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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隻爪爪

  第三十三隻爪爪


  這個漫長的夜晚終於結束了。


  女牧師撐著膝蓋緩了好幾口氣, 接住了自己從半空中墜落的投影。後者也累得不輕。


  團長舉著盾防備最後可能存在的偷襲,並看著藤紫色的天空逐漸褪色,還原為深青的普通夜空。


  “獵場”撤銷了。


  “……所以, 你們對這個隔離陣術的掌握……”


  他終於分出心詢問戰鬥時發現的問題, “為什麽你們能製造那麽多的一次性商品販賣,卻……”


  卻完全無法不依照符文道具單獨施展這個?

  女牧師冷冷瞥了他一眼。除了戰鬥狀態,她很少和團隊裏的成員們說話。


  “這不是明擺著的問題嘛, 團長。”


  不遠處的查克擦著自己的刀走來, 非主流的耳釘在寂靜的夜晚裏乒乒乓乓, “說明創造這個陣術的家夥沒被教團掌握啊。啊~像隻蝴蝶那樣溜走~”


  女牧師冰冷的視線似乎更加冰冷了,她看向查克,上嘴唇不耐煩地噘起來。


  團長有點頭疼, 這個獵人的實力有目共睹, 但他的性格實在太跳脫了。


  介於對方剛剛在剿殺行動中立下了大功, 團長隻好幫他和牧師打圓場:“查克隻是一時失言。對吧, 查克?嘿, 你剛才斬殺那個高等級魔物的姿態真漂亮!”


  查克:“?啊,高等級魔物?”


  什麽玩意兒?


  團長誇著誇著又加了一句:“和前幾個月你單獨獵龍那事一樣漂亮!”


  查克:“???”


  他十分莫名其妙:“本大爺從來沒……噗哦。”


  肩膀上搭上了一隻戴著戒指的手,戴著戒指的手欣慰地拍了拍。


  ——其實相當用力地捏緊了他的肩膀。


  “沒錯。”他那工作風格極其酷似刺客信條,兜帽遮得嚴嚴實實, 低調到似乎衣服裏隻裝著個黑影的好朋友溫和地說,“你幹得真好。不愧是可以與艾倫匹敵的頂級獵魔人。”


  查克:“……”


  他被這個慣於甩鍋的混蛋捏得肩膀疼,不禁倒吸一口涼氣:“本大爺……”


  上次艾倫還歇斯底裏地表示你再裝小透明甩鍋給他就友盡!

  他連群聊裏的id都改成了“小透明個鬼”來罵你!


  你這個甩鍋的破毛病能不能收斂點,一進團隊就變本加厲是嗎?!

  但周圍的獵人們並沒有給查克抗議的機會。


  “哈哈哈哈沒錯!你太厲害了!狙|擊|手才發現你, 你就獵殺了指揮者!”


  絕對是這個混球一邊看著我一邊一箭狙掉了指揮者!

  “查克, 不愧是你, 我本來還以為那個獨自獵龍的傳言隻是不靠譜的吹噓……”


  本!來!就!是!

  “走走走, 今天的這波魔物潮結束了,咱們隨便找個館子喝酒去!”


  不!我要留在這和我的混球朋友算賬!


  查克滿腔吐槽之情還未溢出,女牧師一聲冷哼就拉過了他的注意力。


  “莽夫。”她冷冷地說,“符文隔離陣術是從數百年前傳下來的陣術,我能夠獨自施法庇護你們這麽長時間,已經是教團的佼佼者。教團不會接受空口無憑、沒頭沒腦的揣測,你最好給出解釋。”


  氣氛陡然降至冰點。


  團長和另外幾個獵人互相對視一眼,尷尬地試圖再次挑起請查克喝酒的話題——


  “本大爺看到的東西你根本看不到,因為你沒有穿透黑夜的眼光。”這個中二病不避反進,撩撩囂張的紅毛,“本大爺的朋友彈彈手指就能施展這個什麽陣術,否則獵魔一次就買一次這玩意兒,他根本就燒不起錢——”


  肩膀上的手捏得更緊了,查克囂張的表情扭曲了一下。


  “——疼疼疼疼總之本大爺的眼光是凡人無法匹敵的!”


  查克的朋友放開了脅迫他的手,查克的朋友安靜向後退了一步。


  而總算找到時機重新暖場的其餘人,紛紛湧上,把查克圍了起來。


  “當然當然,走吧,查克,我知道這裏附近有一家……”


  “你一定好好向我講講你是怎麽在這種環境下找到了高等級魔物……”


  “在魔物潮裏拚殺了一千多米!天啊,如果我也能像你這麽強,就可以成為不需要團隊也能單獨獵魔的……”


  一千多米?

  被排斥在外的女牧師皺緊眉,潛意識覺得不太對勁。


  符文隔離陣術其實還有全方麵感應戰場上所有情況的作用,隻不過她的能力限製了陣術的發揮,她沒辦法像書裏那樣“把整個獵場中每一刻發生的每一個細節”刻印在腦子裏。


  否則團長也不用舍近求遠,需要聯係在高處瞭望的狙|擊|手來尋找魔物潮中的查克。


  然而,牧師曾經模模糊糊地感知過,那個比其餘魔物要高等、智慧的東西,在距離他們很遠的地方隱藏著……


  也許不僅僅一千多米?

  想到這裏,她懷疑地看了一眼周圍。


  幾個相熟的獵人,一個各方麵能力都很平均的防禦係團長,囂張且莽撞的查克。


  ……團隊裏這些人,她被教團|派遣之前都瀏覽了充足的背景資料,理應沒有任何問題……


  牧師的目光從那個安靜的狙|擊|手身上滑過,但她沒有絲毫停留。


  一個懼怕與魔物近距離拚殺,隻能借助火|藥|狙|擊獵物的遠距離職介……獵魔人之間隱隱存在的職介歧視鏈,狙|擊|手是最底層。


  好吧。


  看來是她想多了,也許一千多米的距離隻是那個狙|擊|手匯報時出現了錯誤,畢竟這種能見度,對方站多高都看不清三十米範圍內的場景吧。


  “嘿,三條街外的酒吧怎麽樣?”


  “走走走!今天我請客,公會是按照剿滅的魔物潮規模大小分配酬勞的!咱們團隊這次一定能拔尖!”


  “牧師,你來嗎?喝一杯?”


  “……嗯,就一杯。”


  等到被簇擁在中間的查克回頭試圖招呼自己的朋友,卻發現後者早已無聲無息地消失在黑夜裏。


  ……混球,晚上回去在群聊裏用表情包轟炸他算賬!

  ↑肩膀被捏得痛到不敢當場抗議


  數十分鍾後,某家深夜運營的塔派店

  沈淩其實不怎麽想從薛謹的背包裏出來,因為薛媽媽給她墊了好幾層柔軟的小墊子,還弄來了一隻袖珍小飛象玩偶讓她抱著咬,其實睡眠環境比旅店的床還要美滋滋——


  但後者把背包拉鏈拉開,把她抱在爪爪裏的小飛象強製扯了出來放在餐桌上,還把上來的蘋果派與培根火腿派都擺到了拉鏈旁。


  翻倒在裏麵,失去玩偶,聞著噴香的派的沈淩:“……”


  “喵嗚。”


  “自己去洗手間,換洗衣服在背包夾層裏。”


  幾分鍾後,金色卷毛的姑娘甩著袖子從洗手間裏衝了過來,撲向了桌子上的美食。


  薛謹把蘋果派和培根火腿派各切了一塊放進她的盤子,並幫忙倒了一杯橙汁。


  薛媽媽忙完了這些後又幫她把吃派用的叉子勺子擦了擦,並仔細叮囑:“淩晨吃這麽多東西不好,沈小姐。”


  沈淩無所謂地抓過了他遞來的勺子:“我在倒時差啦阿謹,倒時差倒時差!現在C國C市是早晨八點多哦!”


  薛謹:“倒時差的借口你已經用了一個星期,沈小姐。”


  沈淩:“唔唔唔咕咕唔(這個派超好吃)!”


  薛謹:“……吃慢點,喝點橙汁,別被噎到。”


  沈淩一口氣吃掉了盤子裏的整塊蘋果派與半塊培根火腿派,她舔舔嘴巴,捧過橙汁“咕嘟咕嘟”喝了幾口。


  滿足。


  蘋果派又香又甜,吃久了嘴巴會發膩;培根火腿派鹹而厚重,但和蘋果派搭配在一起剛剛好。


  雖然在遙遠的E國吃不到缽缽雞和火鍋有點遺憾,但阿謹連點菜搭配的技術都超極好!

  “阿謹,這個……”


  她抬起頭,正打算興衝衝地發表對美食的感想,突然發現對麵的盤子裏什麽都沒有。


  薛謹的桌上隻有一杯檸檬水,他正用手臂支著頭,半合著眼,表情淡淡的。


  工作時間的獵人沒有佩戴那副日常使用的圓眼鏡,不會被風搖動的兜帽足以遮擋住他異常的麵貌。


  但此時此刻,和沈淩坐在異國小店角落裏的卡座,他暫時揭下了自己的兜帽,眼尾的淚痣像是剛才獵殺時沾到的一滴海水。


  這是一份驚心動魄的美豔,但主人安靜低調的氣質削減了這份美豔,完全地湮滅了色|情與誘惑的妖媚感,隻剩下了很沉默的美。


  這種美不會讓人尖叫出聲,但會讓對麵的姑娘心髒狂跳。


  沈淩分不清一個人五官的美醜,但她不由得聯想到了自己的執事們——卡斯和卡特,她們擁有雕塑般精致的完美臉蛋,隻要閉上眼睛就是一尊潔白的女神像。


  ……但她不喜歡。


  她不喜歡發現阿謹半合著眼睛露出這種表情,她不喜歡對方麵對自己顯露出極深的疏離感,她更不喜歡對方好像不再說話就能停止呼吸變成一尊塑像——


  沈淩下意識用自己最喜歡的“寶藏”“閃亮”來形容對方的臉,但她不想瞅著他發呆,她想扒拉進自己的爪爪裏,用舌頭和牙齒愛護得溫暖而可愛。


  於是她移開目光,看到了對方略略長過耳際的頭發。


  與他的眼睛不同,頭發顏色是淺淺的紫,令人聯想到晨霧籠罩的薰衣草田。


  沈淩覺得爪爪有點癢,她想伸過去撥弄他的頭發玩,覺得自己一定能聞到薰衣草的味道。


  比起碰爪爪,她想碰碰……


  “沈小姐。”


  薛謹說,“胃口不好嗎?派你才吃了兩塊。”


  沈淩猛地縮回手,胸口裏有東西在撲通撲通狂跳。


  她捏緊了勺子,懵懂地回答:“不知道,我現在好像提了一口氣,又鬆了一口氣。”


  薛謹微微睜開眼打量了一下她,確認她的身體沒什麽問題後,又伸手摸了摸她的臉。


  沈淩那口氣提得更緊了。


  “有點燙。”他說,“但是這個溫度很微妙,我們要回旅店用溫度計確認一下。”


  雖然他守在海邊的燈塔頂端度過了十幾個小時,但沈淩始終都在自己的背包裏玩耍活動,薛謹本以為她是不會被海風或浪花弄濕感冒的。


  沈淩不想現在回旅店,因為薛謹在旅店裏訂了兩個單人間,她不能像現在這樣近距離盯著他瞧——


  “我不想現在回旅店。”她直接說了出來,“我討厭回旅店。為什麽你非要訂兩個單獨的房間?”


  “因為帶你來工作並不在我的計劃範圍內。”薛謹用手背試探過她的額頭後,又放到臉頰上試了試,“需要我提醒嗎,沈小姐?你不僅導致了我兩個月的出差,還在我收拾行李囑咐你好好看家時為了一隻小飛象玩偶跑進我的背包裏,把象耳朵咬得全是口水後敞著肚皮睡了過去——你知道我在旅店登記入住的時候拉開背包是怎樣的心情嗎?”


  差點手一抖就把你當著整個酒店大堂和獵人同事的麵掏了出來放在我的護照上好嗎?

  而且你還仰躺在我筆記本電腦的散熱板上——萬一散熱板被悶壞了,著了火燒到你的尾巴怎麽辦?

  薛謹當時隻慶幸自己出差前的兩個小時還在民政局準備帶著這隻崽崽辦離婚,她的身份證件和戶口本都在自己身上——否則沈淩就不得不和自己擠在一個標準單人間裏,諒薛謹自製力再怎麽優秀,他也不能保證兩個月在一個隻有床和浴室的小房間裏和沈淩獨處會發生什麽。


  這裏是E國,薛謹甚至沒辦法買來玩具把沈淩丟到地毯上讓她自娛自樂,大部分時間他不把沈淩帶在身邊就覺得對方會走丟。


  ……而貼身近距離接觸是必須避免的。


  他是計劃離婚,不是計劃當禽獸。


  沈淩當然不明白一個雄性再如何自製也會有點內心深處的蠢蠢欲動,而薛謹能自製到這種程度也許性別已經過分壓抑變成了“媽媽”的新性別——她隻是盯著對方貼近的那滴淚痣,隱隱約約明白了為什麽她還會“鬆一口氣”。


  因為薛謹說話了,薛謹在和她交談,而他和她交談時的語氣總會柔和一點點。


  這讓之前那份深深的疏離感瞬間消失,他再次成為了那個戴著眼鏡在家裏給她收拾抱枕的仆人,而不是一尊離自己極其遙遠的雕塑。


  如今,沈淩左挑右挑,隻能挑出“沈小姐”這個稱呼的毛病。


  ……但她目前有點慫,被自己的奇怪運勢連累出差兩月的薛謹明顯不會再更改這個稱呼。


  ↑完全不知道對方的抑鬱的重點不是出差,而是她為了一隻玩偶跑到背包裏從C國睡到E國的沒心沒肺

  “阿謹。”


  沈淩咳嗽了一下,再次申明:“我真的同意和你離婚哦,我非常非常願意。”


  和你自己的運勢說話去。


  “而且我們早就達成一致,你隻會多待七天……”


  是嗎,兩個月後你還在我的背包裏睡成一灘貓餅。


  “我也很喜歡你兩個月前給我烤的香橙味杯子蛋糕,我知道那是告別小蛋糕,所以我吃掉了整整一盒——但卡斯說告別小蛋糕隻有告別那天才能吃,結果那天沒有順利告別,我實在是沒辦法把吃下去的小蛋糕還給你……”


  卡斯,很好,“帶壞小孩”名單上又多了一個人。


  “……所以,”沈淩總結道,熟練地把臉往他貼住自己臉頰的手掌裏蹭蹭,“阿謹,不要生我氣啦,事情發展到現在也沒辦法?”


  ……唉。


  “我沒有生你的氣,沈小姐,我也不會因為沒能成功和一個漂亮女孩離婚而生氣。”除非我是個幸運E的神經病,我想我是的,“把你想吃的派吃完,然後我們應該回旅店休息了。”


  哦。


  ……但你剛才看上去很不開心,而且你什麽都沒吃。


  “工作並不是玩耍,沈小姐,而且我並不是很喜歡E國的食物。”


  薛謹頓了頓,麵對沈淩瞪圓的眼睛,友善解釋,“你剛才把你心裏想的話說出來了。”


  在墊著小軟墊、擺著小玩偶的背包裏躺著玩和蹲守在海岬旁的燈塔頂部一連擊退三波魔物潮並不是一個概念,但是薛謹選擇一筆帶過——工作會令人疲憊,這是普通人之間默認的定理,而不是一個被捧在金字塔尖長大的祭司該明白的事情。


  魔物潮平均每七個小時出現一波,在這個臨海的區域該頻率直接上升到了三小時一次——作為負責瞭望觀察、時刻占據最高處的狙|擊|手,薛謹的休息時間其實比團隊裏的其他人少很多。


  他們可以去喝酒然後享受第二天的宿醉,黃昏時換上裝備重振旗鼓;薛謹則要趕在早晨的太陽出現之前回到自己的瞭望點,以免被行人發現。


  淩晨一點多擊退魔物潮,早晨五點半重新攀上燈塔——就連魔物都有在海浪下打盹的時間,他沒有。


  薛謹持續這樣的作息已經度過了整整兩個月,結束工作後他隻想立刻回到旅店睡覺。


  ……當然,介於他並沒有像真正的普通人那樣需要嗬護的細弱身體,工作期間也沒有用“普通人守則”折磨自己的習慣,陪沈淩在塔派店度過一個多小時後晃回旅店也沒什麽。


  誰讓他工作的時候,沈淩在玩耍睡覺呢。


  沈淩並不明白薛謹的考慮,她隻知道對方再次陷入安靜——不說話的薛謹對她而言有著太深的疏離感。


  她努力思考了一下今天遇見的種種事情,最終覺得自己總算找到了阿謹不開心的原因——


  “阿謹,是不是因為他們鄙視你作為一個普通小提琴手半路出家來兼職普通獵魔人?所以他們都不帶你玩?也不帶你喝酒聚會?你感到很難過?”


  越說越覺得很有道理,沈淩陡然氣憤起來,揮叉叉住了一塊新的蘋果派,“啊嗚”咬了一口包進嘴裏。


  薛先生:“……”


  他緩了緩這姑娘腦子裏冒出來的新定位。


  普通獵魔人。


  而且還是兼職。


  ……咦,似乎挺不錯的樣子。


  ↑因為離婚失敗所以自暴自棄懶得再遮掩,直接表明自己獵魔人工作後反而在媳婦眼裏套上了新馬甲。


  “我想是的。”他斟酌著詞句,緩緩說道,“不僅因為我是個兼職的普通獵魔人……”


  沈淩一邊嚼著蘋果派一邊重新把下巴搭在他的掌心裏,既有點像撒嬌,也有點像安撫。


  “……而且我很弱小,這在團隊裏容易遭到忽略與輕視……”


  沈淩在他的手掌裏點點頭,圓眼睛寫滿“鼓勵”,還在嚼蘋果派的腮幫一鼓一鼓。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隻能怪我自身實力太弱小,所以他們不會邀請我去聚餐喝酒……”


  沈淩繼續點頭,薛謹能感覺到蘋果塊在她的嘴巴裏滾動。


  他細微抖動了一下自己的手指。


  嚼蘋果的沈淩懵懂地順應這次振動抬起腦袋。


  她再次清晰看見了對方眼尾的淚痣,以及輕易就能碰到的被晨霧籠罩的薰衣草田。


  頭發,眼睛,睫毛,鼻梁。


  “……所以,我並不是非常開心,但這不是因為你,沈小姐。我不會生你的氣,我也不會因為你而不開心。”


  ——大約幾個世紀的沉默後,薛謹禮貌抽回了手掌。


  他坐回自己的位子,沒再疲憊地支著頭,而是拿起桌上的檸檬水抿了一口。


  有點渴。


  沈淩依舊保持著略略仰頭的姿勢,吞咽了一下喉嚨:她發現自己一直放在嘴巴裏嚼的蘋果塊依舊是蘋果塊,也許是她不知不覺停止了咀嚼——這讓沈淩下咽的動作稍微費了點力。


  於是她仰著腦袋摸到了自己的橙汁,捧著橙汁呆呆地舔了幾下。


  有點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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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親,這邊建議渴了就喝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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