是老大夫自己獨家秘製的藥丸,見效快,但數量不多,且此藥一次最多服兩粒。
囑咐完用藥方法,老大夫又要謝統領伸出手來給他把脈:“老夫觀你麵色晦暗,似有不妥,給你瞧瞧身體狀況。”謝統領知道自己是怎麽回事,不想勞煩老大夫。但老大夫卻說:“你是做大哥的,若是你身體有恙,怎麽能照顧好幾個小的呢?”謝統領不好弗了老大夫好意便把手遞給他把脈。
老大夫細細思量了,末了對謝統領道:“老夫看你這脈相,似被什麽震蕩了肺腑,導致氣血不暢,淤堵在胸,還有些火毒在肺腑,老夫給你開個方子,抓藥回去自己煎了吃。莫要怠慢,趁早養好,免得日後影響壽數。”
老大夫醫術確實高明,謝統領之前在大火中隨著被燒塌的客棧一起跌落掩埋,雖說有被子包裹著,但隻是沒被燒傷,減不了震蕩感的,那摔下來的一瞬感覺五髒六腑都移了位,右邊胸口總有些氣不順,呼吸間有灼熱感。一直沒跟太子他們說是因為大家在逃命,不好因為自己耽誤時間,覺得沒什麽大礙就忍忍吧,反正這些年比這重的傷也扛過來了。但是老大夫的心意還是要領的。
因夏末之前給的銀子隻夠給太子抓草藥的,謝統領本來是不好意思白拿老大夫的藥的,說要回去取了銀錢來還他。
老大夫擺擺手說:“老夫知道你們手頭緊,不必再費事跑一趟,若老夫果真要掙你們的銀錢,剛才在客棧就直接說與那女娃聽就是了。老夫看得出來她管銀子對吧?老夫行醫這許多年,舍出去的藥都可以開藥鋪了,不單單隻給了你們,你不必放在心上。快去吧,以免待會兒宵禁了。”
謝統領看著麵前這位老大夫,胸中湧起千言萬語,但都述不清老大夫的醫者聖心,隻能深深給老大夫作了個揖,心裏記住了這份恩情,待來日了結此事再來回報。
謝統領帶了幾包草藥回到客棧,上到二樓走廊碰到了正在被罰做金雞獨立的袁武。
謝統領:……?
袁武見謝統領詫異的看自己,白眼一翻,扭過頭去,不搭理他。切,沒見過世麵,俺這是在練武功!
謝統領見袁武扭過頭當沒看到他似的,挑了挑眉,徑直推開門進屋了。
把藥包放到桌子上,拿出藥丸遞給王長史,道:“這是老大夫特地給的藥丸,退燒有奇效。”王長史輕輕刮了點粉末嚐了下,沒覺出身體有什麽異樣,就拿去給太子殿下就著水喂進去了。“先喂一粒,齊老大夫說四個時辰後還發熱就再服一粒。”謝統領依照齊老大夫所言跟王長史交代了一遍。
不到一刻鍾,太子的熱度退下了。王長史心一鬆腿一軟,坐地上了。謝統領伸手扶他,他搖搖頭:“別扶我了,讓我坐地上緩緩。這兩天的時間經曆的事比我們當初在大陳國宮裏的時候要刺激多了!當初在宮裏雖也是勾心鬥角要人命的,但都是在陰暗處的算計,拆穿了躲過就沒事了。昨天那場大火明晃晃的就是要直接殺太子殿下!”王長史轉頭望著床上昏迷不醒的太子殿下,對夏末說:“都說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可前提是要在明槍刺中前躲開才有命防備暗箭。這兩天要不是有你和謝旬在一旁相助,太子殿下指不定就……若真是如此我肯定也是沒臉回去見我娘的,必會追隨太子殿下而去。謝旬是太子殿下的禁衛統領,今後亦是我的兄弟,隻夏姑娘你與我們毫無幹係,卻肯不離不棄相幫於我們。”王長史爬起來,整了整衣飾,鄭重地對夏末抱拳作揖:“我王文禮欠姑娘一份救命之恩!大恩不言謝,他日但有用上在下的時候,必不推辭!”
夏末知道自己這是被劃為自己人的範疇了,被人認同總比被排外要讓人高興的。夏末兩手扶起王長史,說:“王長史不必如此,夏末不過出了點小主意,及不上謝統領做的分毫。我做的這些也抵不上太子殿下於烈火中的救命之恩,你就隻當我在報恩罷。”
王長史還待說些什麽,隻聽床上傳來沙啞的一聲“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