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愛情危機
星期天早晨吃過飯,鄭鐵山告訴鄭好他有事出去一天。讓他在家好好學習。
鄭好看了幾頁書,知道徐芸今天替別人上班,不會再來找自己了。今天出去蹬三輪應該沒有問題。他放下書,起身推了車子。
在門口遇到了張興業。他問:“師傅不是讓你在家學習嗎?”
鄭好心情很好,吹了個響亮的口哨說:“國家為我們開辟了一條到達理想境界的道路,而理想境界的實現還要靠我們的辛勤勞動。”
鄭好邊走邊想,張哥小學畢業,這麽有哲理的話,可惜他聽不懂。
今天鄭好運氣竟然出奇的好,剛到火車站就接了個客人,去的地方不遠,要了4元錢對方眼都不眨就答應了。鄭好習慣了討價還價的工作,對方不講價,搞得他還真有些不適應。
到了終點還沒有等上幾秒鍾接著又拉了個客人去汽車站。不一會就掙了七元錢。
在汽車站鄭好剛剛把客人放下,錢還沒有查完,又有兩個客人上車要求去火車站。
這可把鄭好樂壞了,沒想到最近三輪車行情竟然是越來越好了。在火車站放下客人,氣還沒有喘勻,一點的火車就到站了。
有三個穿的花花綠綠的青年人走過來,一起上了他的車子。說去大澗溝。
大澗溝離火車站有四十多裏路呢。鄭好說:“去大澗溝太遠了,何況還是你們三個人。你們要多給我些錢。”
其中一個刀疤臉的青年人問:“你要多少錢?”鄭好伸出一個拳頭晃了晃。刀疤臉說:“一個人十元錢,沒有問題。”
鄭好本想說三個人一共十元錢,沒想到對方會錯了意。竟然給了他三十元。
鄭好心中樂開了花。想著兜裏將近五十元的鈔票,忘記了疲勞。心想:“勞動豈止是創造了人類,也是人的快樂之源呀。”
大澗溝是離煤城四十多裏的一個礦區,路上不時駛過一輛輛拉煤炭拉煤泥的大車。
路被這些重型車輛踹的坑窪不平,煤灰渣土撒的遍地都是,每當大車開過就卷起一股股遮天蔽日的灰塵。
那三個青年坐在後麵,上麵有個布棚遮擋還好些,鄭好在前麵蹬車,無遮無攔可就苦了。
一股股煤煙撲麵而來,與汗水雜在一處,就像在他臉上罩了一層煤泥的麵具。僅露出眼睛看路,嘴巴和鼻子呼吸。
出城十多裏,路上行人漸漸稀少。鄭好蹬著三輪爬上了一個較大的陡坡,累的他張口氣喘,下麵是一個長長的下坡路,他籲了口氣。終於可以歇歇了。
就在這時,突然一個涼涼的尖銳的東西抵住了後背。接著耳邊響起冷冰冰的聲音:“把身上所有的錢掏出來,下車走人。”那是刀疤臉的聲音。
鄭好身上汗毛孔一下子炸開,冷颼颼一股股寒氣從腳下升起。“我碰上了強盜,他們不光要搶錢,還要搶車子。”
早就聽說大澗溝附近有賊,他們搶錢,搶來往的煤車,沒想到光天化日之下這回讓自己撞上了。“怎麽辦,怎麽辦,”他暗問自己。
不容他多考慮,背後一陣刺痛,那家夥手中的匕首刺進了他的肉中。“把錢掏出來,然後下車走人。快,不然殺了你。”
鄭好看了看前麵下山的陡坡,以及路邊陡峭的山崖,突然猛地身子向前一伏,拚盡全身的力氣,把車子向下蹬去,並且拐把衝向山崖。
車子突然向前衝,刀疤臉猝不及防,被甩回了座位。刀子也掉在地上。“哎呦,這小子要想騎下山崖與我們同歸於盡。”三個人一起驚呼。
刀疤臉反應敏捷。迅疾撲向鄭好,用粗壯有力的胳膊緊緊箍住鄭好的脖子,鄭好立時感覺一陣窒息,眼前金星亂冒,渾身使不出一絲力氣,抓車把的手也鬆了。失去方向的三輪車載著四個人七扭八拐的順著陡坡向下衝去。
離懸崖三四米地方,失去控製的三輪拐進一個被大車踹出的深坑中,車子傾倒,四個人一起被甩了出去。此時鄭好方才解脫,脖子差一點被刀疤臉勒斷,頭暈目眩,幾乎昏過去。
腰部被地上石頭重重咯了一下。忍痛掙紮著爬起。被首先跳過來的刀疤臉一腳踹在地上。
另外兩個劫匪,一個被甩到了懸崖邊,多虧他抱住了一棵樹,才被同夥拉了上來。
“這家夥竟然敢反抗,幹掉他。”三個人圍住鄭好,用腳猛踩猛踹。鄭好毫無還手之力,臉上,肚子上,腿上,陣陣劇痛湧來。
旁邊一輛輛拉煤的汽車匆匆駛過,車上的司機麵容冷漠,對旁邊的打鬥視若無睹。仿佛他們見慣了這一切。
三個人直到打累了才住手。其中一個在鄭好懷中翻出錢來交給刀疤臉。另一個兀自不肯罷休,撿起塊磚頭狠狠向鄭好砸去,鄭好頭上頓時血流如注。
三個人見鄭好不動了,才一起向三輪車走去。途中刀疤臉順手撿起方才掉落的匕首。
鄭好見他們要把車子推走。心中著急。沒有車子,父親將會再次失業。他和爸爸靠什麽生活。
想及此,他忘記了危險,忘記了疼痛。幾番努力掙紮,艱難爬起,衝到車後,拉住車子,嘶啞著嗓子喊道:“把車子留下。”
三個人一起回頭。刀疤臉說:“這家夥活膩歪了。”
說完把匕首拋向其中一個青年。怒了努嘴說:“老三你去給他一刀。”那個老三接刀在手,滿眼凶光向他走來。
一輛煤車吼叫著從他們身邊駛過,卷起了遮天的灰土。煙塵中,鄭看見對方充滿殺機的雙眼,接著是一道凜然寒光。他要在光天化日之下殺了我嗎?
鄭好不及退縮,不及畏懼,也不及思考。本能的右手伸出,纏向對方拿刀的手臂,一絞,一拽。隻聽得哢嚓一聲清脆響聲。對方一聲慘叫,右臂無力垂下,刀子掉落在地。
那個叫老三的奇怪的看著鄭好。他一時還不能明白這剛剛發生的一切。鄭好也是愣住了。他看了看對方,又看了看自己的手。畢竟這一切都發生的那麽突然。
“老三,你怎麽了?”刀疤臉問。老三痛苦的說:“我……我的右臂掉了。”
“媽的,右手不好好長在你身上嗎?”刀疤臉跳下車,罵罵咧咧地走過來。“是肩膀脫臼了。”老三糾正說。
刀疤臉把老三一把推在一邊,罵了句;“連這小子都對付不了,滾一邊去吧。”
說罷揮拳向鄭好打過來。又快又凶狠。鄭好猝不及防,被對方狠狠擊中,半邊臉頓時腫起,鼻血噴出,仰麵跌倒。
刀疤臉踏前一步,左手像提小雞似的一把揪起鄭好,右手揮拳向鄭好裹來。
鄭好本能的雙手向前穿插,蛇一般的纏住對方,一抖一拽。哢嚓,哢嚓兩聲輕響。刀疤臉雙手無力垂下。他的兩臂也已經脫臼了。
刀疤臉看了看瘦弱的鄭好,又看了看自己兩條胳膊。一時不能相信方才發生的這一切,恍若夢中。
“怎麽了,老大,動手呀。”車上那個人催促道。刀疤臉麵色蒼白,因為疼痛,豆大汗珠滾下。
他忍痛咬牙對鄭好說:”朋友,算你狠,是我們瞎了眼。“他轉過身道:“我們走。”
“哎,老大,車子不要了嗎?”受傷的老三跟在身後道:“走吧。”車上老二不明就裏,跳下車兀自跟在受傷的兩個人身邊喋喋不休。
望著對方消失的身影,鄭好心中一陣激動。這就是移身幻形分筋錯骨十八式嗎?
幾個月來,晝夜思考,早晚練習,求之不得的武功,竟然在這性命攸關時刻,電光石火的一刹那爆發出來。
他學的不是菜譜,不是拈花刺繡,不是別的,而是地地道道,確確實實的實戰武功。
這幾個星期所受的苦沒有白受。此刻竟然救了自己性命和那輛三輪車。是激動,是感慨,鄭好心中一時五味雜陳。
鄭好突然感到雙臂一陣劇痛。低頭看,雙手已經微微腫起。卷起袖子,胳膊也腫了。
想起物理課上學的牛頓第三定律:力是物體間的相互作用,力是物體對物體的作用,隻要有力發生,就一定要有受力物體和施力物體。
在平靜的水麵上,在一隻船上用力推另一隻船,另一隻船也要推前一隻船,兩隻船將同時向相反方向運動。
地球和地麵上物體之間的作用也是相互的,地麵上的物體受到地球的吸引(重力),地球也受到地麵上的物體的吸引。
方才自己固然是把對方胳膊搞得脫臼了,可是自己胳膊同時受力腫了起來。
拳譜中起始幾頁練習呼吸吐納。想必就是增加自己的力量,在強大的對方反作用力下不至於受傷。
自己貪功求快,沒有認真練習。倘若今天這三個人拿了棍子,無論是移身幻形分筋錯骨十八式還是十九式,估計都救不了自己。此時怕早已被對方拋在山崖下臭水溝中了。
這部拳譜自己已經初窺門徑。不過沒有外力激發,還不能運用自如。
鄭好把車子推在路邊。還好,車子並沒有被損壞,隻是車把摔歪了。他把車把掰正。
在路邊一條小河邊洗了洗手。河水被煤灰汙染黑了,他沒敢洗臉,怕受傷的臉感染了。
走在回城的路上,鄭好又渴又餓。可兜裏的錢被搶,此時竟身無分文。
進城時,天已經黑了。經過百貨大樓時,他扭頭看了看,裏麵漆黑一片。想必徐芸已經下班回家了。
倘若自己這副狼狽不堪的模樣被徐芸看到,真不知會怎樣。
行不多遠,前麵一個小吃店門口,隱隱約約有兩個人在向他招手。想必是坐車的客人。
拉還是不拉。鄭好心中有些猶豫。但馬上下定決心,總不能空手而歸。一咬牙迎著招手兩人騎去。
漸行漸近,是兩個女孩,當其中一個向他望來,鄭好如遭電擊。那個女孩同時也看到了他,二人四目相對,但迅疾移開。
女孩對身旁女伴悄聲說:“李英,這個人髒兮兮的,我們換輛三輪車吧。”說罷就要拉著同伴離開。
那個叫李英女孩笑罵說:“徐芸,髒就髒唄,你隻不過坐他的車子。又不找他做男朋友。怕什麽呢?”
鄭好此時想躲已經是不可能了。隻得硬著頭皮把車子停在了二人身邊。
叫李英的女孩率先跳上了車。招呼道:“上來吧,不要挑三揀四了,這段時間煤城為了創建衛生城市,對三輪車管的緊了。再等不知要多少時間呢。”
徐芸不好再堅持,她避開了鄭好伸過來的手,也不看鄭好,低著頭上了車。
李英說:“嗨,你這個蹬三輪的,看看你的手,你的臉,黑一塊,紅一塊,也太不講衛生了吧。有第二輛三輪,我們就不找你。”
鄭好低頭看看自己的手,雖然是在河溝裏洗過,但依然很髒。臉自己看不見,但想必是有泥,有煤灰,有流的汗,有淌的血,有挨打後的的水腫。
再看看徐芸,身上穿的,手上戴的都是名牌,白淨的臉,俊俏的麵容,雖然是黑夜,但依然是那麽的耀眼生輝。鄭好第一次深刻認識了什麽叫做自相形愧。
李英問:“蹬三輪的,去北關多少錢?”鄭好沉思片刻,想說不要錢,但很快改了主意,清了清嗓子說:“兩元錢。”
李英說:“你這個蹬三輪的,雖然不愛衛生,不過人倒挺實在。這樣吧,蹬快些,到地方我給你兩元五角。”
鄭好想說謝謝。可是嗓子裏被一口痰堵住,沒有說出。隻是埋頭蹬車。
李英想必十分高興,她沒有看見此刻徐芸的表情,兀自嘰嘰喳喳的說:“這個餐廳的菜不錯,下次我對象從廣州出差回來,叫他開車拉我們再來。對了,到時把你的白馬王子也帶來,我還沒有見過他呢。”
李英說了好久,見徐芸沒有反應,就用手拍了拍她:“嗨,怎麽了,好像不如剛才情緒高呀。”徐芸說:“是嗎?”李英說:“把男朋友藏著掖著。是不是怕我搶了呀?”
徐芸勉強笑了笑說:“你有那麽優秀男朋友,又怎麽會搶我的朋友呢?”
李英說:“你長得比我漂亮,家庭條件比我好。相信你那位一定更優秀。改天領來我們一起吃頓飯,聊聊天。”徐芸說:“看情況吧!”
李英的家很近,半路就下了車,並順帶幫徐芸付了錢。擺手向徐芸道了別。
待到走的看不見李英影子了。徐芸大聲說:“停車。”鄭好說:“還沒有到你家呀。”
徐芸竭嘶底裏的喊道:“停車。”鄭好隻得把車子停了。轉頭看徐芸。
徐芸看都不看鄭好一眼,跳下車子,頭也不回得沿著路邊奔跑。鄭好跳下車子,追過去,扯住了徐芸。
徐芸奮力掙脫,鄭好說:“徐芸,你不就是覺的我給你丟臉嗎,不就是瞧不起我這個蹬三輪的嗎,你告訴我就是,想分手,現在就可以分手,我鄭好絕不勉強,絕不糾纏。何必這樣呢。”
說罷轉身就走。徐芸追過來,一把拉住了鄭好。她看著鄭好,淚水奪眶而出。她說:“鄭好,不要再蹬三輪了,我求求你了。”
“為什麽?”
徐芸說:“你就這樣幹一輩子嗎?我不希望我的男朋友永遠是個蹬三輪的。”
鄭好搖了搖頭說:“徐芸,這不可能。我爸爸是個下崗工人,我是個臭學生,我們沒有什麽顯赫背景,不是老板,不是當官的,也不是什麽大商人,資本家。上天給了我們這樣的命運。現在我們靠什麽生活,請你告訴我。
倘若有更體麵更光彩的工作,誰願意風裏來雨裏去,受盡別人白眼,被城管追的像老鼠似得東躲XC。可是我們也要生活。我們沒有去偷,去盜,去搶。我們隻不過憑自己的雙手,靠我們的努力與汗水去換一些微薄的收入,去生活下去。這有什麽不對嗎?
爸爸年輕時為這個國家流過血,淌過汗,努力過,拚搏過,現在他老了,單位也不行了。
作為他的兒子,受過他的養育之恩,想著他們年老體邁,依然蹬著車子行走在大街小巷,躲避著城管的追趕。
自己又怎麽能夠兩耳不問窗外事,心安理得的坐在屋裏讀書學習呢。我能這樣嗎?我抽空幹些活,他就可以少幹一些,少受一些罪。”
徐芸哭泣著說:“鄭好我能理解你的處境。可是,可是,你能理解我的處境嗎,在朋友麵前,在同事麵前,我怎麽去介紹我的未來丈夫,當她們知道我的對象就是那個滿大街跑的三輪車夫,她們會怎樣看我。
還有,你的這副樣子讓媽媽看到會怎樣。她是那麽愛麵子的人。她的同事,鄰居,親戚兒女都找了光鮮的,有身份,有地位的女婿,她又怎麽能夠接受不好好學習,整天去蹬三輪的你呢?”
說罷她哭泣著轉身而去。鄭好歎了口氣。沒有再去追趕,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視野中。