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肎嶽石陣，沉寂多年，一朝發動，比傳聞中的還要厲害。石頭相繼如刀劍突出，遮蔽日光。風沙凜利，白樂筱帶著白音策勉強躲開沙石的擊打。
“長姐，你先走吧！”情勢凶急，白音策催促道。
白樂筱道：“阿策，姐姐不會丟下你的，你一定要抓緊姐姐的衣服。”
其實，白樂筱心裏也無把握，普通的陣法無非是陰陽八卦的排位，而肎嶽石陣卻無規律可循。嶙峋怪石猛然突起，碩大的沙石猛烈回旋。
但她要護著弟弟，心中多了幾分孤勇。
“長姐——”白音策驚駭大叫，白樂筱還未回身，卻見地上枯藤似乎活了一樣四處纏卷，張牙舞爪。
白音策的腳被藤蔓纏住，白樂筱揮劍斬斷，但藤蔓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越來越密。稍有不慎，就會被纏住。
白樂筱顧著救弟弟，不想自己的右腳踝被纏裹，緊致感逼迫，比被什麽動物狠咬一口還疼。
白樂筱定了定神，不被擾亂心神。長劍在手，她將白音策拉至身邊，四下揮斬。
石頭越來越密，再不破陣而出，恐會被困死其中。
白樂筱料定石陣一破，藤蔓也就無了動力。她便運足了內力，叫道：“阿策退後！”
漪劍閃光輕顫，白樂筱用了十足的功力，一劍劈開了前麵的大石。她豪賭了一把，料定這塊紋絲不動的大石才是整個石陣的主石。
石塊斷裂，藤蔓即可停住了囂張。
白樂筱劍氣仍在，白音策扔掉纏在其身的藤蔓，拍手叫道：“長姐真厲害！”
“走！”白樂筱拉了弟弟的手，想越過石陣而去。沒想到的是，原本已經停止了的石陣，又移動起來。
白樂筱勉強在石塊上站定，揮劍斬斷了一排竹箭。
石縫緊合，姐弟二人又落入陣中。白音策哭道：“長姐，你先走吧，不要管我了。”他一向是嬌生慣養的小王子，從小女孩子似的愛哭。
“阿策，無論如何，長姐要你活著。”白樂筱道。
白音策止住了哭泣，怔怔地看著白樂筱。
“記住長姐的話，長姐心裏，你最重要。”
白樂筱有帶弟弟衝出去的決心，卻又心中澀然。如此絕境，她又想到了趙鳴飛。若是他在，她早已脫險了吧。
終究是緣分不至。
白音策看著長姐，一瞬間，她的招式也凜冽起來。
飛沙走石，亂箭出沒，白音策隻得閉上眼睛，緊緊地抓著白樂筱的衣服。黑暗中，白樂筱帶著他閃躲、飛躍，但情勢並沒有輕鬆下來。
白音策感觸到一片溫熱，睜開眼時，果然看到是白樂筱受傷了。
她本來穿的是月白衣衫，此刻已被劃破好多處，血殷紅了好大一片。
“長姐——”白音策心疼大哭。
竹箭殘碎滿地，白樂筱也已力竭，氣息紊亂。不知這短暫的停歇後，石陣中其他機關會不會發動。
“阿策，走！”白樂筱勉力堅持，要靠著信念帶幼弟出陣。
白樂筱畢竟聰明，兩番較量下來，她已猜到了石陣的秘訣。無論石陣如何變幻，白樂筱隻帶著白音策尋找堅穩磐石走。
每躍上一塊石頭，姐弟兩個都為石陣的安靜而鬆了一口氣。溪水聲隱隱傳來，想必快到石陣盡頭了。
白樂筱帶著弟弟繼續向前，隻是她腳尖剛落下，地動山搖，下麵猛地坍塌了下去。
地麵豁裂，黑洞無底。千鈞一發，白樂筱用盡最後的力氣，將白音策推到了前麵的穩石上，她自己失了借力點，向下迭去。
她仰麵掉下，驀然看到藍色的天空，如此美，湛兮似或存。
風急速劃過耳邊，她聽到白音策的呼聲。總歸，阿策會無事的。
可惜了，她沒有見到此刻心中想的那個人。
不知為何，在此生死關頭，她忘卻了西川幾十萬子民，卻還記得東齊那個神采不凡的少年。
“鳴飛，我是你什麽人？”
“朋友。”他說。
“那是你不想跟我做朋友了……”
他的言語、容貌此刻無比清晰起來。
“樂筱——”
白樂筱驚醒，有人用藤蔓拉住了她。
“長姐——”白音策在一旁大叫，他看到姐姐掉落下去，突降神人，拋藤蔓拉住了姐姐。
白音策大喜，來人無論是誰，他救了姐姐，他以後就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趙鳴飛踩在薄薄的石刃上，搖搖欲墜。他手裏抓著藤蔓，藤蔓那頭纏在白樂筱的腰身上。
“鳴飛，快鬆手！”白樂筱又急又不敢亂動。
他又救了她一次。
趙鳴飛所站之地，絕對承受不住兩個人的重量，如果他也掉下來，不，他也是很重要的人。他也要活著。
“樂筱，你別動，我一定拉你上來。”
趙鳴飛立在薄壁上，腳卻不敢把力氣用在踩上，他隻能借力，靠往一旁緊緊壓合，而不至墜落。
藤蔓一寸寸收緊，白樂筱看著離得越來越近的趙鳴飛，他那麽用力地勉強，隻為了救她。此刻，她便是死了，也無憾了。
白音策見狀，忙取下隨身攜帶的繩索係在石塊上，但他拋了幾次，都沒拋過去。
趙鳴飛突然不往上拉了，他低頭看著白樂筱，笑道：“樂筱，你猜我還有沒有力氣了？”
白樂筱愣了一下，苦笑不得。眼前情勢如此危急，他還有心思說笑。
“啊——長姐！”白音策眼看著那個少年鬆了手，白樂筱登時墜落。
少年飛身而下，抱住了白樂筱，兩人一起掉進了黑洞深處。
“鳴飛——”下墜停止，白樂筱緊緊抓著趙鳴飛。
肎嶽都是年代古老的大樹，地上樹有多高，地下樹根能紮多深。趙鳴飛是知道這個道理，看準了有求生的機會，才和白樂筱一起跌落下來。
他抓住了垂落的樹根，另一隻手抱著白樂筱。兩人往下看，黑黢黢的，仍是無底。
抬頭也不見天日了，兩人懸浮在半空中，也不是長久之計。
“你為什麽跳下來？”白樂筱問。
趙鳴飛輕哼一聲，無所謂道：“好奇，想下來看看。”
白樂筱眼睛慢慢濕了，趙鳴飛有些慌，“樂筱，你別怕，我們不會死的。”
“鳴飛，我是你什麽人？”白樂筱又問。
她雙目盈淚，發絲散落，趙鳴飛看著她的眼睛，“樂筱，你是我願意一起死的人。當然，我還不想死，我一定會救你上去。”
趙鳴飛笑，明朗無雙。
白樂筱抱緊了他，情愫瘋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